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方、胡堆兒起個大早上山。呂方腰裡掖條皮鞭子,胡堆兒手裡提把銅鑼。四隻猴子分別趴在二人的肩頭上,隨上山的善男信女們去爬五臺山。從山腳到五臺山南臺有三十多裡,香客們跪拜上山要爬四個時辰。呂方和胡堆兒上山心急,一路趕超,還爬了三個時辰。爬到山頂,滿身大汗,一見山風,吹沒了全身汗水,立刻透心涼。二人坐在山崖休息,四隻猴子在崖邊跳躍玩耍。從山崖往下看,一片雲霧,看那爬山的人們,順山道蜿蜒,如同螞蟻搬家。山下的村莊,道路、河汊,縮小成一幅美麗的田園圖畫。
胡堆兒指着東邊遠處的太行山說:“咱們穿過太行山,便是咱們的家。看看不遠,可走起來的好多天。”
呂方說:“山見山,走一天嘛!”
今天山上陰天,山風吹來,還帶點寒氣。
從山下看五臺山,山高林密,雲霧繚繞。爬上山來,山平地綠,縱橫阡陌,寺廟樓宇,金碧輝煌。一棟棟佛堂,一座座廟宇,座落在綠叢掩映之中。沿路建有小店,賣小吃的、賣喝的,賣香燭、火鐮和火絨的。在寺廟進口處,放有“功德箱”,善男信女不斷把銅板、銀元仍進“功德箱”。呂方、胡堆兒帶着四隻猴子游遊逛逛,不覺走到一座大寺廟門口,寺廟門楣上鐫刻着三個大字:“大孚寺”。“大孚寺”是五臺山最古老的寺廟之一。在“大孚寺”周圍,歷代王朝建築很多寺廟。有廣宗寺、廣化寺、圓照寺、文殊寺、普化寺、三塔寺、壽寧寺等等。周圍寺廟數也數不清。那些善男信女大多集合在這裡拜佛求神看很多施主往“功德箱”裡投幣,二人走向前,也投了兩塊銀元。投完銀元,想進大雄寶殿,小和尚一把攔住呂方說:“二位施主,感念贈與。但二人所帶生靈,有違本寺規,望二位速下山去吧!”
胡堆兒說:“我們好心好意來善施,爲何急催我二人下山?”
又來兩個小和尚,一齊來規勸呂方和胡堆兒。小和尚說:“先請施主走出山門,有話說。”
呂方說:“爲何請出山門有話說?”小和尚說:“請施主快下山去吧!今天當值巡山住持正和善仁大師講話。如住持在,今日定要罰施主不可!”胡堆兒說:“我們帶猴三來訪寺廟,有孛寺廟規矩嗎?”小和尚打個揖說:“阿彌陀佛!山規曰:‘生靈與人同,不可戲耍,如有違,定處罰’!”胡堆兒說:“沒聽說過!那同樣是佛祖勝地的峨嵋山上,爲何猴三成羣,可人工餵養?五臺山爲何不許?”小和尚說:“山規定律,各地不同。我勸施主快快下山去吧!”呂方說:“我偏不下去!我看你們誰能趕得了我們?”小和尚說:“那巡山住持可不這樣平和!”呂方說:“巡山住持還能吃了我們不成?”小和尚說:“施主不要耍性子,那巡山住持可厲害哪!”呂方故意問道:“那巡山住持可叫俗通?”小和尚說:“不可亂叫!”呂方和胡堆兒一聽,樂了。但仍然口出狂言說:“怕什麼,我們本是三教九流之輩,就是以雜耍爲生,我們還要在寺前擺場子玩一把吶!”小和尚忙說:“不可不可!”
胡堆兒手提銅鑼敲起來。呂方把皮鞭一甩,四隻猴子便跑了個圓場。猴子一跑圈兒,圍了一圈香客、看客,接着便演出節目。善男信女津津有味的看四隻猴子演出,走來了幾個巡山和尚,先向觀衆深施一禮,說:“此處佛門淨地,不宜喧譁,請施主四散。四隻生靈要由本僧交由地方處置。”
呂方說:“和尚,本人就是以耍猴賣藝爲生,爲何要沒收我四隻猴三?”
巡山小和尚說:“五臺山方圓幾百裡,山上不許生靈雜耍,這是山規!”
胡堆兒說:“我們只
知打拳賣藝,從來不限地域!”
二人不聽巡山和尚的勸告,繼續演出。除了猴子表演後,呂方又演出輕功,“足踏獼猴”。在猴子頭上表演“金雞獨立”,“雲裡翻”。猴直立身子,毫無壓力之感。立刻招來更多善男信女的掌聲。巡山小和尚也看得津津樂道,都看呆了。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想不到,這個小夥子有這等好輕功。看了一會兒,兩個和尚便回寺裡稟告去了。不多時,小和尚領來一位五十來歲的老和尚,走到呂方、胡堆兒二人面前,口唸阿彌陀佛,一抱拳說:“二位施主可好?老和尚有話可說。”胡堆兒和呂方急忙還禮,二人心想,這位和尚可能就是俗通師叔吧?就聽老和尚說:“本山規不許戲耍生靈,敬請二位施主下山去吧!”胡堆兒想,如是俗通師叔,來得正好。故意說:“你們和尚真煩人,小和尚催,大和尚攆,我們本來以此爲生。今日上山,一來拜見佛祖,二來看看五臺山聖地,三來給衆善男信女一個歡心,以來助興。這就惹得這個禿頭兒催,那個禿頭兒攆,想幹嘛呀?”呂方在旁邊也添油加火說:“有人說,要收我們猴三,還要逼我們下山,那如果我們今天不下山呢?”老和尚身邊站着一個高個和尚搭話說:“我們首先要規勸,如若不聽勸阻,我們可以護送二人下山!”胡堆兒不怕事大,就說:“護送我們?那可勞駕不起!今日天色不好,我們今日不下山了!”大個子和尚說:“兩位施主,還是好自爲之吧!”呂方說:“你要怎地?”大個和尚說:“那就對不起了!”胡堆兒說:“那請自便吧!”
那個老和尚就是俗通住持,他長得人高馬大,一張寬方臉,兩條黑漆濃眉,一雙鷹眼給人以兇相。他腰板直挺,腿長,腳大走路又快又輕。他被巡山和尚叫來,一看是打把式賣藝的兩個後生,便靜了一口氣。他想,規定是規定,看是不是故意虐待生靈的,勸其下山也就罷了。但後來一聽口音,卻是鄉音,自然有一股親切感。再看二人言談話語,雖是故意找茬,但細細聽來,且弦外有音。他想,既然已互相叫板了,何不看看這兩個小老鄉的真功夫?所以他站在一旁一句話也沒說。老和尚回頭示意,立即走上兩個小和尚,這兩個小和尚和呂方、胡堆兒年紀相仿。走上來一人架一個,想把呂方、胡堆兒架下山去。四隻猴子一看有人推主人,立刻變了臉。躥上來就抓那兩個小和尚。小和尚一閃身躲開了。老和尚一看猴子襲擊小和尚,一個輕舒猿臂,順勢抓住一隻小猴子。老猴見有人抓住自己的小猴,三隻猴子一齊進攻這個老和尚。老和尚用自己的僧袍包住小猴,笑眯眯逗小猴,也不看三隻猴子的左右攻擊。猴子何等行動敏捷?但卻傷不着老和尚一根毫毛。
呂方、胡堆兒被老和尚靈活而敏捷的動作所折服。兩個小和尚又來推呂方和胡堆兒下山,呂方一時興起,一個順手牽羊,把小和尚拉一個跟斗。一個小和尚見同伴被打倒,跑過來就要抓呂方,胡堆兒順勢一腳踢在這個小和尚的小腿上,一個踉蹌也倒在地上。這兩個小和尚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指着呂方二人說:“二位施主不得無禮!”呂方和胡堆兒說:“無理又怎樣?”老和尚邊逗小猴邊說:“過過招看看。”兩個小和尚一聽說過招,一抱拳說:“二位承讓!”一對一便捉對打起來。胡堆兒先來一個“躺身臥地”,小和尚來一招“巨蟒盤身“,這二人都在等招。接着小和尚使一招“白蛇吐信”,胡堆兒變招“鞭打七寸”。二人交手,出招如閃電,拳掌如蛟龍,但都是點到爲止。決無爭兇鬥狠之心。二人打了個平手。呂方以躲、閃、騰、挪爲主。呂方身形敏捷,自小愛逗樂。和小和尚打鬥時也不忘耍逗小和尚,小和尚越急,
呂方越高興。打鬥一會兒,小和尚不耐煩了,往地上一蹲說:“小施主,你這不是過招比武,看樣子你不會拳腳,只會耍猴!”
呂方想,小和尚光想真打實鬥,自己沒有功夫。好,我可以讓他吃點苦頭。於是蹲在地上說:“我確實在逗猴,要不咱們再打一次?”小和尚說:“要打就打,你要出招接招!”呂方說:“你要吃了苦頭,可不能怨我!”
小和尚不耐煩地說:“你出招吧!”呂方先使了一招,“拐彎肘”,接着單腿獨立式,另一腿使了一招“朝天蹬”。這都是雜技功夫。小和尚笑着說:“看來你不會武術!”呂方說:“你看我會不會?你來接招!”小和尚不知是計。呂方立馬變招,“朝天蹬”變成“立劈華山”,小和尚一個“縮身地滾”,呂方的“拐彎肘”又變成“貼身挫”,只聽小和尚叫一聲“不好”,再看小和尚的右臂、掌腕立刻耷拉下來、脫臼了。小和尚甩着這支胳膊問:“你這甚功夫?”呂方笑嘻嘻地說:“俺可告訴你了,吃苦頭不能怨我。”
老和尚正逗小猴,以爲小和尚打鬥肯定佔上風,誰知小和尚卻被脫臼。立刻喊了聲:“拆骨拳!”躲開猴子的進攻,從懷中放出小猴,一個“雲山跳”站在小和尚和呂方之間,問道:“小施主,何方人氏?姓甚名誰?”
呂方故意慢吞吞地問:“問這個幹嘛?”老和尚說:“此拳爲內家拳,獨呂氏一家!你爲何會使?”
呂方說:“那你看我又像哪家?”老和尚驚喜地問道:“難道你是呂家之傳人?”呂方說:“敢問大師,您可是俗通住持?”老和尚說:“正是,你怎地知道?”
呂方便把阜平之事細說一遍。俗通大師不聽還可,這一聽就“啊呀”一聲大叫昏倒在地。呂方和胡堆兒,還有兩個小和尚急忙將俗通住持擡進寺內禪房,吞了一粒丸藥才甦醒過來。醒過來,便嗚嗚地大哭起來。
俗通說:“想不到,萬萬想不到哇,我師兄還是死在八國聯軍之手(當年八國聯軍進中國時有日本國)哇!自分手三十餘年了,我時時做夢,夢見他,我們哥倆就大哭一場,可那是夢啊!現在卻是陰陽兩界,再也沒有希望見面了!我家在直棣河間府,隨父去鹽山經商,我和你父親同去縣城武館學武,那時我六歲,他七歲。他在家三歲時就練基本功,比我有基礎。我倆在一起他總是像親哥一樣呵護我。我二人在一起十年。我十六歲那年,隨父去了天津。光緒二十五年,我們參加了義和團,沒想到又在一起,而且還編在一個標裡。廊坊大戰後,義和團慘遭滿清政府的鎮壓。我們四散逃亡。至今已經分別三十餘年,誰知在五臺山上看到了我的侄兒,叫我痛心,也讓我歡喜!”
呂方和胡堆兒跪在地上,俗通住持擦了擦眼淚說:“出家人本六根已淨,誰知凡塵中還是讓我心動。好,你二人來此想做甚,快告訴我!”二人說:“無別事,只求入寺爲僧,拜師學藝!”俗通住持說:“二位賢侄有此雄心最好。入寺爲僧不可,拜師學藝我贊成!”呂方說:“收我們二人爲徒,拜武功最好的師傅!”俗通笑道:“你這後生還挺會說話,想和善仁大師學武最好,他老人家的金剛拳最好,可大師年事已高,不知還收不收弟子?原來有幾人想拜大師爲徒,大師一口回絕,如收你二人,看有無這個緣份!”呂方說:“師叔收侄兒爲徒也好!”
俗通說:“不不,我怕誤人子弟。我可以向善仁大師推薦,這就講一個緣分。好,就到這裡。今天已過了午飯時間。你們稍等片刻,讓膳房給你們下幾碗素面。你二人吃了飯,快快下山,將四個猴三送下山去,安排妥當。明日再上山,聽我回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