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卿睜大眼睛,在他的薄脣落下的前一刻就猛地把他推開。
她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微微喘息,很生氣,“顧湛宇,你耍酒瘋有的是女人窩!別來這耍!”
顧湛宇僵在半空,緩緩地後仰,英俊不羈地靠在牆上,衝她笑,沉如冰霜。
這是喝得多爛醉,纔會想到來醫院?今天又是抽什麼瘋!過去整整五年,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雲卿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也不想知道。
她站起身拿過包,轉身提步就走。
面前突然出現兩個黑西裝男人,還有他那個走狗似的助理。
雲卿定了定,攥緊包帶,“幹什麼?”
三個男人都不說話,可不放她走的意思很絕對。
雲卿吸口氣,沉沉的回頭,“顧湛宇,你有什麼事就說什麼事!我沒心情和你玩,你別來這一套……唔!”
不料他起身把她一扯,即便喝的爛醉,他的力氣還是不容小覷。
雲卿掙脫不開,肩胛骨幾乎被他捏碎,動彈不得,就這麼被他捆着直接出了走廊,進電梯。
護士們看了一路,誰敢阻止。
雲卿被塞到卡宴的後座,車快速地彪了出去。
“你要幹什麼你……顧湛宇你鬆開鬆開……”不論她怎麼叫喊,男人的那隻手臂就是沉鐵般撼動不了。
最後,他倒在她的肩膀上,酒氣熏天,那隻手死死地抱着她,而他像是睡着了。
……
秦律深夜從別墅出來,站在豫園外面的夜色裡,清墨的眼底模糊不辯,最後,他鎖着眉頭拿出手機,撥了個電話,等那邊接通,他的嗓音沁着冬夜的寒,有些飄忽,“提醒一句,墨沉對六年前的事,有疑慮了,他可能察覺了什麼。你掂量清楚怎麼辦。”
夜色朦朧幽寒,在一幢豪華的門庭前,卡宴停泊下來。
雲卿已經恢復冷靜,顧湛宇睜開眼睛,下了車,銀灰色的西裝被風吹動鼓起,他朝車裡伸手,“卿卿,你下來。”
“送我回醫院!”
“回什麼醫院,我們回家!”
這句話像尖針一樣,倏地就刺穿到心裡深處,雲卿扭頭,黑夜裡她的眼睛像破碎的星子,折射出棱角尖銳的刀光與淚影,“家?顧湛宇,我們還有家嗎?我們的愛巢不是被你和女人做的污穢不堪了嗎?後來雲莎又搬進去了,她是我的堂妹啊,你忘了?!”
他沉斂着眉宇,緊皺出一個川字,也像是痛,擡頭看着她,“現在這棟,沒有別的女人去過,裝修好了,以後你住這裡。”
“我有家!”雲卿轉身就去開另一扇車門。
手腕卻來不及躲閃,被他攥住用力往車下面一扯,她幾乎跌倒,他將她扶起,撈在懷裡,眼神陰冽,“放你出去住,是個大錯誤,以後都給我回來住!”
雲卿根本連話都來不及說,就被他拽着一路走進了小區,來到一幢二層的別墅前。
他親自開門,進去了就倒在沙發上,雲卿反手推門,門外面站着助理堵路。
她有些被逼瘋,“你今晚究竟在發生麼瘋!我要回醫院看着我爸……”
“解酒湯,”顧湛宇潮紅着臉,模樣難受,眼睛一轉不轉地看着她,“你從沒給我煮過,我要喝,我難受……”
“……”雲卿站在那裡,一動沒動,就那麼看着他的臉,他的眼,他的神情。
當他說難受,她微微地怔住,心口像被卡片反覆颳着,那種疼一下子要不了命,輕輕地,撕裂着傷口。
她又好過嗎?
既然都不好過,顧湛宇,你爲什麼不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
那喝醉的眼中,究竟恨到了哪一層?還有沒有一丁點愛意?
雲卿突然想起考上大學那年,他非要張羅着去野營,到了深山裡,晚上篝火喝個爛醉,又沒有解酒藥,養尊處優何曾受過那樣的遭遇,就一直纏着她哭嚎,誘哄着她去河邊洗襪子,洗着洗着就變成了和他一起洗澡,她是害羞的,躲在角落裡差點被蛇咬,最後蛇卻咬的是動手動腳的他,第二天他酒醒了,還傻乎乎的問她腿上的傷口哪裡來的……
雲卿的目光從他小腿上落下,吸着氣緩緩擡手,擦拭臉上冰涼的水珠。
屋子裡靜靜的,她轉身走進了嶄新如一的廚房。
一碗西紅柿解酒湯,不知道融了多少滴眼淚,而他也沒有喝到。
雲卿看着昏睡過去的男人,怔怔的在屋子裡站了會兒,門被反鎖打不開,她也沒力氣和外面吵,吵了也不會有結果。
屋子裡客房多,她眉目疲憊地走進一間,檢查了確實乾淨如新,纔打開被子。
想了想,又還是從櫃子裡拿了毯子,走出去給他蓋上。
黑暗中,她睜着眼睛,其實什麼也沒想,到後半夜,枕着耳朵邊的水跡,沉沉的睡了過去。
早晨按着生物鐘醒來的,一時間不知道身在何處,有些恐慌,抹了把臉才慢慢回到現實。
她掀開被子下牀,腳尖一頓。
牀邊的地板連毯子都沒鋪,他身上裹着的還是昨晚那條薄毯,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睡在這裡。
雲卿呼吸微凝,看着他橫七豎八的睡姿,她有些呆滯,好像還是當年那個凌亂的大男孩。
窗外的晨光透過鉤花的窗簾,墜進來一個一個圓形的光斑,映在他緊鎖的眉間,脣也抿的緊緊的,緊繃而防備,卻睡得很沉。
雲卿微微的移開目光,不知他究竟在幹什麼。
其實結婚後他雖然不碰她,但是還和她一張牀睡。
只是後來不知道因爲什麼,他就再也不和她一張牀睡了,就像這樣,寧可拿毯子睡在地上。
在雲卿眼裡,這是他對她嫌棄的最深的表示。
她匆匆掀開被子,從另一側,光着腳走出房間,一刻不停留,拿了包就走人。
回了醫院,老爸在例行會診,雲卿簡單的洗漱後,沉默地站在病房門口。
最終,她打了個電話給診所的助理,讓她去自己辦公室抽屜找一份東西,按着地址郵寄出去。
……
第二天,老爸有甦醒的跡象,雲卿下午就沒去診所,在醫院盯着老爸做檢查。
5:30分,老爸躺回病牀,有眉姨看着,她纔回了茉莉公寓,李醫生讓她傳真一份病人的資料。
傳完了資料,她等着洗衣機裡的衣服洗完,自己胡亂下了點清水面條吃。
客廳沒有開電視,這邊地段又安靜,即便高度在十層,樓下動靜鬧得兇了還是能依稀聽見。
起初,雲卿沒在意,以爲是小區裡哪一戶在吵架。
直到後來孩子的哭聲越傳越大,她聽着又有些熟悉,才放下碗筷,挪步到窗戶邊,探頭往底下看。
掃了一眼又沒什麼,雲卿懷疑自己聽錯了?
可是返回臥室,她才發現手機裡好多個未接電話!都是十四的打來的!
雲卿察覺到不對勁,立刻返撥過去,十四接聽了,脆脆的聲音帶着哭腔,有些着急:“小云雲,小云雲有大壞蛋欺負我和葛葛,我們在……篤篤篤——”
“十四?十四!”雲卿喊了幾聲,盯着掛斷的手機。
她垂眸,立刻換了套衣服,拿了鑰匙踩着拖鞋就跑出去。
下電梯到了一樓,從樓棟裡剛走出去,外面孩子的哭聲就很清晰了。
“十四?”雲卿呢喃着四處張望,然後在花壇的邊上看到一輛黑色車子。
車的旁邊有一塊大的空地,平時是阿姨們跳廣場舞的地方,此時擺着很多粉紅色的蠟燭,看這樣子是個心形,但是被糟蹋的亂七八糟,看着像是被踢飛了不少,心形的中間還有一大束粉玫瑰,也被踩爛了,零星的幾個氣球,要麼碎了,要麼歪在別處。
車半開了一扇門,裡面發出孩子嚎啕的哭聲!
雲卿立刻跑了過去,這時看清楚了車的標誌,卡宴!
昨晚顧湛宇綁她上的也是這輛車。
雲卿的臉色一白一沉,剛衝上去就看見那個走狗助理,壓着一箇中年司機,那個司機她也認識,就是以前接送十四的陸家司機!
“你這個壞人!你還不放開我葛葛……嗚嗚……”
“臭男人!叫你放開本小少!你踩壞我的愛心告白,本小少勢力通天,我要你好看!”
“小傢伙們!”雲卿循着聲音走到車的後面。
樹底下,果然就看見顧湛宇站在那,眉目陰鬱地揪着十三的衣領,把孩子舉到了半空,譏諷冷笑地問,“你倒是說說,你是誰家的野種?!說!你的爸爸是誰?!”
“顧湛宇你瘋了嗎!”雲卿慌張惱怒,大步衝過去,十四抓着顧湛宇的褲腿掙扎,回頭睜大眼睛,“小云雲!快來救我們!葛葛本來是偷偷溜出來,想跟你表白白,給你個驚喜的,我們正在佈置場景,這個大壞蛋就突然出現了,他盯着葛葛不放,還把他拖起來吊着!嗚嗚……”
“顧湛宇,你放開孩子!”
顧湛宇赤紅着冰冷的眼睛,目光射過來,“你緊張什麼?怎麼?他們和你有關係?”
說着就把十三舉得更高了些。
小孩子怕高,嗷嗷地大聲哭喊,眼淚掉得一顆一顆的。
雲卿心裡看着又疼又害怕,咬牙切齒,面目慘白,“你別拿孩子出氣!他們只是我認識的小朋友!”
“無緣無故你認識什麼孩子?”顧湛宇的目光,陰鷙地在十三的臉上和她臉上徘徊,他像是近視般,忽然看清,又忽然看不清,心裡刺刺地攥着狂燒的怒意與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