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聽紅牆碎玉,高門雁翅,寧擇一隅
“才一下子不見,你就跑了這麼遠。我還特意交代了他們要看住你的。”午門之上,胤禛憂心忡忡地看着呆呆站在那裡的女子。這裡風大,她好端端地跑這裡來吹什麼風。
眼前的磚石皆已被一片白色覆蓋,像極了壽皇殿中那滿屋子的肅煞。鵝毛般的雪花未停,她站在午門重檐黃瓦的廡殿頂下,伸手去接飄落的雪花,自然是什麼都接不到。又往前走了幾步,細碎的雪花砸在她臉上,落下的盡是冰冷。這一年,皇城甚少下雪。皇阿瑪駕崩那日一場,到今天也不過才第二場。小時候她很喜歡下雪,總是鬧着讓安布不要急着將承乾宮的雪掃去。就爲這個,掌管東西六宮諸事的安布沒少聽宮妃們的抱怨。
“我還從沒站在這裡看過宮外。”半晌,她喃喃開了口。皇城大內,尋常市井,此時皆落入她眼中。這種居高臨下高高在上所帶來的愉悅,連不愛好權勢的她都會有所留戀,更不要說是她那些本就出身不凡又自命不凡的兄長們了。
昔年富貴珠翠,如今只餘一支銀簪在發間插着。這午門城樓,是皇帝歷年十月初一頒發第二年曆書,行頒朔之禮的地方。她如今所站的位置,是由明至清多少代帝王站的地兒。如今她站在這裡,而新登基的帝王,卻站在她身後。
周身忽地被溫暖包圍,她低頭看去,自己整個人都被他用那厚厚的黑狐裘大氅裹入懷中。“喜歡看就等過幾日再看。今兒風寒雪大,病還沒好就到處亂跑。怎麼還跟小時候似的。”他低沉的聲音就響在她耳畔。
“你不會說我不懂規矩嗎?”她回過頭去,擡着眼眸看着他。她知道自己這一行徑有欠思忖。可她只是想來看看,站在這裡到底是個怎樣的感覺。這一輩子,她可能只有這一次機會能站在這裡了。
高處她一頭的男子目光越過她,看着眼前白雪皚皚下的大好河山。這天下,是她付出了那麼多才幫他爭到的,不過是站在午門之上多看幾眼,有什麼不可。
“這宮裡的那些規矩,若是不喜歡,也就不用去理會了。以後,你開心就好……”她生命中的前三十年,無論是孩提時代,還是懂事記事之後,都活的太累。守着規矩,守着禮制,天天活在步步爲營處處小心的提心吊膽中。他只希望,往後的日子,她能活得隨心些。
她微笑不語,算是將他這話應下。皇兄雖這麼說,她卻不敢真的這麼做,不管是居功自傲還是恃寵而驕,都不符她一貫嚴謹恭順的性格。“四哥這麼一說,我就當這麼一聽。如今這天下既是四哥你的,旁人當然是不敢說什麼。不過,我若做的過分了,打的豈不是兄長的臉?”
“如今一切安然事態平穩,我又何懼被你打臉?”旁人口中的冷麪帝王此刻卻笑若暖陽。他也就只有在她面前笑得這麼毫無戒備。
他所說的話,靜慈自是明白。只是,如今她只想再這宮中,尋個僻靜的角落居所,安安靜靜地過日子。這午門雖高高在上,能看得一世的好景,卻是高處不勝寒。她如今身子不好,可是不願在這種地方待久。先帝在位六十一年,最終不也是子叛親離孤零零的一個人?她不要四哥最終也成這個樣子。與其走到最終不歡而散的地步,不如她主動退一步,退到安靜的角落,放心大膽地看着她的兄長如何揮袖治山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