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黼嘴角猛抽,這是罵人,當面赤裸裸地羞辱人,他恨不得上去給王秀兩巴掌,但天子面前又不能說話,以免造成心虛,大家心裡都明白的事,你拿到明面上就不好了。
再說,你說別人不拿人命當回事,你呢?不也是一句話上萬頭顱落地,想想王秀的兇狠,他也忍不住打個冷戰,這可是個絕世兇人,自己怎麼惹上他了。
趙佶眼看王秀疾言厲色,心下也很內疚,只得溫言寬慰道:“卿家公忠體國,朕是知道的,此事必然一查到底,絕不有半點姑息,定然將惡賊連根拔起,永絕後患。”
王黼看了眼王秀,覺得不能再把話題延續下去,朗聲說道:“陛下,臣家中堂柱生出玉芝,臣不敢擅自摘取,還請陛下決斷。”
“哦。竟有這等事?”趙佶大喜,一下子忘了王秀的委屈,不由地笑道:“這是祥瑞的預兆啊!朕要親自去看。”
王秀看這對君臣扯淡的表情,禁不住一陣牙疼,他娘地,堂柱上長出破蘑菇有啥子新鮮的,你拔出來看看有沒有毒,沒得話吃了得了,估計也是王黼搗鼓出的破事。
“。就明天晚上去卿家看玉芝,嗯卿家也隨同去欣賞。”趙佶沒有忘了王秀。
“遵旨。”王秀不鹹不淡,維繫自己的尊嚴。笑話,老子是太初真君,正兒八經地神仙轉世,在乎你家破蘑菇。
趙佶有些猶豫,但還是望着王秀,有點激情地說道:“卿家護衛利國免遭兵亂,又招降宋江等人爲朝廷所用,率先抵達江浙力挽狂瀾,居功豐偉啊!”
“臣本分而已,全是陛下天威,率臣謀劃,吏士用命,不敢居功。”王秀的牙很疼啊!現在都十月份了,該封的都封了,該殺的也殺了,再談起這事不僅是馬後炮,還有一些造作的陰謀在裡面。
王黼瞥了眼王秀,一道不易察覺的恨意閃過,語氣溫和地道:“直閣是受了委屈,但官家不封不賞,也爲了直閣好,今日召直閣前來,就是事過境遷,要封賞你了。”
果然沒好事,王秀暗自嘆了口氣,反正自己第一步走出去,就等着收網捕魚了,貌似王黼自己給了他把刀子。
好在趙佶的注意力被吸引到玉靈芝上,纔沒有再說下去,一場施恩的表演先結束了。
王秀是第一次來,自然還是由小黃門引導出宮,不知真是有緣,竟然又碰到了趙福金,他連躲避的機會也沒有。
第一次進延福宮遇到,第一次進上陽宮再遇到,他只得苦笑着迎着上,拱手道:“原來是二位帝姬和蔡駙馬,下官有禮了。”
“王直閣,奉召入朝想必官家賜恩?”蔡鞗笑眯眯地還禮,但那是皮笑肉不笑。
“官家沒有降罪就好了,下官豈敢討要封賞。”王秀目不斜視,絕不去看趙福金。
另一位帝姬自然是趙多福,長大了不少,也算是俊俏了些,但和趙福金站在一起,實在是綠葉級別的‘美人’。他就不明白,爲什麼後世不說茂德帝姬,反而把柔福帝姬塑造成絕色美人,是不是有點太扯淡了?
卻見趙多福捏着嗓子,不屑地道:“大人真是厲害,去年東京都說大人不僅是九變,還是萬人屠。”
王秀連看也不看趙多福,帝姬是有身份的皇子,但對外朝官來說,沒什麼大不了的,文人不鳥皇子的事很多,沒什麼大不了的。他目視蔡鞗,淡淡地笑道:“蔡駙馬,下官一路風塵,還要回去換洗,就不陪駙馬說話了。”
“哦,直閣且去,有機會再敘,曾聽說直閣發下宏願,不復薊北不再作詞,看來東京又能聽到大作了。”蔡鞗目光有隱隱不屑,嘴上卻十分客套。
“告辭。”聽到收復薊北的話,王秀心中卻象吃了蒼蠅一般,一陣陣反胃。
這能叫收復薊北十三州,燕山府是金軍打下來的,關北六州是女真人賣給朝廷的,幾千萬貫的代價啊!收復故土的代價未免太大,絕不是靠實力真正奪回來的。
從蔡鞗的態度上能看到朝廷的得意,完全忘記了剛走豺狼又來虎豹。完顏阿骨打真心誠意和大宋交好,執意將十三州交付於宋,並且表示將在雲州俘獲的契丹主也移交於宋。
可惜還沒有完成這一願望,完顏阿骨打就撒手歸去,只是將交割給了大宋的承諾開始實施,諳班勃極烈完顏晟即位,已經開始對大宋虎視眈眈。
女真勢力席捲而來,中原易手不過是數年之間的事,自己要真的賦詩作對,那絕對是後世的笑談。他也沒想到當年自己爲避免麻煩的藉口,今個又成了個大麻煩,也不願再說什麼,拱了拱手側身離去。
望着王秀離去的背影,趙福金眸光復雜,輕聲道:“官人,切不可強人所難。”
蔡鞗呵呵一笑,溫柔地看着趙福金道:“娘子,怎麼能叫強人所難,王秀是什麼人?能固寵的機會他絕不會失去。”
“看着奇怪,他一肚子的好詩才,卻那麼心狠手辣,連童大官也說他凶煞,幾萬人連看都不看,一揮手就讓殺了。”趙多福忍不住一個冷戰。
“不要人言盡言,外面的話很多不可信。”趙福金瞪了眼趙多福。本章節由薌`忖`暁`説`網免費提供閱讀,如果你喜歡請告知身邊的朋友,謝謝!
趙多福伸了伸舌尖,揹着手笑了。
“看來官家召王秀回來,是想大用他。”蔡鞗忍不住一陣嫉妒,他也是心懷抱負的人,可惜天家女婿不能執政,只能眼睜睜看着別人出將拜相。
他嘴上不承認,心裡卻不得不承認,連蔡京都說王秀是全才,經邦治國有手段,帶兵打仗更是兇悍,一面是溫文爾雅的君子風度,一面是殺伐果斷的鐵血悍將,完全是兩個極端,杭州之戰王秀率騎兵薄陣,都被茶肆變成了書來說,還他娘地場場爆滿,不斷被演繹,大有一人單槍匹馬,三進三出的絕代氣勢。
“走吧,嫂嫂還在等我。”趙福金俏臉不悅,不再說話就走。
“娘子等等我。”蔡鞗苦笑一聲。
王秀出了上陽宮,封元迎了過來,道:“先生那麼快就出來了?”
“示恩當然快了。”王秀灑灑地笑了,快步向馬棚走去,道:“咱們先找個香浴堂子,對了,人沒事吧?”
“地點很隱秘。先生不先回家?”封元撇撇嘴。
шшш◆тTk дn◆¢O “晚上再回去,我有些事需要好好想想。”王秀上了馬,心裡一直很彆扭。
王秀從香浴堂子出來,換了一身封元新買的青色衣衫,打發封元先回去給文細君報信,自己徑直去了樊樓。
就在飛雲閣內,王秀慢慢飲着酒,靜靜聆聽秦獻容的琴聲,心情卻是激動無比的。
多年來等待的時刻,總算是來臨了,就在他出宮的時候,思緒一下子清晰起來,夜觀玉芝是王黼失寵的導火索,也是樑師成倒黴的開始。怎樣才能更好地利用機會,不僅要把王黼徹底打壓下去,還要這廝吐出貪污的錢財,他好好謀算,新仇舊恨一併算了。
樑師成對他比較和善,甚至還幫他說話,他也不太想爲難對方,但挖出王黼必然牽連對方,讓他有些猶豫不決。
“秦娘子,如果有人對我有恩,卻不得不去做些。危害他的事,於國於民都有利的事,我該怎麼辦?”王秀不能繞過樑師成,他想徵求秦獻容的看法。
“既然於國於民,只要官人問心無愧,那就去做。”秦獻容停了琴曲,很平淡地回答。
“這是條很艱難的路,不知道我能不能走下去,能走多遠,但我必須要走下去。”王秀很想說,一些想法壓在他心中很難受。
“官人要做什麼?”秦獻容俏臉微變。
“一件事,還得要等等,但必須去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王秀眉頭緊蹙,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既然是必須,那官人何必猶豫?”秦獻容沒有追究什麼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王秀擡首看着秦獻容,目光閃過一絲溫柔,低聲道:“秦娘子芳齡幾許?”
“二十有三,年華早逝!”秦獻容美眸流蘇,俏臉騰地紅了,一顆芳心噗噗直跳,卻又生出無限地寂落。
“早就該嫁人了!”王秀自言自語,若有所思地道:“秦娘子,江南風景獨好,娘子的生計要有保障,就別在東京呆了,江寧是好地方,人傑地靈、俊男美女,想必會遇到意中人。”
秦獻容正色看着王秀,滿心的羞澀化成失落,萬萬沒想到王秀讓她離開,隱隱有讓她在江南落葉,尋一戶好人家的意思。不錯,以她的身家去了江南,能買一處大宅院過上富足的生活,完全把過去割裂,沒人知道她曾經是歌姬,以她的才貌錢帛,完全可以尋一良人過一生。
但是,她不在乎那些別人嚮往的生活,而是在意眼前的男人,維持不惜同生共死,本以爲他們之間有了默契,他剛來到東京就在她這,儘管是靜靜地聆聽琴聲,卻讓她感到尤爲滿足,卻不曾想到他竟讓她走。
難道,難道他和她真的有緣無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