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王和禁衛們且戰且走,此刻他們所處的不再是大殿,而是龐貝城那個死亡國度。無數道兵嘶吼着包圍禁衛們。它們好象生來就是黑暗族類,在濃得如墨的黑暗裡,它們似乎依然能夠看清禁衛們的一舉一動!
可是無邊黑暗裡,禁衛什麼都看不見,狂王也看不見。狂王已經不再能夠用神識去體查周圍道兵們行動,世界變成赤色,又變成死黑色。四周都是強大死者氣息,道兵氣息混在裡面,
他和禁衛們一樣,只能聽見周圍黑暗裡武器撞擊聲,無數道兵的吼叫象水波一樣,層層迭迭涌到他耳邊。狂王根本無法分辨敵我。他只能和其它禁衛一樣,憑藉着兵刃破風聲來尋找道兵所在。
隨時可能有兵刃出現,從任何角度,任何位置剝奪禁衛們生命,甚至禁衛們自己武器也會傷害同伴。但是僅存禁衛們還在戰鬥,男人們盲目揮舞着兵刃,用兵刃快速舞動來保護自己和親人,也去殺傷道兵。
可是沒有人退縮,這種戰鬥方式無疑是在浪費他們不多體力,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旦體力支持不住,最後的盤古族人們就只有死,而這似乎只是一個早晚問題。
但他們毫無畏懼,雙手緊握着一把把刀劍,去迎接更強挑戰和死亡宿命。他們勇敢只是因爲偉大領袖,狂王和他們在一起!
吐出一口淤血,狂王的眼神,好似一頭剛剛脫困卻無家可歸猛獸般寂寞。唯有眼睛深處,跳躍那一點凍結而鋒利的星光冷焰,令這看似老邁身軀充滿爆發力。他倏地睜開雙目,顯露王者之無限威壓。
“祖神顯靈!賜我以力!”與經咒同一時刻,狂王雙臂放射出強烈閃光,幾乎割裂肉身,漸漸凝縮在緊握的手上!最後幻化爲古拙的大斧形態。斧刃凝聚着巨大力量,放出耀眼電光。
“咻!”電光氣流在活人的耳邊齜響。光芒炸裂開來。
引而不發,一鳴驚人,自斧刃上放射出白光氣旋幾乎劈裂島嶼!光芒力量可以劈斷道兵兵刃,連同它們霞衣和身軀一起斷開,甚至令整個島嶼扭曲。
成千上萬道兵那構成身體的暗影遭受極爲巨大力量侵襲。在這壓倒性力量面前,殘餘神魂只能發出悽哀悲鳴。在連思考都無暇顧及瞬間,被扭曲着抽離!
被波及的道兵一觸即死,萬千條神魂竄飛着從這個島嶼消失。
狂王的這一招“盤古開天地”,已經把血脈威能發揮到極致,他劍鋒上攜帶的是那種天地間至爲純淨力量!
而他宛若雷鳴一般聲音向四面八方傳來過去,“呂振羽,你號稱是地仙真君,其實名不副實,不,你只會含沙射影,暗箭傷人!只是一個卑鄙無恥膽小鬼,有膽量的話,讓我們來打上一場,我一定會把你打得像一條野狗那樣狼狽!”
“哈哈哈哈……你這蠻子,只不過斬殺了些雞零狗碎的東西,居然敢與本真君叫陣!
你這蠢材,它們可不是我們呂家正牌子的道兵,只是本座用一幅《地獄變》畫卷放出來的萬千餓鬼而已,論起來還是你的國民、子孫呢!哈哈哈哈,身死國滅的感覺如何?本座的方天畫擊環環相扣,纔出了三招畫壁、畫心、畫皮而已!
你這死逃奴,也就配與這些孤魂野鬼放對了,是不是啊?盤和五?”光與暗都是一體,光輝中冒出某個影子。這人的說話,冰冷無比,充滿着壓迫感覺,儼然是凌駕於生靈之上,沒有凡人感情,光與影交錯觥籌,黑暗中彷彿有無數妖鬼拜伏在他身姿周圍!
盤和五?施恩吃了一驚!他本是筋疲力盡地坐下,輕輕地喘口氣。那喘氣極爲長,而又輕。卻聽得這個熟悉的名字陌生的人!
如今雄踞南海的鐵腕人物,號稱血脈追本溯源到盤古開天的盤古國主,居然就是當年從呂姓世家逃出生天的逃亡戰奴,盤和五?
如果在平時,這無疑是一個驚天動地的爆炸性新聞,足以動盪半個南海局勢,可惜此刻,滿地都是屍骸,有些化作了飛灰,風吹過變成墨痕,那是被天上這位地仙真君呂振羽的畫皮世界吸納,死後不得超生的亡靈。
而它們生前的親人骨肉、手足兄弟,則舞刀弄槍和它們殺在一起,死在一起!整個龐貝城,末日之下幾乎無人餘生!
狂王,這個男人,不管是叫做盤庚,還是盤和五?此刻都是毫不在意的斜睨着天上人影,冷似冰霜的道:“呂家的狗鼻子倒是靈得很!
當初呂后倒臺,北軍遭‘周陳大姓’清洗,呂姓諸王的一點血勇都跟着去了北門天關戍邊,倒是一堆不成器的陰私小人被流放到南海之濱,一點老底子都丟光了,倒是又走回貨殖剝削,情報買賣的老路子,若非如此,當初我殺那堆呂姓的小狗崽們還沒那麼容易!哈哈哈哈哈哈……”他的笑聲豪邁不羈,卻掩不住幾分遲暮蒼涼。
“好說好說”,那地仙真君倒也不以爲意,“其實吾家的耳目之靈,早就查出你的根腳,只是放長線釣大魚罷了。能以一介凡人讓呂家出動了大陣仗兒,甚至本座親臨一線,你足堪自豪!廢話少數,吾討厭殺人,覺得很麻煩!
趕緊交出那東西,留你全屍入輪迴,投胎轉世!否則,等着魂飛魄喪吧!”
“哈哈哈哈哈哈”,狂王彷彿是聽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話,不是疑問。而是確認。“你們呂家教老夫國破家亡,一國之主保不住子民生靈塗炭,還想要我屈膝請和?”
“不甘示弱嗎?有趣的小蟲子。”地仙真君淡淡微笑,狂王的各種攻擊一到他面前便如同撞上無形牆壁一般,或彈開,或消散。勝券在握的地仙真君溫言道:“盤和五你又何必如此假惺惺,別忘了你的外號啊,狂王?
你的子民對你可是畏多於敬!對於這些目光短淺的凡人,世間再沒有比所謂正義公平更不值錢的東西哦,連一文錢也不用花,又更能產生魅惑人心的效果!
可你所主張的公平正義,天道是不承認的;它的法則裡從來沒有這項記載;當我的血脈和修爲都超過你的時候,我爲什麼要爲你而放棄我的權利?就因爲你爲你自己做了一件應做的事嗎?
凡人代表弱點,你早已該明白,解救凡人,奪取力量,就是毀壞已建立的秩序,這就是違反天道。這就是推翻了作爲良好秩序基礎的平衡,這就是試圖建立對三島十洲十分危險的平常,這就是鼓勵遊手好閒和無所事事,這就是教會凡人去偷竊世家
大族的權利,就會養成他們不勞而獲的習慣。
無論你我都知道的,在這荒蠻南海之濱,以利誘天下之凡人,以威壓天下之不服。只有力量纔是一切。修士、世家、凡人,仙道昌明的文明社會推翻了蠻荒的組織卻並沒有剝奪它的權利。
女媧補天造人,從一開始就創造了上智下愚,修士和凡人,目的是使凡人永遠聽命於修士,如同羔羊服從獅子,昆蟲服從大象一樣。
天行有常,凡人是天道的一種現象,在創造出凡人能力大小不等的時候,天道已經向我們表明,這種不平等是要維持下去的,那即使三教九流的‘法家’用法律來改變天道的組織也是一樣。
每個人的地位都不一樣,並不是聰明、才智、努力決定地位,而是血脈決定地位。有最高貴血脈的人就是最強有力的世家,血脈最微薄的人就是最弱的奴人。
除此以外,天道的法則裡總是記載着修士優於凡人,鎖住凡人的鐵鏈總是握在修士手裡,世家大族或者修士總是用鐵鏈來打擊凡人或最弱的人的。
你是逃奴出身,可建國立制,不也是和我呂姓如出一轍?也不管自己明明是外族贅婿,李代桃僵。所以呂姓對南海諸國凡人的侵略役使,在呂姓的辭典內不叫侵略,叫解放。
我呂姓出於雜家,在九流中也是位居末座!但其他的九流人物擇善固執、萬年不變,而雜家先輩們博採衆家之長,於百家之道無不貫通,在精熟百家流派精華的基礎上創造出自己獨特而燦爛的技藝,豈有文章驚海內,偶存名跡在人間,這些便是雜家的根本法門!
和那些特色鮮明的諸子顯學相比,這樣包羅萬象的流派看似缺乏明顯的特徵,便容易爲世人忽視,但事實上,我等雜家們擁有實實在在的強大實力。
在其它許多流派的門人還在黃土風塵中奔走呼號、鼓吹自己門派學說之時,豁達圓融的雜家門人早已悄悄得了修道資糧,出入白馬黃金羈,往來青驪紫絲控,或輔佐賢王,或自領一地,兢兢業業,日理萬機。
用實際行動探索、實踐、驗證着自己修行的心得體悟,我們南呂比起北呂,更擅長利用《呂氏春秋》的支配之術。
按照陰陽家宣稱的五德始終之道,一個王朝要開創,必然承受天命。而呂姓就是要替天行道,除你盤古國暴政,解凡人於困境。如今的我們攻陷龐貝,消滅盤古國法統後,就自動繼承盤古國所有權利,無論這權利是基於刀槍還是道統。你的子民,從來也不存在,你何必爲他們惹怒本座?”
“何況,量小非君子,無毒不丈夫,你爲了追求力量權勢,連親生的七個女兒都能捨棄掉,區區百萬凡人性命,干卿底事,不過是待價而沽罷了,好吧,本座就大發慈悲,只要能助我掌握了那東西,就饒了你一條狗命,在本真君門下當個灑掃庭除的僕役罷了,這可是天大的恩典,還不謝恩!你毋需遲疑。就當成是本座日行一善吧,哼哼!”
門閥世家向來以高貴優雅自詡,這位以振羽爲號的地仙真君舉手投足間風度翩翩,光輝中,任何一個微小動作都顯得完美無暇,雖然屠城滅國,流血漂櫓,風度卻是一如芝蘭玉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