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將軍……如果過了明日,大將軍如何向陛下回報?”南宮望憂心忡忡地道。
孔晟默然不語。
“南宮師兄,我一直在想,這38名神龍衛神秘失蹤也就罷了,可是,神龍衛調動,非我們內部人不能爲,可查來查去竟然沒有任何結果,這豈不是咄咄怪事嗎?”孔晟突然擡頭道。
南宮望嘴角一抽:“某家也覺得奇怪。某家這兩日逐個審訊神龍衛所屬軍官,都無人有此嫌疑。後來某家也想通了,失蹤的神龍衛中有百夫長宋金一人,一定是這宋金主謀調動無疑了。”
“這宋金是什麼來歷?”孔晟淡淡道。
“此人是蜀中瀘州人氏,原爲北門四軍中頭目,後選拔進神龍衛,家室清白,不成想……”南宮望惱火地搓了搓手:“都是某家審查不嚴,導致奸人混進神龍衛,還請大將軍責罰!”
孔晟嘴角一抽,心道都這個時候了,事都出了,我責罰你有個屁用。況且,他知道這事其實與南宮望沒有太大的關聯,千把人的神龍衛,南宮望不可能每一個人都做到了若指掌,京城這潭水如此之深,各方勢力都試圖插手進神龍衛來,混進一兩個老鼠屎也在所難免。
孔晟嘆息了一聲:“那嶽鵬動靜如何?”
這是孔晟唯一能想到的懷疑的人選了。
南宮望搖搖頭:“自當日被大將軍杖責之後,嶽鵬就未曾再在神龍衛出現,內侍省也不再插手神龍衛內務,根據某家瞭解,案發之時,嶽鵬就在陛下寢宮當值。”
孔晟哦了一聲,起身拍了拍手:“走吧,陪我去見見陳玄禮吧。”
陳玄禮等人一直在神龍衛大獄中拘押,孔晟並未見過。因爲在他看來,事情的真相如何,其實不在於陳玄禮等人身上,他們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僅此而已。
深夜的神龍衛大獄陰森靜寂,孔晟與南宮望直入大獄,奔向陳玄禮的牢房。按照孔晟的安排,陳玄禮與那羣宿衛分開拘押,雖然號稱牢房,其實只是軟禁,裡面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沒有真把陳玄禮當成犯人對待。
監房內燭光搖曳。陳玄禮肩窩負傷,被包紮過的傷口依舊有血跡滲出。他趺坐在軟塌上,冷視着緩步而來的孔晟,淡漠道:“怎麼,孔大都督終於有空來見某了嗎?”
孔晟一笑,南宮望吩咐獄卒爲孔晟搬過一個蒲團,孔晟趺坐而下,與陳玄禮面對面。
“孔某這兩日疲於奔命,一直在搜捕犯案的38名神龍衛和從興慶宮擄走的一百多匹駿馬,沒有得空來拜訪大將軍,還請大將軍見諒。”
陳玄禮目光一凝:“你這算是承認是神龍衛所爲了?”
孔晟緩緩點頭:“神龍衛38人假傳聖旨和本官軍命,擅自闖進興慶宮,犯下滔天罪行,孔某從未否認,也自問有責任。這兩日來,孔某奉陛下詔命查明真相,但結果卻令人失望。”
陳玄禮冷笑起來:“分明是你幕後指使所爲,你還敢狡辯否認不成?” ωwш★тt kan★c o
“大將軍之所以認定是孔某所爲,不過是懷疑背後是陛下主使吧……”孔晟淡淡道:“此地只有你我兩人,我們說話不必遮遮掩掩,大將軍之所以故作憤怒率軍帶甲逼宮,說是要跟孔某討個說法,不如說是做給陛下看的,豁出性命去爲太上皇立威罷了。”
“此事與陛下無一絲干係。以大將軍的頭腦和智慧,當不難明白,孔某也斷然不會愚蠢到這種地步……此事背後另有陰謀,一開始,孔某以爲是故意挑起太上皇和陛下不合,到後來,孔某這才意識到,這完全是衝孔某來的,設了一個驚天動地的大圈套,活生生將孔某誑了進來。”
陳玄禮目光閃爍,沉默不語。
其實進了神龍衛大獄這兩日,他也想的透徹了。皇帝不會做這種冒天下之大不韙的事兒,只要不是皇帝指使,這事就基本上與孔晟無關。在這背後,必有陰謀。
“太子殿下主動請禁軍入宮搜查辦案,而這一日間,神龍衛和禁軍上萬人已經將全城搜了一個底朝天,失蹤的38名神龍衛和一百多匹寶馬依舊不知所蹤。”孔晟長出了一口氣道:“陛下只給孔某三日時間,明日過去,孔某就會向陛下自行請罪,然後釋放大將軍和宿衛還興慶宮,陛下已經允諾下詔赦免爾等帶甲逼宮之罪,大將軍不必擔心,你且安心在此等候吧。”
“孔某告辭!”說着孔晟霍然起身,轉身就走。
“大都督請留步。”身後傳來陳玄禮清朗的聲音。
孔晟緩緩轉身來望着陳玄禮。
陳玄禮起身來一字一頓道:“陳某宦海浮沉數十載,經歷過的風雨太多了,也看穿了很多事。當日在馬嵬坡,若沒有陳某相助,陛下不能成事,大都督可曾知曉?”
孔晟點點頭:“沒錯,若沒有大將軍相助,陛下沒有今日,大唐時局可能就不是今日這般局面。從這個角度上來說,大將軍對天下百姓有大功。”
陳玄禮淡然一笑:“但陳某受太上皇隆恩,不可能背棄太上皇,自當日起,陛下其實就對陳某頗有怨言。這一次隨太上皇還朝長安,陳某其實就懷了必死之心。”
孔晟默然。
陳玄禮和高力士這兩人的下場都不好,可以說比較慘。這是事實,他無法否認。
“陳某自問對大唐社稷江山無一絲私心雜念,陳某一言一行,不過是忠君國事,至於個人功名譭譽,自可拋棄一邊。”陳玄禮朗聲一笑:“對大都督,陳某在蜀中有所瞭解。而這幾日在長安,更是深有體會。陳某覺得,有大都督這等年少才俊輔佐陛下,大唐朝廷再興盛世指日可待。”
“但請恕陳某直言,大都督雖位高權重,卻根基淺薄,如當年李林甫楊國忠之流如此經營根深蒂固,尚且頃刻倒覆,何況是大都督!”
“今日大都督所陷困境陷阱,其實還是你根基淺薄所致。若是換成旁人,此事破解其實輕而易舉。”陳玄禮侃侃而談:“能設套誑大都督者,區區數人罷了。陛下算一個,太子李豫算一個,內宮權監也勉強能爲之。”
“言盡於此,大都督自行斟酌罷。”陳玄禮說完,就再次坐下,眼觀鼻鼻觀心再也不語。
孔晟輕笑一聲,拱了拱手,轉身離去。
皇帝不可能設套陷害他,不是說皇帝做不出這種事來,只是目前皇帝還沒有這般心思,君臣合作正處在蜜月期,還不到翻臉成仇的時候;至於皇太子李豫,孔晟雖然與之作爲政敵對手,但他料定李豫不會這樣做。
至於內宮權監,孔晟不是沒有懷疑過魚朝恩。但再三衡量,魚朝恩應該不具備這麼大的能量,提前下手佈局設套或者魚朝恩能做到,心狠手辣也毋庸置疑,卑鄙無恥更是世所罕見,但他是如何能做到讓38名神龍衛和一百多匹寶馬人間消失的?
孔晟覺得魚朝恩一個內宮太監頭子,沒有這麼大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