營陵侯府的閉門謝罪,和平都公主府無關,可是聶瑛得知祖父之過,聶家被封,一家人皆不得出入,亦上表入營陵侯府,上準。
“小弟……”小弟是趙翊歆的小名,沒幾個人可以叫,不過平都公主夠格這麼稱呼他。若有人能動搖皇上已經定下的決心,只有趙翊歆了。
平都公主知道自己這個弟弟,他長在皇上膝下,那是真的抱在腿上長大的,直到現在。他若能在皇上面前說一個字,抵得上別人千言萬語,這個別人包括自己。所以駙馬一進營陵侯府,她就轉頭進宮,先找趙翊歆。
趙翊歆看見平都公主臉上烏青的眼袋,直接沉臉道:“我看昨天晚上姐姐是沒有睡好覺,眼袋這麼重,既然回來了也別急着回你的公主府,鳳棲宮還是老樣子,和姐姐走的時候不變,姐姐先回宮歇歇。”
平都公主臉色一僵,伸手輕撫眼袋,只能道:“是我想差了!”
趙翊歆有什麼看不明白的,女人的憔悴並不能讓他動容,姐姐的憔悴也是。
馮撲這兩天伺候在趙翊歆身邊,恨不得把自己當個透明人,默默的引着平都公主去梳洗上妝,遮掩她烏青的眼袋。馮撲的腳趾頭想一想,也知道今天的平都公主把自個整得那麼憔悴進宮來爲什麼,可是想想白文成醒過來還不知道情況,先開口辱罵的那句話,馮撲就覺得他死得太容易了。還沒有把他自己往日的惡行交代清楚,就嚇死了。
色膽包天,不是形容詞,是實指。好色好到了太孫頭上,可不是包住了天。死一回太便宜了他。
精心的妝容,能把死去的人修飾的像安詳睡着的一樣,平都公主只是一夜沒有睡好而已,稍微撲了脂粉,就恢復了表面的好氣色,重新坐在趙翊歆面前。
趙翊歆又是直接問道:“姐姐,七日前你得到的十尾五色金魚都去哪裡了?”
平都公主不知道他爲什麼要問這個,還問得那麼清楚,道:“我送了聶家幾位長輩妯娌,老侯爺一對,侯爺一對,兩個嫂子各一對,有什麼不對嗎?”
聶瑛行三,他上面兩個嫡兄,一個十幾歲病死了,結了冥婚,一個娶妻三個月病死了,所以聶家有大奶奶二奶奶,是平都公主的妯娌,聶家在輩分上比平都公主高的,就四房人,她把十條魚這樣分,是合情合理的。平都公主也是那樣的性子,並不在意一些身外之物,五色水泡金魚是難得,剛剛培育出來,只皇家纔有,可再難得還是幾尾魚罷了,賞了幾眼,想着稀罕物,大家一起稀罕,就給了兩個公公和兩個嫂子一對,也是她作爲聶家媳婦的孝心和同輩弟媳的誠心。
趙翊歆也不是真計較幾條魚本身,笑道:“幾條魚而已!”
馮撲適時的躬身道:“公主殿下,您給聶老侯爺的那對魚,由着聶老侯爺屋裡人管着,這管事的人,管了兩天,就拿到自個兒家裡去了。在一介草民白文成的屋裡搜出了這對魚。”
妾就是屋裡人,馮撲連白氏兩個字都不屑提。平都公主一聽懂這個意思,就驚訝帶着一點點憤怒道:“白氏好大的膽子!”
白氏血緣上是自己丈夫的祖母,可妾就是妾,血緣上的關係越不過禮法上的關係,平都以皇家公主的驕傲,眼裡自然沒有白氏這個人,她送出金魚,全是看在老營陵侯的面子上,給老營陵侯賞玩的,不是給白家糟蹋的。正如馮撲所言,白氏就是管事的,怎敢拿她的東西給白文成這種人。
白文成是什麼樣的人,之前平都公主是一點都不知道,聖旨一下,平都公主也知道他奸男五人,□□九人,擾她那麼好的脾氣,也憤怒了,玷污了她的金魚。
趙翊歆面無表情:“大膽的只有白氏嗎?”
就是皇上所賜的日常之物,該怎麼用就怎麼用,也沒有說一定要把所賜之物像祖宗牌位似的供起來,下降到聶家的公主給聶家人的東西,就更是該怎麼用就怎麼用,可是轉頭就給了一個妾的弟弟,是聶家對公主的敬意嗎?
平都公主是真的好脾氣,道:“這……白氏行事是膽大枉爲了,可她在聶家幾十年,現在的侯爺是她生的兒子,她難免失了分寸!”
趙翊歆不會和一個妾糾纏,道:“是隻有她失了分寸嗎?”
平都公主被堵了一個,卻依然向着聶家道:“這也只是聶家對姬妾管教之過,一家子人,誰不得有點過。皇爺爺便是爲了這才大發雷霆的嗎?我也並沒有那麼大的委屈,着聶家自己管教就夠了。”
皇上大發雷霆,當然不是爲了平都,還爲了太孫,可是這話能說出去嗎?不能!
馮撲又適時的插嘴道:“白文成在外假冒皇親,仗勢欺人之時,道,皇家的東西,是他們家的東西,皇家的公主,也是他們家的人。”
“姐姐幾時成了白家的人了!”趙翊歆諷刺道。
平都公主也是不由怒得深吸一口氣,道:“死不足惜!”緩了一下子,猶豫了一圈,還是要道明來意:“小弟……,不管白家有什麼過錯,罪不及聶家……”
趙翊歆點頭,道:“聶家應該慶幸,白家和聶家不是姻親關係,不然包庇姻親之罪,被連累的,就不止是閉門七天了。白家藉由聶家,玷污的是皇室!聶奔只是不查,聶家已經認罪謝罪了,姐姐還想說什麼?”
妾的親戚不是親戚,自然也不能因此釘死聶家的連帶之罪,說起來聶家也被白家玷污了。
平都公主只能無理請求道:“閉門謝罪七日,聶家的臉面往哪裡放,我如何能安坐着,看着聶家顏面盡失!”
趙翊歆低頭喝茶,問她道:“姐姐覺得駙馬什麼樣,還行嗎?”就像問這茶怎麼樣,能喝嗎?一樣的語氣。
平都公主從聶家現在的窘況,只想到聶瑛身上,靦腆的道:“駙馬很好呀,就是那樣了!”靦腆帶着新婚燕爾,小女人的甜蜜。
聶家,自他們家嫡子死光之後,就在全力培養聶瑛,希望他成爲駙馬。所以,聶瑛在尚公主之前,連個通房都沒有收用過,兼着聶瑛長得一表人才,溫文爾雅,是平都公主自己看中的。聶瑛尚主之後,十分盡心的侍奉着平都公主,給平都公主十九年的人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愉悅,所以,迄今爲止,平都公主很滿意聶瑛這個丈夫。
趙翊歆撫額笑道:“姐姐喜歡就好了,只是姐姐你要謹記,你即使有了駙馬,駙馬只是駙馬,你永遠是皇家的公主,聶家的顏面,關係再大,也不及你皇家公主的顏面大,更比不上一點點,皇家的顏面!”
趙翊歆雖然笑着,說出口的話卻鋒利無比。
平都公主知道她再也不能替聶家求情了,只能由着他們關夠七日,只是想起駙馬的再三囑託:“聶家不是想要逃脫現在的罪責,而是怕因此被莫須有的罪名攻訐。”朝廷上,已經有專門找茬的御史抓着白文成的事,參老營陵侯寵妾滅妻,這麼參只是開頭,後面的結果是,聶家應該降爵襲爵,這是老營陵侯寵妾滅妻該自食的惡果。
皇上只有平都一個孫女,聶家要尚平都公主,皇上有細查過聶家三代,就以皇上查到的事實,老營陵侯的一妻二子都是天不假年,正常死亡。雖然這死亡是相互影響的,一子少年早亡,一子盛年早亡,侯夫人連失二子,鬱鬱而終。古代的死亡率,孩子生幾個,死幾個的也不是沒有。
趙翊歆捉摸不透的笑意背後,是冷漠:“只要聶家待姐姐真心,能讓姐姐一直這麼開心,聶家的功勞,也配得上聶家的爵位。至於聶奔的一妻二子,他們要這麼過早的死了,是天不與壽,若真有什麼,也是他們沒有本事,要那麼死了,死了就死了,配不上聶家的爵位。”
平都公主舒了一口氣。
趙翊歆又道:“姐姐既然回來了,就在宮裡多住幾日,鳳棲宮還和從前一樣,我記得姐姐留了好些花木在那裡,說是要移植到公主府去,去年春天公主府還未落成,今年春天正好,姐姐不是說,不要宮人們動手,正好趁這幾天移過去。”
平都公主是喜歡園藝的人,她所居住的鳳棲宮四季蓁蓁,去年春天在建公主府,說怕擾花木清靜,冬天說怕花木難活,直到現在,鳳棲宮裡,她親自種的花木還留在那裡,確實是說過春天要移去公主府的,可是,現在平都公主怎麼會有這個閒心。
趙翊歆不待平都公主拒絕,就慎重的提醒她:“姐姐,我才說過,你永遠是皇家公主,你此生,一世的尊榮,都是皇家賜予的,皇家榮,則你容,皇家辱,則你辱,聶家的榮辱,和你無關。聶家現在遭受的恥笑和嘲諷,是他們應得的,和你無關。姐姐這幾天就在宮裡,當你的公主!”
趙翊歆也只是看在那是他姐姐的份上,纔有耐心說得那麼明白。
平都公主這一進宮,就有去無回,在鳳棲宮裡養花種草,平都公主府趁這幾天,也移花栽草,改進了幾處景緻。
聶家閉門謝罪七天後,再次上表謝罪,又把平都公主從宮裡接回來。
營陵侯府開闢了一處佛堂,把白氏請進去修佛,至於白氏有沒有誠心修佛,就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作者有話要說:老百花我以後會解決的,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