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無雙提劍緊追其後,只是輕功斷斷續續,半落半起,明顯不如那年輕和尚,落下很多。須臾間,二人相繼奔至絕壁前,眼看年輕和尚已無路可走,凌無雙即將追上。此時年輕和尚騰空一躍,沿壁而上,登至半空手抓崖壁縫中長出的一枝粗幹,腳登壁使力,手用勁一支,整個身子便坐在了粗幹之上,他背靠絕壁,雙手叉懷,一腿自懸空中,一腳踏於粗幹之前作悠然狀。
凌無雙不甘示弱,接踵而上,眼看就要攀躍至年輕和尚處。突然手握長劍被一長枝礙住,腳也隨之一溜踩滑,人將後仰下跌之危際,年輕和尚腳勾粗幹,身體一落伸手抓住了凌無雙。
年輕和尚手抓凌無雙懸於半空,其勢尤險,粗幹雖粗,但承兩人之重稍顯不濟,兩人隨時都有枝斷墜崖之危。崖下小雪見況,甚感驚慌,連作接捧姿勢,道:“小姐,你一定要抓緊他的手,掉下來我可接不住你啊!”
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凌無雙不求自救,卻揮劍架於年輕和尚的頸上,道:“你這賊和尚,誰叫你碰我的?”年輕和尚道:“那我數三聲,你收刀,我鬆手。”凌無雙道:“你敢!你敢鬆手,我就割斷你的喉嚨。”年輕和尚忿道:“又不讓我碰你,又不讓我鬆手,你究竟要我如何是好?”
凌無雙道:“我要你……”話未說完,咔嚓一聲,樹幹斷裂,二人猛然墜下,凌無雙機靈權變,用手中利劍插入巖壁縫隙中卡住。年輕和尚輕功雖高,但突失重心,無從借力,縱有何等輕功也無計可施,隨同墜下後抓住了凌無雙的足踝。
兩人陣腳互換,態勢卻依舊嚴峻,長劍被二人墜得越來越彎,殆要折斷。凌無雙道:“賊和尚,我劍已收,你爲何還不鬆手?”年輕和尚道:“哼,我可是你師父,我若鬆手墜下摔死,我怕你揹負上欺師滅祖之名。”
凌無雙斥道:“賊和尚,危難之際,還耍……耍甚嘴皮,快……快想對策,我快……快快吊不動你了!”
突然崖下的小雪吼道:“傻和尚,你腳下寸許處有一樹枝可供歇腳,你趕快墊腳踩下,紓解我家小姐一下。”
年輕和尚低頭一看,果見一細枝橫於腳下,稍微墊腳便能觸到。隨即他墊腳踩了上去,漸漸鬆去了手,長舒了一口氣道:“我現在可以鬆手了!”
凌無雙柔弱地說道:“和尚,我……我快支撐不住了,你快救救我!”
年輕和尚道:“你不是不讓我碰你的嗎?既不讓我碰你,我又如何救你?”
小雪焦急道:“傻和尚,你趕快用手從下託頂一下我家小姐,否則她支撐不住,掉下來砸到你可不好!”
年輕和尚拍了拍頭,對凌無雙道:“她說得甚是有理,我現在與你是同命相連,同氣相求之人。你若掉下來砸到我,我又掉下去砸到那崖下的小丫頭,那誰也別想活命了。”說着他便舉起了一隻手托起凌無雙的左足,凌無雙大感舒緩,得寸近尺地將右足也踩到了年輕和尚的頭頂。
年輕和尚大有泰山壓頂之感,叫苦不迭地說道:“你這瘋丫頭,敢踩師父的頭,真是大逆不道!”話音剛落,只聽噼啪一聲,年輕和尚腳下的細枝難承二人之重,再度折斷。
樹枝斷得突然,凌無雙喘息無顧,手握不緊劍柄往下落去,落至細枝斷裂處,她伸手敏捷地一把抓住了斷裂後剩下的樹樁,年輕和尚情急之下,原本托住凌無雙左足的右手變爲抓勢,想趁勢抓住她的左足避免墜落,不料將凌無雙的長鞋拉脫,抓了個空。墜落之際,他又就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左手一把抓住了凌無雙踏於自己頭頂的右足。不慎拉脫的長鞋落下之後,剛巧砸在崖下小雪的頭上,瞬間不省人事的暈了過去。
高低態勢再度扭轉,年輕和尚想見上山容易下山難,眼前又見膝部有一突石,剛巧可做基石踏足使力而上,於是他順勢踏足鬆手上躍,再顯絕世輕功來到崖頂,找來繩索放下,欲讓凌無雙順繩而下,奈何繩索不夠長,至她掉樁處還略有不足,但她抓樁之手用力一引,另手還是一把夠住了繩索,之後年輕和尚迅速地將她拖拽之絕頂。
經過一番牽引拖拽的折騰,到達絕頂的凌無雙早已虛弱無力,隨即便昏倒過去。年輕和尚見狀,知她急需休息補點,便將她背至師父處,給她喝了些水和乾糧後,便漸漸恢復了體力,甦醒過來。
醒來突見年輕和尚俯視於前,一掌將他推開道:“賊和尚,離我這麼近幹嘛?”側目一看,旁邊還站着一位白髯和尚,他和年輕和尚一樣,身着一身灰色僧衣,臉型方正,神態威儀而肅穆,一叢白鬚可以看出年勢已長,但卻依舊神采奕奕,容光煥發。
見得這副雍貴之態,凌無雙肅然起敬,道:“敢問這位高僧是誰?”那位高僧道:“貧僧法號德正,字虔靈,敢問女施主又是何人?爲何稱我這頑徒爲賊和尚呢?”凌無雙解道:“在下乃凌雲派掌門凌雲天之女凌無雙,不知他是虔靈大師高徒,是有言語之冒犯,還望大師海涵。不過大師這位高徒,確有失道悖節之處。之前小女路過崖下,見他於路旁山林之中烤食兔肉,大飲美酒,好不怡情得意,如此行徑,實是有損佛門清譽。”
虔靈大師目瞪年輕和尚,問道:“青峰,果有此事?”
年輕和尚慌道:“師父,徒弟一時口貪,犯了葷戒酒戒,還望師父原諒我這一次。”
虔靈大師沒有作應,轉視凌無雙道:“剛纔聽女施主自稱是凌雲派掌門凌雲天之女,頓生欽佩之情。你父親凌雲天,義薄雲天,武功蓋世,執掌凌雲派數十年,使貴派聲名遠播,威振武林,貴派的凌雲劍法更被譽爲當世第一劍法。就是不知貴派現今是否還收徒傳藝?”
凌無雙謙虛道:“大師過講了。我凌雲派旨在弘揚武德,廣播仁義,減少武林紛爭,故於收徒傳藝一事,一向是有教無類,只要誠心來投,皆是不拒。”
虔靈大師聽過之後大感欣慰道:“女施主所言極是,貴派大多宗旨與我佛門不期暗合,實乃幸事,妙哉幸哉!”隨後捻鬚默然了片許,叫道:“青峰!”“徒兒在!”年輕和尚鏗鏘應道。
“爲師德薄功淺,年勢已高,再也教不了你什麼了;加之你貪杯好口,塵緣難了,佛門亦難留你。”說着虔靈大師引了引凌無雙續道:“適才聽這位女施主說她們凌雲派有教無類,廣收門徒,你不如隨這位女施主歸去,蓄髮還俗,拜在凌雲派門下。”
大師話音剛落,年輕和尚重跪在地道:“師父,你不要我了!師父,你一定要原諒徒兒這一次!徒兒下不爲例,再不惹師父生氣了。”
虔靈大師向前幾步,扶起跪倒在地的徒兒說道:“青峰啊!好男兒志在四方,這絕壁禿頂的方寸之地,豈是大丈夫的立足之地?只要心中有道,天下人人爲師;只要心中有佛,世間處處是善。聽爲師的話,隨她去吧!”
虔靈大師隨即轉視凌無雙道:“峰兒,這位女施主既是凌雲派掌門凌雲天之千金,無論年齡長幼,你皆要稱她一聲師姐。”說着向年輕和尚招了招手道:“快快過來行禮見過!”
年輕和尚平生最聽師父的話,儘管他與凌無雙先前有約,凌無雙失賭,她應遵約拜己爲師,可此時師命難違,他也只能拜自己的“徒兒”爲師姐了!
年輕和尚拱手向前地重重一揖,道:“師姐在上,請受師弟一拜!”
凌無雙順勢道:“好師弟,快快起身,這我可受不起!”她心想:‘等你隨我回到凌雲山之後,我非叫你受不起我。’隨即她又說道:“對了,如今你拜在我凌雲派門下,你我已是師姐弟,我還不知道你叫甚名字呢!”
年輕和尚回道:“我叫葉青峰,是一個孤兒,從小承蒙師父收養,如今方能長大成人。這名字也是師父爲我取的,師父說我小時枯瘦如柴,萎靡不振,只願我長大之後,能像那青峰上的壯樹綠葉,肥美粗大,故爲我取名爲——葉青峰。”
凌無雙聽得葉青峰身世悲慘,又想起自己從小失娘,頓生同情之心。隨後虔靈大師言道:“前塵往事,不提也罷。時間已晚,你快快雖這位凌姑娘下崖去吧!”
葉青峰三稽首後作別師父,隨同凌無雙下崖而去,此時已是日暮時分。二人慾匯同小雪歸往凌雲山。
凌無雙下崖之時順取了插在崖縫中的那柄劍。下崖四周尋覓後,卻不見小雪蹤影,只見得地上有些拖動的痕跡。還有凌無雙先前從崖上掉下來的鞋子依舊躺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