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大帥張作霖身亡之後,張學良在那些東北軍元老們的支持下接掌了東北三省,表面上張學良是東北三省的最高軍政首腦,但是,年輕的少帥張學良卻深深知道,那些跟隨大帥打天下的東北軍將領們卻根本沒把他這個少帥放在眼裡,尤其是以楊宇霆、常蔭槐等人爲首的一些綠林出身的東北軍元老,更有甚者,一些重大的事情,楊宇霆、常蔭槐竟然不和他這個少帥彙報就自作主張,往往都是他們把事情作完後再讓張學良簽字了事,而對其他擁戴張學良的元老則動輒張口即罵,擡手就打,眼見楊、常二人的勢力急劇擴大,那些東北各地的元老們敢怒不敢言,只能偷偷地向張學良進諫,張學良看在以楊、常二人爲首的那些元老重臣昔年跟着大帥一起打天下的情分上,並未把這些事放在心上,只是用好言好語把那些元老們勸了回去,沒想到,楊、常二人卻把他的大度當成了軟弱可欺,這真是豈有此理!
張學良認爲,和南京國民政府的和談,事關東北三省的前途命運,楊宇霆的作法很明顯是要和自己對着幹了,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能容忍的,他也知道,楊、常二人之所以阻撓他和南京國民政府和談,是怕東北三省一旦歸附了南京國民政府,他們在東北三省的既得利益就會受到威脅,可這是大勢所趨,他認爲中國只有統一了,日本人才不敢對中國再動什麼念頭,所以,在這一刻,張學良的心裡已經動了殺機。
這時,張鐵鷗已經換上了一身嶄新的軍裝,走進了一號廳,張學良暫時把心頭對楊宇霆、常蔭槐的不滿放到了一邊,帶着張鐵鷗出了一號廳,向後院走去。
在後院,張學良帶着張鐵鷗來到了東廂房的門口站住了。
張鐵鷗不知道張學良帶他來這裡的用意,見張學良停下了腳步,他站在那裡看了看,還是不明所以。
張學良走上東廂房的臺階,輕輕地把門推開。
在房門被推開的一瞬間,張鐵鷗不由得愣住了。
東廂房的裡面,擺設得如同靈堂一般,正當中一口陰沉木的棺材很明顯地告訴他,這裡放着的纔是大帥張作霖的靈柩。
張學良對正在發愣的張鐵鷗說道:“老帥身亡之後,我本打算把老帥葬在元帥林,但是元帥林還沒有完工,只好暫時將老帥的靈柩厝于帥府之內,我這麼做的目的也是爲了防止日本人別有用心,現在看來,我這麼做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張鐵鷗點了點頭,跪倒在張作霖的靈前,哭祭了一回,這才和張學良來到了三號廳。
張學良看着眼前這個攪得日本兵營裡亂成一團的堂兄,他的心裡百感交集。
張鐵鷗也看着面前這個比自己小几歲的東北最高軍政長官,他也有一肚子的話,卻不知從何說起。
這時,譚海走了進來,對張學良說道:“少帥,撫順方面傳來消息,元帥林果然遭到炸彈襲擊,那些幹活的工人都被人殺死了,包括那幾個看守靈柩的士兵和頌經的和尚,他們都沒能倖免,在現場,還發現了十幾具身穿黑衣的屍體,看他們的樣子,好象是日本的忍者,祠堂已經被炸得不成樣子,大帥的遺體果然不見了!”
張學良沉默半晌,揮了揮手,示意譚海可以下去了。
譚海轉身剛要走,張鐵鷗叫住了他:“等一下,他們有沒有說過,在現場還有一具女人的屍體?”
譚海想了想,道:“沒有,他們沒有說起,也許是沒有看到吧!”
張鐵鷗一下愣住了,祁雲的屍體是他和何元彪兩個人放在那口檀木棺材裡的,怎麼會沒有呢?轉念一想,也許是何元彪早上路過那裡的時候,順便帶到山裡去了,嗯,很有這個可能。想到這兒,張鐵鷗點了點頭,道:“好了,我知道了!”
張學良看了一眼張鐵鷗,道:“張隊長,你那支‘山林護衛隊’搞得怎麼樣了?”
張鐵鷗道:“我們在山裡收編了一些土匪,現在差不多有兩個營了,他們現在駐紮在野狼山裡,由朱副隊長對他們進行訓練,少帥,有些話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也許我說的不對,所以先請您不要怪罪。”
張學良寬厚地笑了笑,道:“你說吧!我不怪你就是。”
張鐵鷗想了想,說道:“少帥,我想知道,你對現在駐紮在咱們東北的這些日本關東軍是怎麼看的?如果你已經知道大帥被害的真相了,您打算怎麼做?”
張學良沉吟半晌,道:“你有什麼證據證明大帥是日本人下的毒手呢?”
張鐵鷗道:“當初我帶着山林護衛隊進入長白山地區的時候,我遇到了一夥神秘的日本特務,當時我並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是後來發生的事讓我漸漸知道了,他們是一羣經過訓練的日本特務,也就是間諜,他們是從朝鮮進入中國東北的,這些特務裡有專門從事暗殺的刺客,有精通爆破術的炸彈專家,還有專門繪製地圖的特工,當時,那些日本人都被我們抓住了,可是,由於我們的大意,讓他們都逃脫了,不過,大部分都被我們殺死了,逃跑的也就三、四個人。可是我們當時並不知道大帥迫於關內的形勢,已經開始將部隊陸續地撤到了關外,不過爲了穩妥起見,我還是給大帥發了一封電報,讓他小心那些日本人,可是誰知道,那些日本人真的會對大帥下了毒手!”
張學良想了想,道:“據老帥的隨從人員所說,他們在登上返奉專列的時候,確實接到了一封電報,稱日本人的行動詭秘,讓他們多加小心,老帥爲此特地多加了一趟專列。”
張鐵鷗道:“這個我已經瞭解到了,那一趟專列安然通過,可是當大帥的專列來到的時候,日本人引爆了炸彈,大帥就此重傷不治身亡。我接到吉林張督軍的電報,就即刻動身趕回奉天,可我們到了奉天之後,才知道大帥的後事已經料理完了,我一想,此事一定是日本人所爲,就沒有來見您,我們暗中進行了調查,在關科長的幫助下,我們幹掉了‘滿鐵調查部’的那些日本特務,我們本想潛入日本守備司令部,將害死大帥的罪魁禍首東宮鐵男和那個日本關東軍的高級參謀河本大作一併幹掉,可是這兩個人卻不在日本守備司令部,只是殺掉了一個日本大尉,並從他那裡拿到了一份針對您的計劃書,那份計劃書我已經託關科長轉交給您,想必您已經收到了吧?還有那個陳大明,你也見過了吧?他是日本人嫁禍他人的證據啊!”
張學良點了點頭,道:“是的,我已經看過了。謝謝你,張隊長。根據你提供的情報,現在我們已經加強了戒備,那些日本人要是再敢胡來,我們就對他們不客氣!”
張鐵鷗搖了搖頭,道:“少帥,今天我來找你的真正用意是,現在,我覺得我們已經到了對日本人動手的時候了!他們在咱中國的土地上乾的那些壞事,已經是罄竹難書了!就害死大帥這一條,我們也有充足的理由將他們趕出中國去!難道我們還要再等着下一個悲劇的重演嗎?”
張鐵鷗的一番話,就象一記重錘,狠狠地敲在張學良的心坎上,但是,張學良表面上卻不動聲色,緩緩地說道:“張隊長,你認爲我們現在的實力,可以和日本人開戰嗎?”
張鐵鷗一愣,他沒有想到張學良會說出這樣的話,當然,他也知道,日本關東軍號稱天下無敵,可是通過他在野狼山和日本特務的較量,他已經徹底看透了日本人的本質,日本人也是血肉之軀,他們也怕死,更不是打不死的神人,是那些膽小怕事的人自己嚇唬自己,況且日本人在中國東北全境內的駐軍也不過三、四萬人,而中國東北的軍隊則有三十多萬,閉着眼睛想都能想得出來,一旦和日本人開戰,哪一方會勝利,而且,只要實實在在地打中了日本人的痛處,日本人絕不敢再向中國人挑釁了!
張學良見張鐵鷗不說話,接着說道:“做爲一箇中國人,而且是手握重兵的軍人,我當然想保家衛國,可是你想過沒有?一旦兩國開戰,倒黴的會是誰?”
張鐵鷗不假思索地說道:“當然是咱們中國的老百姓!日本人打敗了,他們就會撤走,因爲這裡是咱們中國的土地!可是如果不把那些日本強盜趕出去,中國的老百姓一樣沒有好日子過啊!”
張學良點了點頭,道:“你說得很對!這就是我爲什麼遲遲不和日本人開戰的原因!我不想讓中國的老百姓遭受戰火之苦!我已經想好了對付日本人的辦法,你想聽一聽嗎?”
張鐵鷗一愣,他不知道除了親自動手把日本人從中國的領土上趕出去,還會有別的什麼好辦法。
張學良看着張鐵鷗,道:“最近這兩天,我想了很多很多,我覺得,在當前的形勢下,最好的辦法就是讓日本人感到害怕,從而撤出駐紮在中國東北的軍隊。”
張鐵鷗搖了搖頭,道:“日本人狼子野心,他們不吃到苦頭,是不會心甘情願地從中國撤兵的,只有打得他肉疼了,他們纔會乖乖地滾出去!少帥,不知你有什麼辦法?”
張學良道:“兵法有云:‘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爲上上也’,我就是想讓日本人看到中國人的團結和強大,讓他們知道難而退,才能避免戰火在中國的土地上蔓延。我這麼說,你應該明白一點了吧?”
張鐵鷗似乎有些明白了,但是他卻不敢確定,道:“少帥,我還是不明白你的意思。難道你是想?”
張學良信心十足地說道:“對!我就是想和南京國民政府聯起手來,藉助他們的力量來達到震懾日本人的目的!中國只有真正統一了,力量纔會強大,日本人才不敢對我們妄動刀兵!也只有這樣,日本人才會乖乖地從中國的土地上滾出去!我已經和南京方面聯繫好了,他們的代表不日即將到達奉天,屆時,我們就可以達成統一的共識,張隊長,你聽到這個消息,有什麼感想嗎?”
張鐵鷗搖了搖頭,道:“少帥,照你這麼說,大帥的血不就白流了嗎?難道你不想給大帥報仇嗎?”說到這兒,他的情緒有些激動,“別忘了,大帥就是被南京的國民政府到關外來的,不然的話,大帥能被日本人害死嗎?再一個,南京的國民政府那些人會幫咱們對付日本人嗎?你再好好想一想,如果你歸順了南京國民政府,大帥多年打拼下來的江山,苦心經營的基業,這一切都會成爲他人的囊中之物,大帥在天有靈,他會安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