斬入地面暗影的光刀,陡然跳了起來,大量赤血涌出人體,肆意流淌在城邑里,蒙上一層黑血顏色。一時間哀鴻遍野。
發現這一現象的人發足狂奔,奔向唯一的生路,新無憂宮的大殿,這一次光刀如有靈性跟在後面,不快不慢地追殺着他們,黑色光刀在聚集,象割草般割去無數人生命。世界被塗染死亡色彩,被蹂躪、被欺凌、被破壞。
有人被斬成兩段,猶未死亡,躺在地上,還在哀嚎,有人被斬下頭,手還在不停舞動,尋找着自己頭顱,有人被劈成兩半,還不知曉,手摸着傷口,竟然摸着摸出自己五臟,最慘是孩子,跪在父母屍體邊,哭喊着,天真無邪眼睛蒙上血色。不論哪種顏色,都象徵死亡。
皇太子驚怒之間,則早已捂住臉,痛哭流涕。
狂王盤庚鐵青着臉,無聲瞪大了眼睛,眼睛越發冷酷,血絲密佈着,慢慢地還流出血;牙咬得咯咯響,血從牙齦不斷流出,拳頭緊緊握着,巨大憤怒澎湃着讓他說不出話來。
他看見一個身影,一位美麗如鮮花小女孩倒在新無憂宮的紅牆碧瓦邊,手中猶握着鮮花。
潔白美麗如初雪的鮮花,沾染鮮血,在風中輕輕顫抖如一叢珊瑚絨。
可他還在控制着自己情緒,看着這慘淡世間,清楚地看着高高在上的仙人抹殺一切。
就在那個瞬間。不知什麼地方,又傳來一個聲音。而那不是語言,是直接回響在腦海中,“快逃!”皇太子驚怒地回頭。有什麼東西,濺在臉頰上!“父王?”
似乎沒有人聽到這聲音,唯有他驚惶的聽着父王的聲音直接敲打着腦海,迎上那灼熱、荒涼而深沉的目光!父王竟然修成了修士纔有的神識!“這是南呂碩果僅存的地仙真君,振羽真君呂鳳子的得意之作,‘方天畫擊’!方天畫擊分爲五招,號稱是五極天式,之前他已經施展過了畫地爲牢、畫餅充飢兩招,也就是所謂的畫壁、畫心、接下來的應該就是那一招!我已經盡力誤導他,但是地仙真君豈是易爲,現在可以告訴你,那陣術撐不了多久。還有時間,趕快逃。多拖一息只會對你更不利。逃出這死地,等一會天下大亂,也沒有人會知道你是誰。這是你最後的機會,趕快逃走吧!已經沒有時間解釋,等一下,你就快逃!”那個聲音這樣叫道。一生鐵血無情的狂王,此刻他用最終力氣從滾燙胸腔裡擠出這兩個字。“快逃!”
“爹爹!”在父親臉上看穿所有答案。這時他已無法追究此事來龍去脈的細節,也無須追究父親一系列的反常行爲。這是皇太子第一聲,也是最終一聲兒子對父親,而不是君臣的呼喚。
看着這個和自己血肉相連孩子,狂王的目光,充溢着悲傷,痛苦和絕望,而又無比堅定。他明白突如其來的強敵,即將讓自己一生事業毀於一旦。而他已經沒有時間挽回。惟一辦法是……但……但是,這件事並不重要!
而殿堂內,父與子的對話無人知
曉,一衆擁有皇家之血的王子、公主以及大多爲皇族旁支的禁衛,都全神貫注於地仙真君的玄術變化。
黑色光刀象劊子手之手般敲擊着星辰輝映的玄術陣勢,黑暗在慢慢地剝離防禦。
人們的心也在冷卻。
“我受不了了!不是我,已經不想看、不想看見這一切死亡!我要活!”第一個崩潰的居然是盤大早,那位使斧如流星,號稱是“運斤成風”的禁衛大將,他全副武裝,其中最引人注目是一把雙刃大斧,斧刃上帶有倒鉤,這麼一把毀滅式大傢伙,曾經不止一次讓他的對手,甚至是戰友膽戰心驚!對於旁觀者而言,這個大傢伙像砍瓜切菜一樣破開敵人身體,再把殘肢和碎肉塊像下雨一般四處亂甩場景,實在超出他們忍受極限。他是沙場悍將,不可否認他內氣深厚也是一流。
雖然沿途牆倒屋塌,廢墟比較多,但他用他的長斧破開一條路,狂舞着斬開一條路,不讓眼前有阻礙。
憑他的巨力,這種方法也不失正確,他快要接近一處地道入口,突然從幾塊碎石破瓦下面騰起暗影光刀。
他一驚,卻沒亂,間不容髮地用斧氣劈退暗影,轉身就跑,跑入一處廢墟,不一會兒,又狼狽地退出來,暗影光刀跟着出來。
他無處可跑,在暗影光刀包圍下,狂亂地舞一陣斧,脫力倒在地上,恐懼地大叫着揮手,不要過來!聲音空空地迴響。
他被斬中的時候早已經活活嚇死。
又是一陣強烈尖叫。第二個崩潰的是衆人耳熟能詳的另一個重臣,“燭影斧聲”盤玉良。
他和盤大早不同,看似文質彬彬,其實思維縝密,心黑手辣,是狂王的耳目鷹犬!此刻他走的是另一邊,他狂奔到大殿之外,身形如豹,快速之極,腳尖在一處斷壁殘垣上一點,縱起七八丈高,一個起落就飛出十丈,眼看快要消失在衆人的眼簾,在一處高牆上,突然從空中掉下來,一臉不甘願的死亡。
暗影光刀從牆的另一邊悠悠地飄出來。這就是從死亡谷底浮上來的死亡之光。這不是人類死亡,不是動物死亡,不是植物死亡,不是生物死亡,而是更加純粹純潔死亡。
時光一分一秒過去,有兩位重臣的前車之鑑,再沒人出去自尋死路,但許多皇族血脈因爲血脈激發過度,都經脈逆流,七竅凹陷倒在地上掙扎,他們眼睛漸漸泛起死黑色,頭髮也乾枯如茅草。沒有血腥味道,五臟也沒有拽出來,但是他們也都死了!
大殿外已經聽不見人聲,前一刻還喧鬧的宮室冷寂如冰點。直到剛纔還活着凡人們、動物、花、山林湖泊,羣島裡一切生物、非生物都被殺死。
正當九死一生的人們自欺欺人要鬆口氣時候,島國的末日正悄悄降臨。
風中有人嘻嘻笑着,已經死去的人畜慢慢地爬起,發出沉沉低嚎聲,每個死去生靈的眼裡是濃濃深黑,不帶任何情感,不是冷漠,而是死寂。
他們四
肢僵硬,行走蹣跚,圍過來了。
眼前到處是死亡。人們只能聽得見各自心跳聲,“怦怦,怦怦”。他們心臟在抽緊,臉部因爲失血而蒼白,一種叫恐懼情緒在慢慢攫住人們的心,駭的手腳冰冷。“不要!不要過來!這是鬼啊!”
“胡說!”狂王怒喝,“是凡我盤古國民,都是盤古祖神後裔,死後身化入地,不入地府,哪來的鬼!”他累年積威之下,眼見衆人神情從焦急,慌亂,變成熱切,半信半疑,倒也提起了勇氣,緊握兵器。
黑暗中笑聲尖刻。“狂王敢做好大事,果然還有幾分見識!他們的確不是鬼,雜家和佛門光頭、東嶽大帝都沒這份交情,不過,這些東西卻也不是人啊!他們是道兵!”
“道兵!”狂王心中一凜,所謂道兵,三教九流各大仙門各具其妙,類似於世間世家的私兵。只不過其最早的來歷並不光彩。地,母也。鬼,子也。天道以死氣爲鬼,爲物兇咎,因此鬼屬陰,人死爲鬼,要入鬼門!
當初三教之道門天師張陵創五斗米道時,青城山洞天有鬼城鬼市,鬼衆分爲八部,各有鬼帥領之。日爲民害,是凡鬼兵、鬼王、小鬼、大鬼、下鬼、疫鬼、殺鬼、惡鬼、赤鬼、黑鬼、黑足鬼、黃身鬼、兩頭鬼、門戶之鬼、井竈之鬼、四籬之鬼等等,不一而足。並稱上百億萬鬼衆,鬧得天下流離,水旱不調,家宅不寧,令人寒熱暴死,於是張陵受太上祖師之賜,登青城山作法降鬼,遣力士赤卒,殺鬼之衆萬億,大魔王小鬼王等身斬百碎,斬首萬段,還將鬼收付天一北獄治罪。鬼物哀號乞命,請受約束。
於是道門將其收編,將領者,生爲兵統,死作鬼帥,積功者,遷爲陰官,殘暴者,猶拘魔屬。就像土匪被整編當然就成爲官軍。生人屬西長安,死屬泰山,鬼是由地官管轄。泰山神東嶽大帝主召人魂。東方萬物始,主人生命之長短。
此後佛門趁機開創神道一脈,正如人有善惡之變一樣,鬼也可行善積功,也有升遷,如果活着人拉鬼一把,還能使鬼脫離苦海,升登仙界。那些光頭更爲一些凡夫俗子鼓吹死後最佳歸宿。積功未備,累德未彰而限盡而終魂神,如果經過超度,得爲善爽之鬼,地司不制,鬼錄不書,逍遙福鄉,逸樂遂志,年充數足,得爲鬼仙,然後升陰景之中,居王者之秩,積功累德,亦入仙階。
後來道兵的培養方法,則是三教九流各個不同的不傳之秘,但據說甚至有的是採用特殊方法,無視魂魄對於肉身執着,生生地將之剝離,過程極爲殘酷。
狂王的思慮直到這裡,因爲黑暗裡無數半人半鬼的道兵,越來越深進入陣術!近處吼聲和遠處吼聲合在一起,似乎茫茫虛空裡百萬妖魔齊聲嚎叫,震動着蒼茫島嶼。
眼前那些半人半鬼的道兵不計其數,好象從黑暗深處不停涌出來,踏着同伴屍骨,它們一次再一次衝擊,被血脈加持的陣術被它們硬生生的擠破!
短兵相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