31.過去

黎歡暈機了, 她一直都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她趴在洗手間裡吐了個天昏地暗,整個人幾乎癱軟地站不起來。最終還是傅遠殊覺得不對勁讓乘務人員開了門, 她那會兒就趴在那裡, 臉色慘白, 看起來像個小可憐, 看見他過來抱她也懶得掙扎了, 半天靠着他也只是說了一句:“我暈機。”

傅遠殊無奈,伸手將她微微汗溼的頭髮撩上去,然後和乘務人員要了一杯溫開水喂她喝了半杯, 黎歡裹在毯子靠在座位上休息,她不想裹, 因爲空間不夠大, 她覺得已經很悶了, 但是偏偏身體一陣一陣發寒,睡也睡不着, 只覺得什麼東西壓着胸口她喘不過來氣。

她在那裡自顧自地折騰,怎樣坐着都不舒服,傅遠殊從前面的椅背後面抽了本書出來,他漫不經心地翻,眼睛時不時地落在她身上。

他從來沒見過她這個樣子, 動來動去像只小蟲子。其實黎歡失憶之後脾氣沒變多少, 只是她把原來對待別人的方式也拿來對他了, 而且, 越來越孩子氣, 像是十六歲以前的樣子。

他想着,剛要把手中的書塞回去, 哄她睡會兒,她就突然趴了過來,明明整個人都快裹着一隻蠶蛹,卻還是伸手去敲機艙窗戶,表情微微失望:“爲什麼不能打開透氣呢,憋死了。”

她抱怨,或許是真的憋得厲害,整個人透出來一種不情願。

傅遠殊拉過她撐在窗子上的手攥在手心裡,她一怔還不及反應就被他整個帶着入了懷,她整個人趴在他胸口處,不怎麼舒服,卻下意識不敢動。

傅遠殊垂眼看她,她的表情不太自然,他也不說話,將她圈在懷裡之後,就繼續看書。

黎歡覺得自己快要窘死了,頭等艙里人不多,但是剛剛好有一對外國的情侶坐在過道的另一邊,兩個人看到這邊的情況倒是一點都不驚訝,半分鐘還不到兩個人就已經吻在了一起。

她盯着人看了半晌,莫名覺得口乾舌燥,她這會兒整個人被禁錮,傅遠殊看起來看書看的很認真,她也不敢有大幅度的移動,只能慢慢蹭着給自己找最舒服的位置,直到她終於滿意了,才大着膽子睡去了。

看她閉了眼睛,呼吸逐漸均勻了,傅遠殊才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伸手輕輕觸了觸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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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爾本。

管家過來敲門的時候,章秋彥就站在窗臺邊上修剪先前章衍爲了哄黎歡而買回來的花草。

他穿了一件灰褐色的線衫,年紀逾近五十歲的男人成熟穩重,他戴了金絲邊框的眼鏡,眉眼清俊,書卷氣居多。若是隻看打扮,就像是一個教書的老師。

管家推了門進來,他聽見動靜也沒回頭,直到一剪刀把枝杈剪了去,才接過管家遞過來的毛巾擦手,一邊擦一邊指着他剛剛修剪完畢的花:“這東西都需要細心伺候着,阿衍也沒那個功夫,怎麼在家裡放了這個?”

他說着,又把毛巾遞回去,管家嘆氣,實話實說:“不是少爺要養的,他是擔心sheena小姐無聊,特地挑了幾個花草讓人送來的。”

章秋彥挑眉,鏡片之後的眼神微微染了笑意:“sheena?他中意人家姑娘了?也不帶過來讓我瞧瞧。”

老管家面露難色:“sheena小姐今天被人接走了,就是少爺去接您那會兒。”

“誰?”

“傅家的人。”

“傅遠殊?”

老管家皺眉,細細的想:“那倒是不知道,我認不清,也就早年見過傅家先生一面,不過倒是那個姓徐的先生眼熟的很。”

“那應該是徐子晏,”章秋彥走到桌子的另一邊去拿茶杯,喝了一口才繼續,“阿衍呢?”

“少爺在房間裡打電話,估計這兩天要去新加坡。”

章秋彥不說話了,一杯水在手裡稍微緊了緊,然後他把茶杯放下去,力度不算大,但還是一聲脆響,老管家心尖一顫,下意識以爲自己說錯了什麼話了,剛剛要解釋,章秋彥就已經推門出去了。

章衍不是這兩天就要去新加坡,他是現在就要走,飛機票都已經訂好了,卻被章秋彥堵在半路上。

“你應該再等一段時間的,現在不是時候,你去做什麼?就只是爲了那個叫做sheena的女孩子?”

章衍冷笑,將手裡的外套狠狠甩在沙發上,擡手扯開自己的領帶:“要不是你說早上的會議有多重要,我就不會趕着去機場,她也不會被帶走。”

他現在幾乎快被憤怒衝昏了頭,他一心想要留在身邊的人又離開了。說到底,像個笑話。

而如今他的父親大人,又要拿那些堂而皇之的理由來說教。

“那你覺得到底是你母親的感受重要還是那個sheena重要?”

看吧,他的父親再一次問了這個問題。章衍皺眉,後退幾步坐在沙發上,他覺得恍惚,第一次聽到這種話是什麼時候?十歲?還是十二歲?他不記得了,只是依稀記得父親總是會說這句話:到底是你母親的感受重要還是你畫畫,彈琴,或者玩耍更重要?

他呆坐半天,最後卻是癡癡地笑了起來,一直笑一直笑,直到笑的再也笑不出聲音,只能保持一個微笑的幾乎凝固的表情,然後他問:“你們什麼時候……放我自由?”

章秋彥皺眉,因爲難以置信導致他的表情都微微裂開一樣:“你說什麼?”

章衍看他,停了兩秒,十分冷淡地再度開口:“我問,你們什麼時候才能放過……”

“——啪”他話都沒說完,一個巴掌就結結實實落了下來,打得他的臉都發了麻,章秋彥氣的整個人都有些發抖。

“你,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章衍笑,手指抿了一下自己開裂出血的嘴角,然後用舌頭輕輕抵了一下,越發的不在意了:“我當然知道。”

看着他嘴角出了血,章秋彥也知道自己下手重了,但是他又拉不下臉來道歉,嘆了口氣坐在他身邊,停了一會兒才說:“你真的喜歡那個姑娘?”

章衍擡頭看他,點頭。

“她是不是和傅遠殊有什麼瓜葛?我聽管家說,是他要帶她走的。”

“她算是他一手帶大的。”

章秋彥皺眉,下意識一樣坐直了身體:“帶大的?你是說……”他猛然頓住不說了,眼睛裡滿是不可思議。

章衍沒注意他表情的變化,他只聽見他的後一句話:“我們大概能夠找到證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