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澤伸出三個手指頭,正色道:“第一,每日卯時前必須到小校場,不管颳風下雨下雪下刀子,不得有誤。除非經我批准,否則一律不許不去不許遲到。遲到三次或者不到一次,此事就算作罷。”
“我知道了,我保證不會遲到的!”馮若昭答應得很痛快。不就是拿出高考備戰的勁頭,堅持每天起早牀嘛,晚上早點睡就是了。
“第二、前面三個月,我會有一些口訣精要教你,你必須全部背下來,哪怕一時不明白,也得先記住了,以後再慢慢領悟。三個月以後,我會考你,若是有答錯的答不上來的,這事就算作罷。”
不就是應試教育考試嘛,咱還會怕這個?!馮若昭心底暗笑,“好,沒問題,我一定努力。”
“第三,你一個姑娘家,學武是份外之事。你祖母原是不同意的,我好不容易纔說服了她。不過,你祖母再三強調,你必須要記住:千萬不可對任何人顯擺你學武之事,也不可對人出手,更不可持強凌弱。”
馮若昭忍不住問:“難道被人欺負了,也不能還手?”
馮澤道:“不是性命攸關之事,就不要動手,就算要動手,最多也只能自衛。不能因爲別人欺負了你,你就一定要去把人家痛揍一頓。就算你想痛揍人家一頓,找你哥哥找我,都會爲你作主,你自己可千萬別動手。女孩子家到底以貞靜爲要,傳出去只怕壞了你名聲,還要連累你姐妹。再說了你堂堂國公府千金,誰敢真的動手上來欺負你……”
他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通,馮若昭笑了,“祖父說的是,我知道了。”
“知道了還不夠,”馮澤一瞪眼,“一定要做到才行,否則我對你不客氣。”
馮若昭吐了吐舌頭,“怎麼個不客氣法?像對大哥哥那樣打屁股?”
馮澤笑眯眯地說:“打屁股算輕的,廢了你武功,斷了你經脈手腳,讓你終生殘疾……也不是沒有可能。”
馮若昭一撇嘴,“我可是你嫡親的孫女兒,不用這麼嚇唬我吧。不過,我保證按祖父說的做就是了,不會犯什麼大錯的。頂多學得不好,累祖父多教教我罷了。”
馮澤哈哈一笑,“先前若晟說你伶俐,我還不信,今日才知道果然如此。”他拿過桌上一個小巧的描金花卉黑漆木盒子遞給馮若昭,“這個給你。”
打開盒子來仔細一看,馮若昭不禁吃了一驚,原來是隻金燦燦的懷錶——這時空妥妥的西洋人的物件,應該價格不菲。
見她愣住的樣子,馮澤耐心解釋,“你不認得這個?這東西叫做懷錶,計時用的。跟正房裡的大鐘其實是一樣東西,不過做得小巧些。”
馮若昭點點頭,“我知道,大哥哥有一個,我見過的。我只是在想着,這東西太貴重了,姐妹們都沒有的話,單給我好像不太合適……”
馮澤促狹地一笑,眨眨眼睛,“沒說給你,借給你用,怕你誤了時辰倒耽誤我。你若哪天堅持不下去,把它還我就是了。”
馮若昭大大方方地點點頭,“是這麼個理。既這樣,我就先拿着了。”
“嗯,你去吧,讓你娘教教你怎麼看時辰,明日卯時,記得早起。對了,”馮澤最後加了一句,“那菊花膏子味兒還不錯,回頭再做些,給你曾祖母也嚐嚐。”
“是——”計劃初步達成,馮若昭頗有些小開心,忙不迭地答應了,還不忘加上一句,“謝謝祖父誇獎。”
回到秋香院,馮若昭對韓氏把事情原委說了。韓氏嚇了一跳,一時都不能相信,待見到那金質懷錶才知道確實是真的,歡喜之餘不免要嗔怪兩句:“你這孩子,這麼大的事,也不先和我商量一下。”
馮若昭笑着解釋:“我也只是一時興起,跟大哥哥隨便提了兩句,又怕祖父那裡不會答應,所以纔沒告訴你。沒想到,祖父對我還是挺好的,竟然答應了,我也覺得很是意外。”
韓氏道:“我聽你父親說,你祖父一向是主張兒孫們不管男女都要習武的。只到了你父親這裡,當年你祖父要他習武,他卻總是偷懶耍賴,惹得你祖父大發脾氣。最後還是你曾祖母袒護着,這才放過了他去。到了你們這一輩,女孩子不用習武,是你祖母的意思。如今你主動去求你祖父教你,想必他也意外得很。也許是因爲沒教成你父親,教教你也不錯,所以才答應了。”
“娘說得好像祖父跟小孩子似的,我倒寧願相信,是因爲祖父看我是一個練武奇才……”說出這話她自己都不太相信,忍不住笑了起來,又道:“不過,他也沒那麼便宜我,還跟我約法三章來着。”
“不管學不學得着什麼,跟你祖父多親近親近,也不是件壞事。”韓氏嘆息着,“若不是有你祖父,只怕我們的日子不太好過呢。”
“娘說得是,我以後一定好好孝敬祖父。”馮若昭說。
下午時候,馮若昭又去夏爽院跟馮若晟致謝。
馮若晟道:“恭喜妹妹了,心想事成。”
馮若昭微笑,“也要恭喜哥哥。”
“噢,”馮若晟奇道,“我有何喜?”
“多了個我分攤祖父的注意,以後大哥哥的屁股可以少吃點苦頭了。”馮若昭笑着說。
馮若晟亦被逗笑起來,又嘆道:“其實我早猜着祖父會答應了。早上,我跟他說起你的時候,他雖未當時就應允,但我瞧着他那樣子應該是極樂意的,只不過還要跟祖母知道一下罷了。”
“無論如何,總歸要謝謝大哥哥。”
馮若晟大大咧咧地一擺手,“你我兄妹,何須如何客氣。”心底下卻覺得這個妹妹很是懂事,禮數周到,討人喜歡。當下,便又將自己多年以來,與馮澤學武時的一些經驗心得和注意禁忌,悉數告訴了馮若昭。
第二天一早,天色未明,馮若昭便起身洗漱。菊霜早把汗巾茶水零食等物收拾妥當,韓氏不放心,亦早早起來,看着女兒略用了些點心,又囑咐了許多話語,將她送至院門口方纔回房。
馮家世代弓馬,故建府之初便設了一個小校場作爲子孫們日常練武之所,裡面一應設施都是全的。
馮若昭到時,馮若晟已經到了,站在廳前正在解外衣,看到她便笑嘻嘻地打招呼:“妹妹來得好早。”
馮若昭笑道:“哥哥更早呢。祖父還沒來麼?”
馮若晟點頭:“嗯,大概就快到了,妹妹坐等一會兒罷,我先活動活動。”
馮若昭道:“哥哥自便,不必管我。”
見馮若晟走到場子中央慢慢地打一路拳腳來。她轉頭對身後衆人說道:“我也要去動一動,你們不必跟着了,到廳上去把東西放下,在那裡歇着,有事我自會叫你們。”
依着前世上體育課時的經驗,馮若昭先做了一些準備活動,等全身肌肉放鬆些了,纔開始沿着校場邊繞圈慢跑起來。
一時馮澤到了,她便立刻停下來上去請安。
馮澤笑眯眯地問:“跑了幾圈了?”
“纔剛第三圈。”
馮澤嗯了一聲,“那再跑三圈,然後過來說話。”
馮若昭答應着去了,她知道跑步是極好的熱身運動,還可以提升體能,培養耐力,對基本功可以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果然這一舉動也得到了馮澤的肯定,心中越發對自己充滿信心。
自此以後,每日卯時馮若昭便來到小校場,先跑上幾圈,接着便是各種基本功練習,壓腿、踢腿、涮腰、弓步、馬步等等。偶爾下雨時,馮澤便在室內教她認識人體關竅穴位,又唸了許多口訣教她背誦。
馮若昭深深地理解了當年她爹爲什麼不願意學武了,實在是非常的單調枯燥,尤其剛開始的幾天她每晚都全身痠痛得難以入睡。憑一般的小孩子的心性,真的是很難能堅持下去。
拿出前世女漢子的發狠勁頭,馮若昭堅持住了。她默默地告訴自己,現在這個曲線救腳的機會來之不易,是萬萬不能放棄的。在學武和裹腳之間作選擇,無疑後者更令她無法接受。
堅持七天下來,她便隱約感覺自己的身體正漸漸地進入狀態,雙腿的痠痛感在減輕,胃口卻變得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