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晚簫總覺得哪裡有些不對勁,但是總是說不上來,當走回書房,瞧見案臺上那本書的名字,她終於明白,到底是哪裡不對勁了。
《春/宮圖》三個大字就在眼前,雲晚簫只覺得雙頰火辣辣地燒了起來,不禁暗嗔了一句,“師太啊師太,你怎麼連這樣的書都有!”
雲晚簫連忙將這書往書堆裡一放,揉了揉紅透的臉頰,讓自己的心略微平靜下來。
“做爲一個將軍,不管做什麼都只能贏。”
母親方纔的吩咐又在心底響起,這一刻,雲晚簫才明白到底是什麼意思——原來到今天,她還是在意與鄭淨持的鬥氣,生怕鄭淨持真認定了自己的女兒不能人道。
之前雲晚簫也聽說過,婚前的女子總要看這樣的書,以免伺候不好丈夫,被丈夫嫌棄,卻不想輪到她雲晚簫,竟是爲了伺候妻子纔看這樣的書。
雲晚簫遲疑地轉過身去,將那本書從書堆中翻出來,放在案臺上,猶豫再三,還是將《春/宮圖》的第一頁翻開。
原以爲上面應當是一男一女的旖旎圖畫,卻不想這書竟是兩個不着寸縷的女子旖旎圖,更是讓雲晚簫平靜的心再次火辣辣地狂烈跳動起來。
“啪!”雲晚簫羞然將書卷合起,只覺得一股燥熱在身體中流竄,燒得她甚是難受。只見她連忙給自己倒了杯水,猛地喝了下去,可是心火依舊在燃燒,根本不見消退,不覺雙頰已紅得猶若天邊紅霞。
“咚咚。”
忽然有人敲響了書房房門,雲晚簫驚問道:“誰?”這一刻,雲晚簫只覺得自己像是一個夜半入室盜竊的小賊,想馬上找個地方藏匿起來。
“晚晚,是我。”霍小玉的聲音響起。
“等……等!”雲晚簫又是一驚,雖然知道她定有法子來偷偷見她,可卻沒想到會來這麼快。雲晚簫下意識地將案臺上的那本《春/宮圖》抓了起來,匆匆地左看右顧了下,連忙將這書塞入了邊上的書卷中。
雲晚簫走到門後,接連深呼吸了好幾口,這纔將房門打開。
“咦?”霍小玉瞧見了雲晚簫臉上未褪的紅霞,不禁挑眉酥笑道,“晚晚,你可是不舒服?怎的如此……”說完,一步踏入書房,一手撫上了雲晚簫的臉頰,“燙人?”
“我……我沒事……”雲晚簫連忙往後退了一步,頗覺有些尷尬,偷偷看了看方纔藏書的地方,總覺得有些心虛,若是被霍小玉瞧見了那本書,笑話她事小,若是她都學了去,那……那……雲晚簫連忙止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故作鎮靜地道:“阿玉,我還以爲明日才能瞧見你。”
霍小玉水靈靈的眸子上下打量了雲晚簫一眼,笑道:“晚晚,現下你這個模樣,可算得上是絕色了。”
“胡說!咳咳。”雲晚簫輕咳了兩聲,連忙將書房門關好,又接連深呼吸了好幾口,這纔算是真正平靜下來,“其實娘今日的決定,我也不知道,阿玉,你別怪娘唐突纔是。”
驕傲如霍小玉,如此委屈嫁入雲家,晚簫心裡還是有幾分歉疚。
霍小玉梨渦輕旋,笑得溫暖,“若是我想怪她唐突,你又如何償我?”
雲晚簫篤定地點頭,握住了霍小玉的手,“只要我可以做到之事,你說。”
霍小玉暗暗覺得雲晚簫手心的滾燙,忍不住再次擡手摸了摸她的額頭,“晚晚,你今夜可是真的不舒服,爲何全身上下像是火燒一般?”話音才落,忽然想到今日雲老夫人專門吩咐她來書房看書,於是目光下意識地往案臺那邊瞧了一眼。
“阿玉。”雲晚簫急聲一喚,搖頭道,“我沒事,當真沒事。”
“當真?”霍小玉眉尖一挑,忽地狡黠地一笑,“晚晚,你說,洞房花燭夜,究竟你是妻子,還是我是妻子?”
雲晚簫愕了一下,才平靜的心因爲“洞房花燭夜”五個字,忽地又火辣辣的燒了起來,腦海之中旖旎無限地出現了方纔《春/宮圖》所繪的畫面,只是,那畫面不再是圖上陌生女子,而是眼前的霍小玉與她雲晚簫。
“晚晚,你在想什麼?”霍小玉分明在她眼中瞧見了熾熱的情火,那是之前就算情濃之時也不曾瞧見了焰色,平日裡正正經經的晚晚數刻之間多了這些眸光,只有一個可能,便是因爲那本書。
“阿玉……”雲晚簫呆呆看着霍小玉的臉,只覺得心火燒得更加厲害,只想親一親眼前的美人兒,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哎!”霍小玉忽地伸指攔住了雲晚簫的脣,笑道,“堂堂二品大將軍竟然如此不守規矩,可要被人笑話的!”
雲晚簫輕咳兩聲,自覺確實太過失禮,連忙歉聲道:“是我唐突了。”
“呵呵,我忽然想到,你該用什麼償我了。”霍小玉輕颳了一下雲晚簫的鼻尖,“晚晚,這時辰也不早了,我若是再不回去,被娘發現房間裡的是絮兒,那絮兒就少不得又要捱罵了。”
雲晚簫點頭道:“嗯,這幾日,漸漸天寒了,注意身子。”
“嗯。”霍小玉走到了書房門前,忽然停下了步子,轉頭對着雲晚簫眨了下眼,話中有話地道,“紙上談兵容易,可真到了兩軍對壘,拼的可是真本事,晚晚,你猜猜,你跟我誰輸誰贏?”
雲晚簫似懂非懂,覺得她說的是牀第之歡,可又覺得不是,朦朦朧朧地更覺得羞得厲害,尷尬地輕咳幾聲,“我可不會輸。”
“當真?”霍小玉盈盈相顧,嫣然一笑,“雲將軍,可要當心了。”
“你!”
雲晚簫還沒來得及反應,霍小玉已飛快地吻了雲晚簫一口,勝利似的打開了書房門,斷了雲晚簫反擊的機會。
“晚晚,讀書雖好,可也不要通宵看書,當心傷了身子。”又是一句話中有話的話,霍小玉酥媚地一笑,轉身沿着小廊走上了小閣。
雲晚簫似羞似嗔地站在原處,雙頰燒得難受,下意識地擡手撫上滾燙的臉頰,不禁自言自語道:“雲晚簫啊雲晚簫,你堂堂大將軍怎的就先輸了一城?”
霍小玉喜滋滋地走回小閣,絮兒慌張兮兮地迎了上來,大大地舒了一口氣,“姑娘啊姑娘,你可終於回來了。”
“娘可是來過?”霍小玉驚問道。
絮兒點點頭,卻不見委屈之色,似乎這一次鄭淨持並沒有責罵她。
霍小玉倒有幾分疑惑,“娘……可說了什麼?”
絮兒道:“夫人說,女兒大了,終究是別人家的人,叫奴婢等姑娘回來,將這方未繡完的喜帕交給姑娘。”說完,絮兒轉身將喜帕拿了過來,交到了霍小玉手中,“夫人說,出嫁的姑娘沒有親手做的嫁衣,已是遺憾,這喜帕若是還不能親手做,那更是遺憾,所以夫人做好了一部分,剩下的活計,姑娘這幾日定能繡好。”
霍小玉只覺得心頭一酸,輕輕撫摸喜帕上的鴛鴦,原來,即便是娘再不喜歡雲晚簫,到了女兒出嫁,心裡終究是掛念女兒的。
“姑娘?”絮兒瞧見了霍小玉眼底的淚光,連忙勸道,“你別哭啊,夫人這次當真是沒有罵奴婢。”
霍小玉淚然一笑,將喜帕緊緊貼在心口,“絮兒,娘是真正許了我的親事了,是真的許了。”
絮兒聽得一頭霧水,“姑娘?”
霍小玉激動地拿着喜帕走到窗邊,將小窗推開,往下瞧去——書房燈影依稀,裡面有她的良人。
“絮兒,針線在哪裡?”霍小玉低頭看着手中喜帕——一針一線俱是鄭淨持給她的祝福,白頭到老,夫妻同心。
如今有良人相守終老、不離不棄,有孃親真心祝福、一世相隨,這天下還有什麼事能比這些歡喜的?
“姑娘,針線我給你放這兒。”絮兒將針線小簍放在了霍小玉身邊,看着霍小玉將紅線穿過了針眼,不禁會心一笑,心底暗暗道:“姑娘終於是找到了良人,今後有云將軍疼惜,姑娘定能幸福一世……”
霍小玉忽地轉頭對着絮兒笑道:“絮兒,你可知道女子爲何要親手給自己繡嫁衣?”
絮兒正色道:“規矩如此。”
霍小玉搖搖頭,笑道:“在沒遇到良人之前,我們將對良人的憧憬藉着這一針一線繡在嫁衣上,這就是我們最初的幸福,也是我們最寶貴的物事。出嫁之時,我們穿着這件嫁衣走到我們的良人身邊,就是將最珍視的一切全部送給那個良人,只希望……”霍小玉嘴角一揚,臉上梨渦旋得格外酥媚,“一世憐惜,相愛不離。”
“嗯。”絮兒點點頭。
“只是,這世間薄倖之人太多,有幾人可以真正一世憐惜,相愛不離?”霍小玉涼涼地笑着,搖搖頭,“比起她們,上天算是待我不薄了……”霍小玉再次瞧向書房的燈影,笑得篤定,“晚晚,幸好當初商州有你,現下香影小築也有你。”
絮兒呆呆看着霍小玉幸福的笑,心底悄悄地笑道:“雲二哥,幸好雲將軍身邊也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