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正逢星期一,議會召開日。
倫敦新城議會是由奧卡在接任總督後,按照帝國法令新組建的以取代原有的貴族議會制度,雖然不列顛作爲元首直轄的行省性質決定了不列顛並不一定非要議會,但初步紮根於此的奧卡卻不得不考慮到實際的情況做出一定的政治讓步,而新城議會便是出於這樣目的以出讓部分的立法權和行政權給當地貴族的產物。
仿照羅馬元老院,新城議會的組織架構和運作模式也都基本保持一致,唯一不同的是奧卡在試圖達到穩定不列顛本土貴族以儘快恢復統治秩序的前提下,也考慮到了一定程度上必須壓制這些地頭蛇在新的行省政權中的影響力,所以,議會成員不僅包括有帝國敕書授予爵位和騎士身份的貴族,奧卡另外挑選了一批學者、大商人、軍官以及社區民衆代表,混合組成了新的議會,以實現勢力均衡、相互牽制的效果。
而幾個月以來的事實證明,奧卡的考慮相當有先見之明,雖然由於絕對服從奧卡命令的軍隊方面的威懾力存在,那些被剝奪了權勢的本土貴族們選擇了收斂,沒有再試圖挑起公然的爭端,但議會的設立無疑讓他們有了新的口誅筆伐的場所。自從議會設立第一天起,本土貴族就不斷利用這個合法的平臺對奧卡以及總督直屬的行政系統發起質疑,使奧卡的政令屢屢受阻,很多法令的頒佈實施也受到了很大影響。
不過,奧卡並沒有因爲這一點就簡單粗暴地像有些邊境行省總督那樣直接撤銷議會,雖然奧卡並不擅長政治,不過觸類旁通,戰場上一個顯露出身形的敵人永遠不會比一個隱藏的敵人更可怕。與其撤銷議會讓這些心存嫉恨和野心的貴族隱入幕後設計陰謀,不如將他們統統吸引出來,通過光明正大的途徑來一一梳理其中的矛盾。
所以,議會的存在必不可少,也許它的存在對於施政的確沒有太多的幫助,但它的意義卻遠超其本身具有的職能性,奧卡身爲總督可以超然物外地利用議會,來巧妙施展手段,平衡各方,以此達到行省內部的穩定。
然而,凡是有利有弊,行省議會也不例外。奧卡的強勢讓他具有壓倒一切的政治威望,他一手解決了不列顛的複雜局勢,恢復了行省的統治,再加上軍隊的絕對擁護,所以,奧卡個人,能夠做到既壓制議會又不會引起太大反彈,然而眼下最大的問題就是,奧卡遇刺後始終沒有露面,加之謠言氾濫,民衆難免人心惶惶,軍隊也是出現微微騷動,至於議會,自然更是一片混亂了,能夠壓服議會的唯一人物如今生死不明,那些議員但凡是議會召開,便要大肆叫囂一番,旁若無人地要求立刻公開消息。
然而,今天,卻顯得尤爲不同,因爲根據上一次也就是三天前的星期五議會上一名議員提出的質詢議案並且最後舉手表決形成的最終決議,包括達利爾、奧利安等一干行省行政最高官員在內,都將出席此次議會,作爲被質詢對象,接受議會的問詢,而問詢內容便是有關總督的情況以及目前局勢下當局的應對措施。
早晨,大約8點鐘左右,議會大廳前,
早早來到的一些身着白色長袍的議員們正三三倆倆地聚集成各自的小團體,竊竊私語着有關今天的議題,然而如果有心的話,你會發現不少議員的臉上都是一副隱晦的深沉表情,眼神也是不約而同地不時掠過大廳下方的人羣,似乎在等待着什麼人的到來。
“肅靜!讓開道路!”
過了沒多久,議會大廳臺階下的人羣忽然傳來一陣陣騷動,只見原本擁擠的人羣中間呼啦啦的出現了一條通道,兩排身着鎧甲但沒有攜帶武器、而是肩扛着法西斯的議會大殿衛士分開人羣走處,繼而分列道路兩旁,站成兩道警戒線,將擁堵的人羣和中間的通道徹底隔開確保緩緩走來的一行行政高級官員的人身安全。
能得到如此待遇的,來人的身份不言而喻,自然就是目前掌握着行省幾乎全部重要職權的奧卡嫡系班子中的達利爾、奧利安等人,同樣的他們也是今天議會上的主角。一行人都是紫色的長袍披身,神情肅穆莊重,在衛士的引領下邁步走上臺階,接着目不斜視地徑直走進來議會大殿,而恰恰是這樣看似奇怪卻也常常發生的一幕,不知爲什麼今天卻讓議員們感到一絲不安。
“艾塞克曼閣下和瓦萊斯特閣下來了,快快,大家去迎接一下。”就在達利爾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大殿中時,臺階上傳來的一聲吶喊吸引了心懷惴惴議員們的注意力,衆人的目光不由齊齊循聲望去,果然看到阿克曼家族族長艾塞克曼和安德魯家族族長瓦萊斯特同樣一身華麗高貴的紫袍,攜手而來。
“副議長閣下,您終於來了,我們這些人可都在等着您呢。”艾塞克曼和瓦萊斯特剛剛邁步走上臺階,原本散佈在四周的議員彷彿早有默契似的呼啦啦一擁而上,圍了過來,當先的一位貴族議員的臉上更是不加掩飾的一種有了主心骨的表情,帶着諂媚笑容地上前恭敬向兩人躬身道。
臉上帶着微笑的老艾塞克曼和瓦萊斯特舉止絲毫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他們友好地向各位議員打招呼,就像是親切的朋友般,甚至還會很隨意地聊起一些輕鬆無關政治的題外話,無形間不禁讓原本議會大廳前凝聚不散的一絲緊張氣氛消失無蹤,似乎今天的例行議會召開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同,這讓那些眼神閃爍的貴族不由若有所思。
“好了,行省官員們事務繁忙,我們今天的議題不得不讓幾位閣下與會到席,那就不要再耽誤時間了,各位,請吧,今天可是相當辛苦的一天。”老艾塞克曼張開手臂,向衆人高聲宣告道。
於是,一衆議員們紛紛頷首,隨即簇擁着兩位艾塞克曼和瓦萊斯特兩人聲勢浩大地步入了大殿。並沒有人注意到,就在議會大殿的神聖大門緩緩閉合之後沒多久,全身披掛、手扶腰間佩劍的奧爾柯特忽然帶着一大批近百名全副武裝的士兵趕到大殿外,毫無顧忌地當着無數彙集於此的居民的面,強行接管了大殿的防衛,而接下來,安德魯家族的查爾斯也同樣一身戎裝地率領着大批士兵來到,會合奧爾柯特所部後,將整個議會大殿團團包圍。
這一意外而預示着一場隨時可能發生的風暴的場面,頓時引起了圍觀的民衆的不安和猜測,嗡嗡嗡的巨大喧囂嘈雜隨之響起,雖然這裡不是羅馬,民衆們沒有見識過數不清的政治陰謀,但市井的敏銳嗅覺同樣不容忽視,民衆們已經隱隱感到,今天的議會將有重大事情發生,於是自然而然的,民衆們並沒有離去,而是愈發圍攏上前,一邊交頭接耳地大肆議論着一邊緊張而好奇地注視着關閉的大殿正門。
“來人,將所有圍觀的民衆全都驅散。”臺階上,昂然而立的奧爾柯特忽然眉頭微皺,揮手招來一名士兵,吩咐道。
士兵得令,就欲走下臺階下令,忽然,橫地裡伸出一隻手製止了他的行動。
是查爾斯。查爾斯看向面露疑問之色的奧爾柯特,微笑道:“無需驅散這些民衆,此次你我兩家合作,一切都是光明正大,這些民衆的親眼目睹,豈非更有利於事後增加說服力?我們是來拿權的,可不是來奪權的。”說罷,查爾斯眼神流轉莫名。
聞言,奧爾柯特略一沉思,也覺有理,便沉臉揮手,示意士兵不用驅散了。等士兵走開,奧爾柯特忽然眼神直視查爾斯,語氣充滿挑釁意味說道:“查爾斯,此次阿克曼與安德魯家族合作,那是爲了兩家的共同利益,但你不要忘了,遲早有一天,你我之間,終究是分出尊卑的。”
對於奧爾柯特突如其來的冷然針鋒相對,查爾斯卻只是淡然一笑丟下一句:“那是自然,我從來不認爲一山可容二虎,等到那個時候我們之間自然會分出高下的。”言畢,轉身離去。
就在大殿外,發生了這一連串不同尋常的事情的同時,大殿內的議會已然開始了一段時間,而似乎是不約而同的,除了關於總督遇刺質詢的議題之外,今天,議員們沒有提出任何其他的議案和詢問,於是議會直入重點,並且詢問伊始整個議會大殿內便隱隱呈現出羣情洶洶的一幕。
站在議會大廳中央的達利爾等人面無表情地面對着四周坐席上不斷站起、大聲質詢、指責乃至不滿的要求罷免之聲此起彼伏,一浪高過一浪,到最後,不少說的面紅耳赤、神情激動的議員甚至衝下了坐席,來到達利爾等人面前,手指着大聲宣告着所謂他們代表法律和公正的聲音,原本應該莊嚴的議會變得猶如街邊菜市場般不堪。然而對此達利爾等人始終沒有做出任何迴應,只是保持着沉默。而高踞議會主席位子上的老艾塞克曼以及瓦萊斯特也是自始至終不發一言,只是眼神捉摸不定地靜靜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幕幕混亂。
“肅靜,副議長閣下有話說。”就在局面朝着一種可怕而難以預料的情形發展下去之時,忽然,一聲高聲的吶喊讓喧鬧的議會大廳迅速安靜下來,那些大聲高呼的議員彷彿一瞬間變成了沉默的羔羊彎着腰退回到自己的坐席上,目光卻一動不動地注視着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到達利爾等人面前的艾塞克曼身上。
“尊敬的達利爾閣下,想必你也聽到各位代表着不列顛行省民意和真理的議員們的心聲了,其實,諸位的難處,身爲副議長,我深爲體諒,但遇到如此重大的事件,無論是出於維護不列顛的利益還是帝國的尊嚴,我都希望能夠獲得諸位更加坦誠而合理的解釋,如果總督閣下遇刺的事情再這樣持續惡化下去,恐怕引起的無法估計的後果也是諸位不願看到的吧。當然了,處理這件事需要更多的時間,那麼在此之前,我作爲行省議會副議長,總督閣下無法盡到議長之責之前依據帝國法令,我提出合理的要求,請諸位儘快將行省的重要政務移交給議會負責。”
老艾塞克曼的臉上看不到絲毫的得意和氣勢逼人,而只有深切的遺憾和公事公辦的嚴肅,如同政客般的虛僞本質在艾塞克曼的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
“哦?艾塞克曼閣下終於肯露面了?這麼說,閣下認爲眼前的局面已經足夠達到你的目的了嗎?還是說,大殿外的那些士兵給了閣下足夠的膽量,來向帝國索求無度以滿足自己的貪慾呢?針對總督的陰謀看來讓閣下的野心膨脹了許多啊!”
回答艾塞克曼的並非達利爾等人,但是,當這個聲音響起的瞬間整個大廳內,除了達利爾等人,其他所有人的神情都充滿了震驚和恐懼。因爲那聲音,赫然是總督奧卡的聲音。
“艾塞克曼閣下,不知你看到我站在這裡,會不會有一些驚訝呢?”看着顧不上儀態已然驚懼地滿臉扭曲的艾塞克曼,緩緩從休息室內走出的奧卡灑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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