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二十一世紀下半葉,最重要的社會資源不是能源、也不是糧食、更不是社會公共服務與公共福利,而是每一個人都離不開,而且每一個人在物質富裕達到一定程度之後都希望得到改善的生活空間。
事實上,這非常好理解。
可控聚變核能技術,特別是第二代可控聚變核能技術,徹底解決了能源問題,使能源不再是限制人類文明進步的障礙。至少在第三代可控聚變核能技術問世、以及發展到巔峰狀態之前,能源絕對不是問題。
在農業生產全面工廠化之後,糧食與食品,也絕對不是稀缺社會資源。
終於公共服務與公共福利,前者直接與勞動力掛鉤、後者則與生產力掛鉤,因此也基本上不是問題。
結果就是,在地球上,生活空間的總量是有限的,而人口增長卻是無限的。
更要命的是,在物質文明極度發達的時代,每個人都有極強的環保意識,因此保護環境是社會的頭等大事。
受此影響,可供人類生活的空間就變得更加有限了。
在二零八零年左右,中國做了一次調查,如果按照二零八零年的標準,即平均每個中國公民佔用一百平方米的生活空間,那麼中國可供開發的土地,最多隻能養育一百億人,再多就得想別的辦法了。
當然,這個調查結果有一個前提,即中國的國土自然率爲百分之七十五,再扣除不適合人類生活的地區。所謂的“國土自然率”,就是沒有進行人爲開發的國土面積在總面積中所佔的比例。
這是一個更加科學的概念,因爲這包括了自然形成的森林、草原、戈壁、荒漠、冰川與湖泊等各種自然環境。只要沒有進行人爲開發,特別是與經濟有關的開發,都可以認爲保持了自然狀態。
那麼,中國人口會在什麼時候達到一百億呢?
當時,估計要到二十二世紀中葉,也就是二一五零年左右。主要依據就是,人口大爆發不可能一直持續下去,在勞動力資源變得充足之後,公民自然會降低生育率,而不是平添社會負擔。
毫無疑問,這個估計非常不準確。
要知道,決定人口大爆發的,即有公民的生育意願,還有一個關鍵因素,即生產力的發展速度。
此外,還有一個看不見的因素,即宇宙大開發對人力資源的需求程度。
事實上,在第三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出現的人口大爆發,幾乎貫穿了整個科技大爆發的時代,因爲在這個時代,生產力一直在飛速增長,人類邁向宇宙的腳步也在加快,從而帶動人口繼續膨脹。
要知道,到二十二世紀末,全球人口總量突破了五千億。
中國,在二一一五年,人口總量就突破了一百億,並且在二一五零年突破了四百億,到二十二世紀末達到了一千億。
這下,問題就出來了。
到二十二世紀初期,中國的國土上就容納不下那麼多的人了。
怎麼辦?
當時,中國主要有兩個應對措施,一是擴大土地的容納能力,即大力發展立體城市,向天空要土地。到二十一世紀末,中國就建造了一萬多棟高度在一千米以上的摩天大廈,在二十二世紀前二十年,摩天大廈的數量突破了兩萬棟。如果按照人均佔用一百平方米的生活空間計算,這些摩天大廈就能容納近二十億人。另外一個辦法,就是向海洋要生存空間,大力發展海洋城市。
可以說,這也是二十一世紀末,全球最主要的問題,甚至差點引發新的戰爭。
當時,中國召集美國、印度等具有影響力的發達國家,在二零八二年開了一次全球性海洋會議,決定重新瓜分海洋,即確定每一個國家的海洋利益,特別是在國際海域所能佔據的空間。結果這次會議遭到歐洲聯邦抵制,甚至差點演變成中國與歐洲聯邦的直接對抗,從而引發全面戰爭。最後,歐洲聯邦做出妥協,在獲得了足夠的海洋利益之後,承認了由中國主導的海洋權益劃分方式。
從此之後,向海洋發展,成爲各個國家在地球上的主要活動。
要知道,陸地僅在地球表面積的百分之二十一,海洋佔了百分之七十九,而且陸地上有很多地方根本不適合人類生存,比如南極洲、比如海拔高度在五千米以上的高原、比如缺乏水資源的沙漠等等。在海洋上,除了北冰洋、以及另外三大洋的南北兩極部分之外,其餘大約百分之八十的洋麪上,都有適合人類居住的氣候環境,欠缺的只是讓人類在海洋上生存的立足之地。
顯然,在二十一世紀與二十二世紀,這絕對不是技術上的難題。
僅僅三年後,中國就建造了全世界第一座能夠容納一百萬人口的海洋城市,並且開始免費爲公民提供海洋居住場所。
毫無疑問,在當時,這絕對是轟動性的事件,甚至不亞於去火星進行科學考察。
只是,跟隨後出現的海洋城市比起來,這根本算不了什麼。
到二十二世紀出,就出現了能夠容納一千萬人的海上城市,而到了二十二世紀中葉,連容納一億人的海上城市也不罕見了。到了二十二世紀末,僅主要在太平洋上活動的海洋城市就能容納大約一千億人。當時,中國的一千億公民中,已有大約六百億公民永久、或者長期居住在海洋城市裡。
當然,在向海洋要生存空間的時候,中國也在向太空要生存空間。
最典型的,就是把國際空間站打造成一個環繞地球的同步空間城市羣,而這個城市羣最終容納了五億人。
看上去,這個數字並不多,但是這五億人,都是人類社會中的精英。
所幸的是,在外層空間的使用權上,中國不需要跟任何國家商量,因爲在大戰期間簽訂的協議,使中國在二十三世紀中葉之前,都單獨享有外層空間的權益,不需要跟任何國家進行妥協。
只是,中國也沒有獨霸外層空間,畢竟國家大聯合已經勢在必行。
事實上,正是在外層空間,人類之間最大的隔閡,即國家關係變得模糊,最終演化出了一種全新的文明模式。在這個文明模式下,國家不再是劃分人羣的標誌,只有所從事的事業與追求的理想,纔是劃分人羣的唯一標誌。正是如此,人類由此分裂成了宇宙人類與地球人類。
前者,追求的是飛往無盡的宇宙空間,在廣袤的宇宙中實現自己的人生價值。
後者,追求的是地球上的安逸生活,並且在平靜與平淡中渡過一生。
這種價值觀念、特別是人生價值觀上的巨大區別,也最終導致人類文明再也不可能統一到一個政府之下。
可惜的是,在此之前,地球上的國家界線並沒消失。
從某種意義上講,複雜的國家關係,正是人類文明的最大障礙,也正是宇宙人類迫不及待的擺脫地球人類的根本原因。
當然,這些都是題外話了。
從某種意義上講,人類的生存空間問題並不突出,或者說只是一個被政治家與野心家炒作出來的問題。
要知道,在理論上,地球至少能夠容納一萬億人。
當然,這只是極端情況。
在科學進步的基礎上,人類的生存空間不僅僅侷限在地球上,也就沒有必要因爲地球上的空間資源而發愁。
要知道,在宇宙人類誕生後的一百年間,人類的總量又增加了兩倍。
到二十四世紀初,生活在太陽系裡的人類已經超過了五萬億,其中只有大約五千億長期生活在地球上,另外百分之九十都長期生活在外層空間、或者是其他星球上,比如月球上的人類就達到了一千億。事實上,這還不是月球的極限,因爲在月球上,不存在保護環境的問題,也沒有氣候變化產生的影響,更沒有必要顧慮其他生物的生存與繁衍,也就幾乎可以在任何地點建立殖民地。
換個角度看,人類文明的人口大爆發,證明了陸雯提出的第一定律。
在科技允許的範圍之內,任何智慧物種都具有無限繁殖的傾向。
只是,陸雯忽視了一點,即物種的無限繁殖,也將促成科學技術的巨大進步,進而繼續促成物種的無限繁殖。
說得簡單一些,物種的繁衍生息與科學進步是相輔相成的。
由此產生的結果就是,只要有充足的時間,任何一個宇宙文明都能充滿整個宇宙,從而不可避免的與其他文明發生遭遇,也就不可避免的爲了生存空間、生存資源等等與其他文明發生衝突。
只是,這是一個極爲漫長的過程。
在理論上,這也是不可能出現的情況,因爲以宇宙的容積,即便在宇宙的有限生命期間之內,也沒有任何一個智慧物種能夠佔據整個宇宙。
只是,物種之間的衝突,絕對無法避免。
對人類來說,在二十一世紀下半葉出現的人口大爆發不是壞事。原因很簡單,量變必然引發質變。
在人口海量膨脹的同時,人類的科學技術也在迅猛發展。
也許,這正是羅素希望看到的結果,因爲人類的生死存亡,就得看這兩百年間所取得的科技成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