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嵐點頭，在電腦上將那個案例翻出來。比之警方發出的案情介紹，張嵐這裡的要更詳盡一些。其中的用藥進程都寫得詳細，女人犯病的過程更是做了細緻的介紹。
沈茹皺眉看了許久才問：“不間斷……半年……幻覺……”
張嵐點頭：“因爲你的情況時好時壞，發病之前有近十年的進程，所以我覺得，你的情況，並不像是人爲。”
沈茹低聲說：“張阿姨，你覺得環境因素更大。可與我沈晨的生活環境完全不同，反倒是……我覺得我們兩個被下了同一種藥，吃過那種藥，我們就會發病，不吃的時候就好轉。”
張嵐臉色難看，問：“你覺得是誰？”
沈茹不答。
張嵐又問：“我知道你有你的考量，可是……”
沈茹說：“這個推斷也很有道理，是不是？”
張嵐低頭想了想，同意了沈茹的說法：“是的，而且你們的病情很相似，只不過本身性格的影響，你發病的表現是自殘，沈晨發病的表現則是攻擊。我沒有仔細給沈晨做過檢查，但我認爲，按照你和沈晨的說法，沈晨的病比你來得更兇更快。”
她擡起頭認真的看着沈茹：“如果，真的是人爲，說明那人對你動手的時候很小心，很控制劑量。對沈晨動手，已經掌握了方式，膽子也大了許多。小茹，你確定不打算把懷疑的兇手說出來嗎？不打算報警？”
沈茹垂着眼：“沒有任何證據，報警只會打草驚蛇。”
張嵐深吸一口氣：“我是不想看到你和你弟弟……而且你怎麼知道報警無法找出兇手呢？”
沈茹微笑起來：“等過幾天，我再帶晨晨出來玩。”
張嵐摩挲着手指，又問：“剛剛是誰給你打電話？”
沈茹臉沉了下來：“我後媽，沈晨大概是發病了。”
張嵐知道自己勸服不了眼前的少女，只叮囑：“小茹，我覺得沈晨的病情有些嚴重，但要是真的是精神類的藥物，貿然斷藥會有戒斷反應，還是需要來醫院慢慢處理。”
沈茹點頭：“我知道，就是你給我停藥的時候那樣，慢慢的減量，對不對？”
張嵐點點頭，不再說話。
沈茹坐在椅子上，踢着腿想着沈晨的事情。沈欣妍回來之後給沈晨吃東西，沈晨就發病了。她要怎麼讓爸爸知道，是沈欣妍在陷害沈晨呢？
如果報警，她恐怕會被當成精神病，再次休學吧？而沈欣妍，只會變成一個被她誣陷的無辜之人。
她不敢賭，可她又實在不捨得沈晨步她的後塵。
張嵐見少女的眉頭皺到一起去了，便開口閒話其他：“你叔叔……”
沈茹回過神：“我叔叔說那邊發生了一些嚴重傳染病的病例，他們過年未必能回來。”
張嵐笑起來：“你叔叔就是這樣，一生獻給了醫學事業。”
沈茹跟着點頭：“所以啊，我將來一定不要喜歡這樣的人。”
張嵐好奇的問：“你竟然這麼想？難道這樣的人沒有魅力？”
沈茹攤手：“魅力自然是有，其實我從小到大，都很崇拜我叔叔的。一個年輕有爲，爲家國人民奉獻的人，作爲他的晚輩，想不崇拜都難吧？可是，他的一生屬於醫學界，卻並不屬於家，做他的妻子，實在是太可憐了。”
張嵐沉默下來，沈茹也不再說話。
許久，張嵐嘆息一聲：“小茹，我……其實一直很喜歡他。”
沈茹並不吃驚，跟着笑：“假如我是你，大概也會很喜歡他，一直喜歡他吧。”
張嵐好奇：“你剛剛不是說，絕不會嫁給這樣的人？”
沈茹攤手：“但我現在說的是喜歡，你一直喜歡我叔叔，不也沒嫁給他嗎？”
張嵐紅了臉，摩挲着手指：“他有家庭，我……不想當第三者。”
“假話。”沈茹毫不猶豫戳穿，“你明明有上位的想法。”
張嵐噗嗤笑出了聲，指着沈茹：“你真是，什麼話都敢說。對，你說得不錯，我就是有上位的想法。你叔叔那麼優秀，我總是覺得，你嬸嬸配不上他。但你放心，我只是偶爾想一想，並沒有真的想要做第三者。”
沈茹點頭表示贊同：“我知道，我是在想，如果當年你嫁給我叔叔會怎麼樣。”
張嵐詫異問：“什麼怎麼樣？”
沈茹兩手握住，認真的說：“我是在想，你肯不肯爲了我叔叔的事業，放棄自己的將來。那時候我叔叔處於事業起步階段，但我爺爺奶奶雙雙病重，沒人照顧，我嬸嬸辭職當起了全職太太。”
張嵐愣神許久，啞聲說：“我……大概只會請護工。”
沈茹又說：“後來我爺爺奶奶好一點，我嬸嬸可以繼續她的事情，但我爸媽離婚了，我奶奶重男輕女，每天像栓小狗一樣吧我栓在桌角，自己出去玩。我嬸嬸看得心疼，就把我帶回去撫養了。”
張嵐心中微微的顫抖，抿着脣沒說話，但她知道，鄧靈珊心軟做得出來。她也是心軟，但她大概率也只會給錢，不可能爲了一個沒有血緣的孩子，放棄自己的人生。
沈茹還在繼續說：“後來呢，我爺爺奶奶又輪番生病，我叔叔越來越忙，那個節骨眼上，嬸嬸懷孕了。其實當時的情況，生孩子只會讓嬸嬸壓力更大，但嬸嬸捨不得打掉那個孩子，最終還是生了下來。那年我還不到四歲。”
沈茹擡頭看張嵐：“其實我想，也許你比嬸嬸更合適叔叔吧。但我又覺得，如果你嫁給叔叔，可能你們早就離婚了。因爲你跟我叔叔是同一類人，你們的人生目標，是爲了醫學事業，而不是爲了家庭。即便深愛，你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人生，去成全我叔叔。”
一直等沈茹走了，張嵐還是靠在窗戶邊上發呆，想着沈茹跟她說的那些話。
沈茹說得很對，有很多事情，她只看到了表象，並沒有看到內裡。沈飛揚和鄧靈珊，纔是最合適的人。
桌上的手機發出振動的嗡嗡聲，張嵐拿過來一看，是沈飛揚的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