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清溪看着面前狼吞虎嚥的人,忍不住說道:“你慢些吃,別噎着了。”
她又順手給他倒了一杯水放在旁邊,謝清湛將米飯吃完之後,又喝了一口水,那舒爽簡直是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抹了嘴巴一下,開始吐槽道:“你知道我幾天沒吃米飯了嗎?我從來都沒想過,我居然有一天可以吃三大碗米飯。”
接着他又開始揉自己的肚子,忍不住呻吟道:“哎喲,我的肚子喲。”
謝清溪看他這會是又心疼又沒好氣地,可她見謝清湛這幅狼狽的模樣,還是忍不住問道:“你怎麼出來的?”
謝清湛一下子就頓住了。
話說另一邊的大帳之中,陸庭舟讓人送了好酒好菜給這些村民們,而那名叫小貂的少女則是忍不住地望向帳子外面,她哥哥在一旁正抓了一隻雞腿,放在她碗裡,扯了一下她的手臂便說道:“趕緊吃,要不然待會可就沒了。”
邊境生活並不富裕,這些村民雖說也有上山打獵,可是那些獵物多是被拿到鎮子上換成鹽巴和其他生活必需品,尋常要想吃肉也得等到過年。原以爲這會被這當官的抓住了,肯定是一頓打,誰知居然還有這樣的好酒好肉。
小貂擔憂地說道:“也不知蕭公子怎麼樣了?”
她哥哥看了她一眼,立即低聲道:“你還擔心他幹嘛,你方纔沒聽見嗎?蕭公子叫那個人妹夫呢,我聽說那可是王爺。”
小貂哥哥穆青是村中少有的讀書人,其實也就是他自封的,他父親以前是個童生,後來教兒子認些字,只不過他比他爹還不如,如今連個童生的功名都沒有。所以他自覺是有些見識的,便拉着小貂說:“我方纔問了那個士兵,他說那個王爺可是皇上的親弟弟。”
皇帝是什麼人物,那可是天子,上天的兒子,離他們這些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太過遙遠了,以至於乍一見到這個皇帝的弟弟時,村民們跪下的時候都是顫抖的。
小貂有些遲疑,她說:“可是我看蕭公子比那位王爺小上好多,怎麼又會叫王爺妹夫呢?”
方纔小貂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蕭公子叫了一聲妹夫,結果身後的兵士差點嚇死,一雙眼睛來回不定的看着蕭公子和王爺。
其實別說這兵士嚇死了,就連趙超都唬了一跳。妹夫,他在京中,自然知道這位恪王爺娶得是當朝閣老的嫡孫女,他又擡頭看了一眼那少年,越看他越覺得有些眼熟。
待想了一會,這才恍然大悟,這不就跟那日他在御前碰見的謝翰林有些相似。趙超雖說心底覺得恪王爺不過是個失勢的王爺,可他也表面上卻一直是恭恭敬敬的,一點沒讓陸庭舟抓住把柄。
所以那會他立即跪下來向恪王爺請罪,誰知人家連眼神都不帶給他的,就讓身後的王府侍衛統領將人領了回去。
“富貴人家的姐妹多,既然叫妹夫,那肯定是蕭公子的妹妹嫁給了王爺唄,”穆青立即說道。
他又指着碗中的雞腿,立即說道:“你趕緊吃吧,我再給你夾塊紅燒肉。”
此時謝清湛被謝清溪盯得有些不好意思,他摸着腦袋便說:“我在京城待的太無趣了,便想着出來走走。大哥以前不也遊歷山川的,那時候爹爹還挺鼓勵他的呢。”
謝清溪忍不住要扶額,她說:“可大哥是在中瞭解元之後啊,你如今這麼出來了,學業怎麼辦,爹孃在京中不定怎麼擔心呢。”
謝清湛別過頭,甕聲甕氣地說道:“反正你不許趕我回京。”
謝清溪看着側臉對着自己的少年,臉上還尤是稚氣未脫的模樣,先前一直在京中過着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卻連最喜歡的蹴鞠都不要了,追着自己到這裡來。謝清溪不是不知道謝清湛的想法,可是她稍微想一想,眼淚就要往外流。
謝清溪看着他忍不住調皮說道:“我知道,你就是實在太捨不得我了。”
“誰說的,”謝清湛忍不住轉頭,結果看着謝清溪眼眶早紅了一圈,又別過頭,嘴裡道:“你說是就是吧。”
“你不傲嬌會怎麼樣啊,”謝清溪忍不住虧他。
沒一會陸庭舟就過來了,他看着桌上的狼藉,就知道謝清湛這一路上沒少吃苦。他進來後,齊心就端着一盞酒壺進來。
謝清湛忍不住警惕地看着他,問道:“怎麼,想把我灌醉?”
謝清溪白了他一眼,都不忍心去打擊他了,忒自戀了點。
陸庭舟橫刀立馬地坐下來,拿了酒壺給先他倒了一杯酒,又給自己倒了一杯酒,隨後便舉起酒杯說道:“來,我敬小舅哥一杯。”
謝清湛聽着這古怪的稱呼,立即咧嘴笑道:“叫什麼小舅哥啊,清溪兒都叫我六哥哥的,你叫我謝小六就行了。”
陸庭舟立即正經臉說道:“那怎麼行,方纔小舅哥叫了我一聲妹夫,禮法可不廢,按理我也該叫你一聲舅哥的。”
謝清溪還不知道中間有這麼一出呢,臉上登時都是吃驚的表情。誰知謝清湛還頗有點,我自巍然不動的厚臉皮精神,這會看着他笑呵呵地就說:“咱們都是一家人,計較這些幹嘛。”
謝清溪忍不住想要撫額,誰都能聽出來陸庭舟這口吻吧,偏偏就她六哥哥這性子。不過說來也奇怪,謝清湛活這麼大,除了謝樹元三五不時地要收拾他之外,謝清溪就從來沒見過誰能真的對他說一句狠話。
小時候吧,謝清溪還說謝清湛是婦女之友,現在吧,她覺得她六哥哥簡直是全民之友了。
陸庭舟端詳了謝清湛一會,發覺他還真是認真說的,也禁不住笑了,立即舉起酒杯便說道:“來,我再敬小舅哥一杯。”
謝清溪看着陸庭舟,禁不住在想,這小舅哥到底是個什麼鬼啊,這稱呼簡直是要命啊。
可誰知這兩人反而越喝越來勁,就連陸庭舟都有一種,咱們哥倆好的架勢。
謝清溪也不去勸他們少喝點,古代酒水的度數都不是很好,這麼一壺就連她都能喝一半呢。所以這會謝清湛拉着陸庭舟開始說起蹴鞠的時候,她真的是要摸頭了。
結果說完蹴鞠,謝清湛突然轉頭問她:“清溪兒,咱們這會走,能再帶上兩個人嗎?”
謝清湛這會都說上我們了,謝清溪都忍不住笑了。她這個六哥哥啊……
“你要帶誰走啊,”謝清溪問道。
謝清湛立即笑了,他說:“就是小貂還有她哥哥,她哥哥身子不好,需要到葉城去治病。他們兄妹兩沒什麼錢,這兩年在攢錢和盤纏。”
謝清溪點頭,原來是這樣。
謝清湛這會又吩咐她說:“小貂一個姑娘家在那邊肯定不方便,你讓硃砂把她接到你的營帳裡去。”
“知道了,”謝清溪起身往外去。
走到營帳門口的時候,就聽陸庭舟開始說他小時候踢蹴鞠的事情,謝清湛立即得意的說,他蹴鞠的排兵佈陣在大齊朝無人能敵。
小貂被人叫了出來,就見一個長相十分秀美的女子站在門口等她,旁邊是個穿着青衣的男子。
她原以爲這就是蕭公子的姐姐呢,誰知女子帶着她往營帳中間走去,漸漸地便接近最中間的中營帳,小貂是在邊境長大的,知道處於最中間的營帳都是大人物才能住的。
待她進去之後,一擡頭就看見坐在椅子上的女子,都說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那女子在一片朦朧的燈光之下,整個人周着都鍍上一層淡淡的光圈,小貂從未見過這樣好看的人,一張白皙的臉頰放佛那玉一般的通透晶瑩,臉上的五官更是精雕細琢過,多一分則濃,少一分則淡。
她穿着大紅色的衣裳,越發襯托的皮膚白透,衣裳的料子光滑無比,在燈光下還隱隱閃着銀絲。
小貂忍不住地看呆了。
謝清溪也在打量面前的姑娘,說實話這樣的村子裡能出一個這樣清秀可人的姑娘,倒也是難得。她不象是北方的姑娘,反倒更像是南方的女子,身上透着溫婉細緻的味道,一低頭便是一抹溫柔。
“你便是小貂姑娘,”謝清溪開口問道。
小貂也是被美人兒的聲音叫醒的,可是這聲音又甜又柔,就象是嘴裡喊着蜜棗在說話一般,一開口便是一股醉人的甜蜜。
她擡頭盯着謝清溪看,硃砂在一旁忍不住想出口提醒,這樣未免也太沒規矩了些。好在小貂自個也這麼覺得,立即垂下頭,輕聲回道:“我是小貂。”
她想問這個姑娘是誰,可是又見她周圍站着這樣多的人,就連身邊的丫鬟都好看地很。
“聽說是你救了我六哥,所以真的謝謝你,”謝清溪笑着說道。
小貂也低頭笑了下,又想擡頭看面前這個好看的姑娘,她可真漂亮啊,不知道京城的姑娘是不是都是這麼好看呢。
“也談不上什麼救,蕭公子給了我銀兩的,“小貂是個實誠的姑娘,這會也如實說道。
謝清溪忍不住輕笑了一聲,結果小貂一擡頭又看呆了,美人居然連笑都這麼好看。她原以爲蕭公子是世上最好看的人,沒想到如今見到這個姐姐,她居然比蕭公子還好看。
蕭公子?
謝清溪沒想到謝小六行走江湖,還學會用化名了。不過這事不歸她管,她笑着說:“聽我六哥說,你們要去葉城?”
小貂點了點頭,不明白她爲何這樣問。
謝清溪說道:“那你們願意跟着我們一起去葉城嗎?”
“可以嗎?”因爲穆青的身子不好,所以他們一直想去葉城。況且村子裡多是靠打獵爲生,穆青的身體根本沒辦法打獵,或許去了葉城他們還可以有別的出路,畢竟穆青也算是識字的。
小貂立即反應過來了,肯定是蕭公子求情的,她立即點頭,說道:“我願意和你們一塊去葉城。”
待送走小貂的時候,硃砂特別吩咐她今晚回去就要收拾東西,因爲他們明個一早就要拔營上路了。
沒多久,陸庭舟就回來了。謝清溪給他更衣的時候,就見他一身的酒氣,他只得笑道:“清湛把酒灑在我身上了,我不知道他酒量這麼差。”
謝清溪搖頭,笑說:“去年過年的時候,六哥哥也拉着我們一塊喝酒,結果大哥哥和二哥哥什麼事都沒有,他自個就先醉了,抱着我爹就大哭,說讓爹爹以後少打他。”
陸庭舟忍不住笑了,謝清溪又說:“所以我一直懷疑他那會是裝醉的。”
“那這回呢,”陸庭舟問道。
謝清溪看他,咬脣輕笑,直看得陸庭舟一陣心猿意馬,垂頭就吻了下來。
待第二日重新上路的時候,謝清湛去穆家村接了穆青和小貂兄妹倆,又換了一身乾淨地衣裳就回來了。
陸庭舟昨晚已連夜讓人送信回京城,說是在外面遇見了謝清湛,讓岳父岳母不要擔心云云。至於謝清湛什麼時候回去,他乾脆就沒說。
本來他們就已是臨近葉城了,此時翻過這座山,對面就是葉城了。待到了半山腰的時候,謝清溪忍不住拉開了車窗,葉城就在眼前,只是那城池太過遼闊竟是一眼看不到頭,而蜿蜒曲折的長城更是一直延展到視線看不見的地方。
謝清溪雖看不見城中,可是她放佛能聽見塞北人渾厚的吆喝聲音。而巨大的海泡子猶如一塊藍寶石般,鑲嵌在大地之中,美的奪目。
此時先鋒早已經去了城中,鎮守葉城的是昌海侯嫡次子聶鋒,而葉城的太守姓黃,兩人早已經在城門口嚴陣以待。黃太守站在這裡,一直用帕子擦着汗,雖說這天氣寒冷,可是他這汗怎麼就擦不完。
好在沒多久之後,就見對面揚起的灰塵,接着便是成隊的軍士整裝而來。
謝清溪坐在車中,一直等到馬車停了下來,待許久之後,又重新啓動。
她終還是在進城之前,掀起窗簾,看着城門口那巨大的葉城二字,聽說這是當年太祖大破塞外異族之後,親自題字的。
葉城,我終於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