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皇后要找見他?
西陵越聽了這話,倒是想笑了。
那女人就算再沉不住氣,難道還會爲了太子被責一事,直接找他過去興師問罪嗎?
“今晚的宴會,母后不參加了嗎?”西陵越問道。
“娘娘應該是會出席的!”那內侍回道,“不過娘娘說有要緊事,必須要先見殿下一面,殿下,時間緊迫,還請您趕緊過去一趟。”
西陵越可不會給自己找事兒的,只道:“離着開宴的時辰近了,若是遲到,豈不失禮?既然母后也會過去——有什麼話就都等會兒說吧!”
他說完,卻也不動。
那內侍強裝鎮定已久,此刻早就捏了滿手的冷汗,可是這時候,卻是實打實的尷尬了。
眼前的場面眼見着僵持,沈青桐已然是感知到了明顯危險的氣息。
她其實也無所謂,只是總有些自知之明,不想拖西陵越的後腿,便就不動聲色的往他身後退了半步,警惕的注意着周圍,防止有人突襲。
“殿下——”對面那內侍滿面難色的又再開口。
話音未落,就聽迎面的御道上傳來一道冷諷的笑聲:“看來皇后娘娘的面子還真是不夠大,居然都請不動昭王殿下現身一見?”
此言一出,衆人便是齊齊的循聲望去。
那前面不遠處就是一個拐角,掃了一盞燈籠,那地方看上去就更是顯得光線昏暗,也正是因爲如此,雲鵬和雲翼也才疏忽了,居然沒注意到那裡還藏着兩個人。
出來的兩個人,一前一後。
走在前面的,赫然就是一身盛裝,面色寡白的陳皇后。
她頸邊一把斷刃的鋒芒森涼,她身後卻是一個比她還要矮上些許的穿着內侍服的人。
那人幾乎整個都隱在陳皇后身後,看不到他的臉。
“什麼人鬼鬼祟祟的?”雲鵬怒喝。
那人這才自陳皇后身後探出了半張臉孔來,其貌不揚,卻是十分眼生的一張臉。
雲鵬皺眉。
之前過來傳信請西陵越的那個內侍便是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磕頭如搗蒜的求道:“救命!昭王殿下救命啊!這人潛入鳳鳴宮,劫持了皇后娘娘,殿下,您快救駕啊!”
有人進宮來挾持皇后?這話怎麼聽都叫人覺得荒唐。
可是事實就擺在眼前,事情的確是有些棘手的。
西陵越不語。
那內侍卻是急了,霍的又再扭頭衝着那人喊道:“你不是要見昭王殿下嗎?現在已經見到了,快放了我們娘娘!”
那人根本就沒理他,只是一雙眸子裡,目光陰鷙的的盯着西陵越。
西陵越這才事不關己的慢慢開口道:“你想要什麼?”
“不要什麼!”那人一梗脖子,卻居然也是若無其事的笑了,“只是幫昭王殿下找點兒麻煩!”
趁他說話的間隙,雲翼已經瞅準了時機,蠢蠢欲動的想要趁機衝過去強人——
他的輕功數一數二,就算對面那人也是個高手,但是那人手裡還掐着個人質,雲翼還是有把握可以攻下他的,然則他纔剛一動念,卻被旁邊的雲鵬一把拉住了,“別輕舉妄動!”
這人摸進宮裡來,還挾持了陳皇后,這座皇宮,有十萬禁軍護衛,他潛進來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但是鬧了這麼大的事情之後——
想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現在,這個人就是個亡命之徒,他是不會在乎拉了誰墊背的。
雲鵬這會兒只是百思不解,這會是誰的人。
而只在這一句話的工夫之間,遠處已經有一隊禁軍巡邏經過,遠遠的看到這裡的人影,就嚷開了:“是什麼人在那裡?”
陳皇后受制,本來也是圍着自己的安全考慮,咬着牙沒吭聲,可是她到底只是個婦道人家,這會兒早就是嚇得腿軟,聽見禁軍的聲音,便是如同抓住了救命的稻草一樣,悽聲的嚷:“來人!救駕!”
話纔出口,那人便是一掌敲在她背心,把她推了出來。
陳皇后哇的吐了一口血,就往前撲來。
西陵越的眉心隱約一跳。
那內侍已經大叫一聲,哭了出來:“娘娘!”
他轉身想要撲過去,已經是來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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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鵬不能真看着陳皇后摔在地上,不得已,只能以後箭步搶上前去,把人扶了一把。
那內侍嚇蒙了,整張臉都綠了,正在渾身僵硬的時候,那刺客已經衝上來,一腳踹在他胸口,把人踢飛了出去。
迎面那隊禁軍侍衛纔剛拐了個彎過來,就見迎面一物飛來,把跑在最前面的四五個人全部砸在了地上。
那刺客就是衝着傷人的目的來的,出手之快,根本就沒給任何人蔘與的機會,將那內侍踢飛了出去,他趁機便就縱身一躍,要翻牆而過。
“是刺客!快住他!”有人驚慌失措的大喊。
侍衛中有人身上是暗藏了袖箭的。
蹭蹭蹭的幾聲破空,風聲一過,那刺客纔剛縱身到半空,就生生的被射了下來,悶哼一聲,就落在了地上。
雲鵬這時候已經明白了這人的目的,低吼道:“留活口!”
然則還沒等他強過去,那人摔在地上時,偏頭過來露出一個古怪的得逞了一樣笑容,然後嘴角滲出一絲黑血,當場就嚥了氣。
雲鵬一鬆手,陳皇后也撲在了地上。
那隊禁軍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場面——
陳皇后口吐鮮血,趴在地上抽搐,兩個穿着內侍衣裳的人都死透了,雲鵬站在當中,探出了手去,臉上表情卻是僵硬鐵青的。
而再前面一點,昭王西陵越和王妃沈青桐完好無損的站着,旁邊還有個一臉純潔天真又茫然的大眼睛侍衛雲翼。
“啊!”幾個侍衛奔過來,大驚失色:“皇后娘娘!”
也顧不上什麼禮儀規矩了,趕緊過去扶人。
方纔那刺客下了狠手,直接一掌將陳皇后的內臟震碎了,此時侍衛一動她,她就是痛苦的呻吟了一聲,驀的又是一口鮮血噴出來。
“娘娘!娘娘您怎麼樣?”侍衛們全都嚇得不輕,也不知道如何是好,只大聲叫嚷着:“傳太醫,還有,快去稟報皇上!”
後面有人一轉身,拔腿就跑。
西陵越自始至終沒有插手的意思。
雖然知道現在做什麼都於事無補了,沈青桐也只能是站出來,神色凝重的道:“快別亂動娘娘了,這附近最近的宮殿在哪兒?先把娘娘送過去!”
“哦,好!”侍衛也不敢耽擱,趕緊抱了陳皇后,起身就走。
西陵越負手而立,站在原地沒動。
雲鵬這時候才猛地倒抽一口涼氣,回過神來,轉身快走過來,焦灼道:“王爺,我們中計了,怎麼辦?”
如果真把西陵越騙到了鳳鳴宮,或者他們公之於世的就會是陳皇后的屍體了,到時候死無對證,又剛好趕在陳皇后母子和西陵越水火不容的這個節骨眼上,西陵越他百口莫辯。
但是顯然——
背後的人也聊到了西陵越不會聽陳皇后的傳喚,所以乾脆快刀斬亂麻,直接把人帶到了這裡。
當面的一場刺殺戲碼,打了個措手不及。
雲翼也縮了縮脖子,往西陵越身邊湊了湊道:“內傷很重,救不回來了!”
陳皇后在西陵越的跟前被人明目張膽的殺害了?可是他們夫婦兩個卻完好無損的冷眼旁觀?
言官們的唾沫星子這一次都能把昭王府給淹了吧?
沈青桐也是從沒想過會出這樣的事,也忍不住的扭頭看向了西陵越道:“誰做的?”
顯然不會是太子。
到底是親母子,西陵鈺要是有這個魄力,這些年早就不止是今天這樣的處境了。
“誰做的,有區別嗎?”西陵越冷笑,冷冷的斜睨了一眼那刺客的屍首,“這人身上肯定不會留下追查幕後主使的線索,無頭公案而已!”
兇手無從追究,但是他昭王西陵越見死不救不忠不孝的帽子卻是被扣牢了的。
西陵越說完,擡腳就走:“走吧!過去等着吧!”
沈青桐也想不通這會是誰的手筆,畢竟——
把陳皇后推出來做靶子的事,放在誰的身上,誰都得掂量掂量。
沈青桐也知道多說無益,也就悶聲跟着他往旁邊最近的華陽宮走去。
陳皇后傷得很重,人被平放在大牀上,臉色慘白,身體不時的就在痙攣抽搐。
幾個侍衛把她送進去,也不敢在裡面呆着,就退到了外面,見着西陵越夫婦過來,趕緊轉身讓路:“王爺!王妃!”
“還不去查刺客的身份,再傳本王的口諭,封鎖宮門,全面搜索,看他還有沒有同謀!”西陵越道。
事到如今,他也不屑於爲難這幾個侍衛了。
“是!”侍衛們如蒙大赦,磕了頭就起身衝了出去。
彼時住在華陽宮裡的兩位嬪妃已經被驚動,加上宮女嬤嬤,十來個人,全都擠在正殿裡。
哪怕是做樣子給外人看的,西陵越也不能只站在院子裡,遂就也走了進去。
“殿下!”衆人轉身行禮。
西陵越只看了那牀上的陳皇后一眼,表示了一下關心的態度,也沒說話。
他人在這裡,其他人就也都覺得侷促,再加上後宮之主傷成這樣,每個人的心裡都忍不住的恐慌,一時之間這殿內就泯滅了人聲,落針可聞。
大家都苦熬着時間在等。
這裡離着晚上要舉行宴會的地方不算太遠,趕在太醫之前,皇帝就帶了一大票人風風火火的趕來了。
“見過皇上!”一屋子的女人都跪地行禮。
皇帝沉着臉,目不斜視的大步走進來,一面問道:“宮裡鬧刺客了?抓住了嗎?”
去報信的人只說宮裡發現刺客,皇后娘娘受傷了,去沒敢說具體的。
皇帝一進門,先看到西陵越在場,倒是本能的略有幾分心安。
西陵越面上表情冷肅,只道:“母后傷得不輕,父皇快看看吧!”
皇帝聽了這話,還沒來得及多想人已經到了牀前。
牀上陳皇后又吐了兩次血,血水都染紅了衣領,她直挺挺的躺在牀上,眼神裡充斥着無邊的恐懼情緒,臉色更是蒼白的不像是個活人的樣子。
這是他的皇后!他的結髮妻子!
一直以來,都是端莊又雍容是一個女人,皇帝是做夢也沒想到有一天會在她身上看到這樣血腥慘烈的畫面。
皇帝不由的倒抽一口涼氣,心中深深的震撼。
“這……這怎麼回事?”他問,語氣中就帶了很重的怒意。
“皇……皇……”陳皇后見到他來,立刻就溼了眼眶,想要叫他,卻是氣血逆涌,根本說不出完整的字句來,再一開口,胸肺處就如是萬箭穿心,痛的她佟雲目眩,痛苦之下,她只是費力的抓住了皇帝的一角衣袖。
皇帝扭頭,目光凌厲的看向了西陵越。
西陵越跪下去,道:“兒臣攜王妃進宮赴宴,路上剛要遇到母后被一內侍打扮的刺客所劫,都還沒來得及多問呢,那人立時就下了毒手!”
這話說出來,皇帝會信嗎?
這個人,恐怕是除了他自己,就誰都不會相信的了吧。
西陵越說這話的時候,都不屑於僞裝情緒,面上神色只見凝重,並無惶恐。
沈青桐垂眸,跟着他一起跪下去。
皇帝的目光,落在西陵越的臉上,然後就不動了,那目光不見得有幾分銳利,只是那種深刻又暗沉的凝視,叫人覺得很不舒服。
皇帝也就只是盯着他,半天未置一詞。
然後,太醫就被侍衛揪着匆匆的趕來了。
“皇上!太醫來了!”路曉提醒了一句,同時,拿眼角的餘光偷偷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西陵越夫婦。
皇帝倒是什麼也沒說,移開了視線,“快進來!”
他轉身。
身後牀上的陳皇后這才慢慢的緩過了一口氣,拉着他的袖子,哀哀的道:“皇上,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