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初遇(捉蟲)

黎歡在上午十一點的墨爾本醒來,她昨天抵達的時候已經凌晨,坐的士趕到姚熙寧幫她訂好的旅店的時候手腕上的表剛好指到凌晨四點,彼時的墨爾本飄起了雨。

當時的她坐在的士裡,夜班司機興致勃勃地同她這個外來客說話,明明已經累到極致,卻還是禮節性的回覆了兩句。腦袋裡想着早點到旅店休息,甚至連下車的時候手包落在的士裡都不曾發現,結果一覺醒來,發現遠在異國簡直就是一場噩夢。

孤身一人,遠在他鄉,沒有護照簡直寸步難行。更嚴重的是,她根本不記得昨天的士的車牌,這將意味着是否能找回失物變成了一個未知數。

黎歡坐在牀上扒拉一下自己的頭髮,覺得前所未有的沮喪,她翻出身上所有的現金,放在一起數了數,這些還是她在出機場時的自動取款機裡取出來的,昨天坐車花掉了一些,剩下的也支撐不了太久。

她安靜地坐了一會兒,決定先坐車去最近的警署報案掛失,結果去洗漱的時候接到了許承穎打來的電話。

她推開窗子接電話,臨近中午的墨爾本已經在一夜的細雨裡放晴,黎歡所在的旅店對面亞拉河蜿蜒平緩地流過墨爾本城,很漂亮的景緻,只是此時她早已經沒了欣賞的心情。

“我把護照落的士上了,身上還剩幾百塊澳元,和一部手機。”她三言兩語說明自己現在的窘境,惹得那邊的承穎連連驚訝。

“黎歡,你敢不敢把自己也搞丟試試?”

“我不是累壞了麼?一時大意,我現在準備去警署備案,你還是盼望着我能順順利利地回國吧。”

電話那邊的承穎撇嘴,沉默了一下,坐直身體去開放在一邊的筆記本,口裡說道:“等補了護照,休整一下還是回來吧,最近公司加班加的奇怪,似乎是出了什麼事情,但是上頭的人又是什麼都不肯透漏,我擔心慕尚這是要變天了。”

黎歡在慕尚的經紀部,許承穎是人事部,平日裡人事流動,多年下來,她也是積下了不少路子,結識很多朋友,當然其中不乏一些比較野的路子。

“……”黎歡一陣沉默,更是後悔自己不該一時衝動要求休假,這下護照丟了她回不了國,公司裡又暗潮洶涌。

“行了,你也別想太多,我也就順嘴說一句,真成什麼樣兒還不一定,最起碼都是他們上頭的事兒,跟咱們沒什麼關係,行了不說了,一會兒還有個會要開,掛了,你自己當心,實在不行,不是還有個後路麼?黎歡,人有時候呢,不能太犯傻。”

許承穎巴拉巴拉完了就掛了電話,黎歡立在窗子邊上,手機依然湊在耳邊緩緩地嘆了口氣,後路……

她換了衣服下樓,在樓下的小餐廳裡解決了早餐,然後打車去最近的警署備案,工作人員簡單地問了一下,然後給了她一張表格,黎歡走出警署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一點鐘。

她立在街邊攔車打算還是回旅店,在臨時證明下來之前,她已然沒有什麼遊玩的心情了,而就在這時候,她的注意力卻被剛剛被帶進警署的兩個人吸引了去。

那是一個男人,個子很高,穿了一身Gucci休閒服飾,頭上戴了一頂貝雷帽,身上揹着一個畫架,單手插.在右口袋裡,黎歡站在他的右側,隔了兩三米的距離,她只能通過他挺立的鼻樑和幾乎完美的側臉判斷這是一個帥極了的男人,重要的是,這是一箇中國人。

黎歡不得不承認,在這樣的情況下,她的主題因爲自己的職業病還是跑偏了,重點不是這個很有明星潛質的男人,而是此時站在他身邊接受警察先生盤問的矮個子男人,那是昨天晚上載她的司機先生。

她的護照!

“Hey,Sir?”等她反應過來,自己已經跨出去好幾步,與此同時站在她兩米開外的兩個男人回了頭。

倒是昨天的那個司機率先開的口,他指着黎歡,一臉驚訝:“是您,昨天凌晨的客人,您的手包落在我車上了。”

黎歡鬆了口氣,表示自己的護照在手包裡,希望能夠拿回來。

澳洲人都很坦率,他隨即點了頭:“如果不是今天在這裡遇見您,等下是要交到車會那邊聯繫您的,我現在去幫您取。”

他說着就要往自己的車邊走,卻被一邊揹包的男人攔住,男人懶懶地擡眼,語氣不善:“慢着,事情還沒有解決。”

黎歡微愕,有些不明白狀況:“怎麼回事兒?”

她一急說出口的就成了中文,揹包男人愣了一下,但只是短短兩秒,便用中文快速問了句:“中國人?”

黎歡點頭,以爲傳說中的同胞情要出現了,但是……那男人只是再度看了一眼黎歡,涼涼的,半點緩和都沒有。

“他剛剛開車追了我車子的車尾,根據你剛剛說的你是昨天凌晨丟的手包,我判斷他是屬於疲勞駕駛,所以在事情還沒有得到妥善解決之前,他還不能離開。”

“我只需要兩分鐘。”

“那是你們的問題,我的事情沒有得到解決。”

“……”黎歡被兩三句不痛不癢的話堵了回來,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剛剛要說話,就聽一邊的警察開始催促着讓進去備案,司機先生歉疚的看着她,並答應讓她等一下就出來歸還她的手包。

黎歡站在警署門口看着兩個人先後進去,只能認命的站在外面等待,可是這一等就是一個多小時,但是再出來的卻只有那個中國男人。

他在打電話,說的中文,略略有些不耐煩的語氣:“這裡的問題你來接手解決,我還有事。”

他站的離黎歡不遠,背對着她,電話那邊的人似乎抱怨了一句什麼,他吸了口氣:“告訴他,天塌了都不要來找我,少廢話,你快點過來。”

說完,就直接切了電話,轉身正撞上黎歡盯着他的目光,眉頭皺了皺,大步走了過來……

總得來說,黎歡一直到後來都還記得,她和章衍的相識並不愉快。

這個在澳洲開着越野車,卻揹着畫架的男人,在車子被人追尾之後,遷怒了一個來自中國大陸的同胞。

黎歡對此表示很無辜,所以她在第二次遇見他的時候,表現的敬畏三分。

第二次遇見章衍的時候,黎歡已經尋回了自己的護照,她開始真正實施此行的目的,每天都去各種各樣的地方遊玩兒。

而她再度見到他,是在墨爾本很有名的某條街,章衍就坐在街邊給人畫畫,畫肖像畫。

依舊是一身低調卻奢華的休閒服,袖口微微上卷,那頂貝雷帽已經取了下來放在一邊,陽光跳動間,髮絲輕揚,他坐在凳子上,專心致志地畫畫,指尖揮動,連帶着那張似乎並不會笑的臉都一併柔和了起來……

黎歡的嘴角抽了一下,刨去那種沉冷的性格,這樣的男人,不被挖去發展成藝人實在是白搭了那張臉。

作爲一個經紀人,黎歡雖然很久都沒有再挖掘過新人,可是不得不承認,眼前的這個人實在太有發展前途了,她咬牙,一不做二不休,當即就跨過街道走了過去。

手裡的名片遞過去的時候,男人涼涼的眼神掃了過來,黎歡想好的措辭在他的眼神下居然一句都說不出來。

“我……”

“又是你?”他開口,依舊冷冷淡淡,眉頭卻微微上挑了一下,眼睛停在他她遞過來的名片上。

他慢悠悠地念:“慕尚影視經紀公司,黎歡?”

他念的別有意味,黎歡點了一下頭,覺得不太可能有戲,下意識就要收回遞出去的名片,但是下一秒,手裡的名片被人拿了去。

再擡頭,他已經轉回頭去繼續畫畫,聲音懶洋洋地傳了過來:“找地兒等着,半個小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