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末將知道。若是遇着戰事,敵人可不會讓咱們休息。”
張守仁滿意一笑,不再與他說話,只是轉身回頭,向正自發呆的吳猛道:“走吧,吳將軍。這時候往回趕,路上再查看一下青苗,也不枉費了這一天。”
“好,我自然聽從大帥的吩咐。”
張守仁自將臺而下,也不知道是誰帶頭,過萬軍士齊聲吹呼,萬歲之聲,不絕於耳。吳猛聽在耳中,卻突然想起當年張守仁匹馬入禁軍營內,那些士兵亦是高呼萬歲。兩件事,性質絕然不同,此時想起,心中卻是滋味萬千。
待出得營外,一行人上得戰馬,張守仁突然回頭,向伍定國道:“最近比較閒,你也是第一軍的兵馬副使,這幾天就留在營內,過一陣子再回穎州。”
“是,末將遵令。”
“代我巡行各部,問着軍官老人們好。說我下次再來,不是來巡營,卻要大擺酒席,謝他們爲我帶出了一支精兵。”
“是,末將一定將話帶到。”
此時,把守在營門前的守門校尉,卻正是張守仁的多年舊部。聽得主將如此交待,忍不住淚涌上來,他害怕別人看見,急忙扭轉過頭去。動作卻是太大,引得各人注意,早已看的清楚。
“好了,我們走,回穎州!”
張守仁馬鞭輕揚,打在身下的戰馬身上,那馬歇息了一夜,此時精神十足,咴咴叫上幾聲,馬蹄飛揚,帶着張守仁一路狂奔,當先去的遠了。
吳猛急急趕上,待接近張守仁身前,先看他臉色,只覺得精神奕奕,本想問他是否睏倦,腦中略一思量,卻先笑道:“將軍令威,可至如此乎?”
張守仁聽的一楞,答道:“老吳,你這是什麼話。”
吳猛嘖嘖連聲,笑道:“你要巡營的事,想必是早有知會。那大營中的將士,必定是一早起身,專門等你到來。咱們原本下午就可以到,卻多耽擱了大半天,這樣一來,他們可白站了那麼久。可是隊伍不曾散去,仍然佇立當場。我當時進營門時,可是嚇了一大跳。我當時在想,咱們要是一直沒來,他們是不是這麼站下去?”
張守仁不等他自問自答,搶先答道:“會,我不到,沒有我的命令,都得給我站下去。”
他的語氣平淡從容,又被馬蹄聲遮蓋的全無威勢,可就這麼一句話,讓吳猛猛然間打了一個寒戰。
他原本不過是說笑,卻不料自己拿來說話的東西,竟然是事實。
呆了一陣之後,吳猛方又打起精神,繼續道:“我明白了,只有你這股狠勁,纔會有這種軍官和兵士。”
張守仁點頭道:“你手下的三軍越騎,很多曾經是在大別山中練出來。那時候,可比現在還要困苦。我兵少,必須一個當十用,也是苦了他們了。”
他說的越是從容平淡,吳猛眼前,就彷彿見到了那些**練的不成人形的兵士。又打了一個寒戰,接口道:“我不說什麼,你給我這支強軍,石頭一樣的軍人,我不把他們用好,不把敵人拍個粉碎,我的腦袋我親手割下來送你。”
張守仁點頭道:“吳兄,你我知交,你又是我朝先輩名將。別的話不說,你的越騎,就是要打硬仗,甚至將來擴充了,和蒙兀人的重騎,正面硬撼!”
“是!”
“吳兄,我這樣的練兵法,也是不得已。我知道你面惡心慈,待兄弟們極好。不過,你若愛惜他們,就仍然要如同我這樣的練他們。”
“是!”
張守仁悠然而嘆,面帶愁色,並不再說話,只顧催馬攢行。吳猛不知道他爲何突然如此,亦只得停住話頭,直跟隨他疾奔而行。
許多話,張守仁自然不會同他來說。一則是話不可盡對人言,二來,說了這個武夫也是不懂。中國先秦時,文武不分。貴族們分擔了國家政務的同時,也負責對外的戰爭。
當時的大小國家,遇到戰爭,大小不一的貴族,準備好馬車、武器,僕從,從各自的家中出門,彙集一處,與敵國擺開戰場,如同雜耍般的打上一場,一邊敗了,認輸,另一邊也不會往死裡打。
所謂退避三舍的故事,也正是發生在那個年代。
在那時,當年不是所有人能有的榮譽。戰場上的軍人,講究的是寬容與氣度,還有自身的武勇。打仗,也沒有軍餉或是賞賜,自然也撈不到任何的好處。相反,還需倒帖時間,武器,車馬。甚至,是自己的生命。
而這些,全是由着大大小小的貴族們來承擔。這些軍人,被稱爲“士”。
待到戰國時期,全民皆兵,原本的尚武與好戰之氣,被無休止的戰爭折磨的存身不住。同時,寬容與信任對手的習俗,也被秦將白起,徹底埋葬在了長平之戰的深溝之內。
漢,以罪人爲兵,軍人開始並不僅僅是榮譽了。唐,軍人造亂。宋,承繼了五代的驕兵悍將後,開始招募災年破產的流民爲兵,並且在他們的臉上刺青,一旦逃亡,方便捕拿。
到這個時代,軍人和罪犯,已經沒有區別了。
楚太祖改革制度,號稱要文武並重。在開國之初,這樣的口號還能維持一時,待到後來,對武將和士兵的猜忌與防範,甚至是敵視與蔑視,又逐漸佔了上風。軍人的地位越發的低下,象楊易安那樣的聰明才智之士,絕不願進入軍中效力,而權貴和開國將領的子弟們,卻日漸無能,待得最後,襄城統制那樣的重任,卻落在一個無能的文官手中。
這不能不說是古代中國,總體走向衰落的一個重要原因。
好男不當兵,好鐵不打釘。
張守仁自得穎州之後,分田割地,人人敬服。他手下的兵士軍人,卻並不能得到相應的敬重。而自從下定決心,實行耕戰之術,而以嚴刑苛法,恢復先秦尚古之風,勇猛之氣的時候,重立“士“的階層,則做爲張守仁立身根本的大計,開始實施。
每個飛龍軍士,最底層的小兵,分爲三級,最高級者,授田二十畝,不繳賦稅,不需耕種,坐食其利。
而就這麼一級,需要斬首五個來換。
火長,授田四十畝,不繳賦稅,不需耕種,坐食其利。
隊正,授田百畝。
校尉,授田三百畝。
校尉之上,則各依戰務,各有加授。
如此這般一來,只要立下戰功,成爲最高一級的兵士,就有一年二十畝地的收成,白白由官府贈送。
也就是說,只要你在戰場立下過戰功,斬下過十五顆人頭,就可以一輩子衣食無憂。
除此之外,那最高一級的軍人,就稱爲士。任何人,除了官員和更高一級的士外,見着他,都需鞠躬行禮,以示尊衆。
士,出門必須帶刀。
士,有着官府頒賜的華美衣飾,房舍,有着鄖章戰刀戰馬。他可以傲嘯鄉里,橫行無忌。
這樣一來,則必定人人在戰場上爭功,在訓練場上拼命。誰都想爲了自己,爲了家人,能得到這樣優厚的賞賜,和這樣的榮譽。
榮譽!唯有在胸膛中燃燒着熱血,有着利益爲驅動,有着百戰之師一員的驕傲,有着身爲高人一等階層的榮譽和責任感的軍人,才能成爲一個國家的脊樑。
這些舉措,都是張守仁苦思而得。除了一些禮儀和法令上的東西,尚沒有完全實施外,授田計功之事,早就實行。
這也是他的軍隊,爲什麼那麼勇而忘身,那麼不畏懼辛勞的一大原因。這也是他不能太大規模擴充軍隊,只保留一支精兵的原因。
他的軍隊,不要孬種,也不要勇而無力的文弱之人,他要的是勇士,壯漢,在戰場上能挾着人頭飛奔,滿臉血污,卻飛槍奪人性命的豪傑。
這樣的軍隊,只有秦朝的那隻百萬大軍,可以抵敵!也只有來自草原上的羣狼,可以做它的對手。
野蠻戰勝文明,暴力打敗禮儀,在這個亂世,唯有比敵人更暴力,更加的嗜血,才能保住炎黃的血統不受玷污,大漢的文明不受毀滅。
而讓張守仁憂慮的是,他一手建立的這支軍隊和武士階層,會不會反過來,在敵人沒有破壞成功的情形下,將充斥着優雅和商業文明發展到極致,已經可以往工業文明躍進的華夏文明,毀在自己手中。
這一切,只能在將來慢慢再看,妥善修改了。
只盼着自己不象太祖那樣,壯志未酬身先死吧。
他滿懷心事,一路疾馳,待返回穎州城治地界後,方纔放慢速度,時不時的跳下馬來,在田地裡查看青苗長勢。
雖然不能有化肥農藥,可是在當時,以張守仁頒佈的法令辦法耕種的田地,已經是最大限度的將農業現代化了。
殘雪擋不住密集的麥苗,白與青在黃色的大地中,彷彿在爭奇鬥豔一般。麥苗厚實而健壯,精選的矮杆麥苗,不懼雪壓,不會倒杆,在中原大地肥沃土壤的滋潤下,正在瘋狂的成長。
他一路行來,一路觀看。並不如當時的皇帝及後世的土皇帝們那樣,假腥腥的叫過幾個老農,問收成年景,官員清廉與否。
在強力的統治手腕與制度管理下,他並不需要靠這些東西,來維護自己虛弱的自信心。
推薦《妖魔軍火商》作者:張大牛。
看開頭,和升龍道的上半部差不多,大家可以去看看。
還有《臉譜》點推都在我上,作者耍賤要我推薦,那就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