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城……!”常德裕在後頭叫他一聲,陸池城已經跨着急切的步伐走了出去。老頭子拳頭砸在另一隻掌心,自言自語:“怎麼回事?不會彥兒又鬧出什麼事吧?”說完也跟了出去。
陸池城回到大堂,就見大家聚集成堆,樓上幾層也圍滿看熱鬧的觀衆,快速跑了過去。
他跑得飛快,皮鞋“噔噔蹬”的在大堂的大理石上敲出響亮的聲音,西服外套都隨風飛揚起來。老譚跟不上他的步伐,只到了人羣堆時幫他一起撥開圍的水泄不通的人,給他開闢一條路,陸池城擠到前頭去。
看到林亦凡安然無恙,正坐在板凳上給常彥染了色的紗裙畫畫,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放下。因爲剛纔一口氣跑過來,還沒來得及喘氣,這才大舒口氣,撫了撫額角,鬢角已經滲出汗來。
“亦凡。”陸池城輕輕叫她一聲。
林亦凡繼續埋頭畫着,臉也不擡的應道:“噓,很快就好了。”
林亦凡妙手開花,在常彥染了酒紅的紗裙上畫出點點桃花,花瓣隨着曼紗的飄動隱約漂移,層層疊疊,活靈活現。林亦凡用了黑色的點綴,在花瓣上簇成小小的花蕊,純白的裙子有了紅色和點點墨色的添彩,別有一番風味,十分耐看。
常彥站起來,圍觀的人羣不禁拍手叫好,讚歎不已。瑪奇古中國區的總裁一直在旁邊看着,驚歎道:“林小姐真是多才多藝,加上林小姐的手繪畫,這款裙子價值就變得不可限量了!”
嘉賓裡有幾位懂國畫的,對林亦凡的手法讚不絕口。曼妙的圖畫,加上是鰲路未來夫人親自操手,這一幕霎時被在場的人傳爲美談。
常彥一天的風頭都被搶盡,此時更是一腦門的氣不知道該往哪兒出。大家都把注意力轉移到她復活的禮裙上,她也得了便宜,站起來大方的給大家欣賞拍照,佯裝出一臉和善的笑意。
茉含得意的笑起來:“因爲亦凡,你這下因禍得福了吧?亦凡的作品你可得好好保留啊,要回去洗掉了大家該說你保管不妥善,成千古罪人了!”
“洗不得,洗不得!”一位老學究樣的嘉賓急忙擺手道:“常小姐若不嫌棄,就把這條裙子拍給我,我出五萬!”
喲?想不到林亦凡的手藝還值這麼多錢?這條裙子常彥花了兩萬定製的,畫幅畫就成五萬了?
“我出八萬!”
“陸夫人的真跡,十萬!”
拍賣聲突然絡繹不絕此起彼伏,林亦凡也暈頭轉向。有人乾脆躍過常彥的權限,直接問林亦凡:“陸夫人,我出十萬,請把裙子賣給我吧!”
林亦凡打着幹呵呵,不知道怎麼回答。裙子穿在常彥身上,問常彥去啊!
陸池城過來攬住林亦凡,對饒有興趣的藝術愛好者用宣稱的口吻道:“作畫只是亦凡的愛好,不圖這項手藝跟金錢掛鉤。畫在常小姐身上,如要交易,是各位跟常小姐之間的事!”
說完,俯臉對林亦凡說:“我們走吧。”
林亦凡點點頭,跟着他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走出大堂嘆了口氣:“就隨手畫了一畫,沒想到還能套牢這麼多錢,這羣人可真會拍馬屁!做陸夫人面子可真大!”
“要我看,都是一羣不識貨的,值個百八十萬,不在話下。”
“這麼值錢?那你去拍吧!”林亦凡兩眼放光。
陸池城搖搖頭,“可惜畫在不值得的地方!一文不值了!”
陸池城何嘗不想收藏,只是那畫畫在常彥的裙子上,成了最大的美中不足。
林亦凡知道陸池城討厭常彥,無名指和小指悠哉悠哉的轉動着琥珀畫筆,用傲然的口吻說:“一文不值?你可別後悔哦,我作畫隨性的,下次讓我畫不知道得等到什麼時候了!”
她轉筆的習慣,跟瑟瑟一模一樣。這樣的口吻,這樣的話,陸池城有種時光倒流的錯覺。
那年陸池城生日,瑟瑟後知後覺錯過了送他禮物,蠢蠢的問他:“你直接告訴我,你想要什麼吧……”
陸池城想起初見她她在橙子上畫的那麼多可愛小人,隨意道:“給我畫幅畫吧!”
瑟瑟撅起嘴:“我作畫隨性的,要我畫可不一定得畫到猴年馬月!”
他是開玩笑的,她應得也玩笑味十足,沒想到她離開的時候,竟真的給他留下那樣一副畫。每一筆碳素筆的痕跡,得融入多大的心血,才能把人畫得那般逼真。
陸池城情不自禁的將林亦凡抱進懷裡,靜靜感受她的心跳和呼吸,然後,眼睛就輕輕的閉上了。
世界之大,卻渺小得只能容下兩個人。
“池城,你怎麼了?”林亦凡被他摟得莫名其妙,但從他此時的沉默裡讀出了,他肯定有心事。
他沒說話,只是抱她更緊,林亦凡也不再問了,手搭在他堅實的臂膀,像給他力量。
常德裕趕來的時候,常彥正跟明星一樣被衆人圍着拍照。她笑得春風得意,心裡卻一番苦澀。再怎麼惹人眼球,也不是因爲她是常彥,而是因爲林亦凡給她畫的衣服。她此時更像車展上的車模,臉蛋身材再好,也只能做美物的襯托。
常彥沒有答應那羣藝術愛好者的交易,宣稱這是陸夫人給她的回禮,拒不出售,然後決定回家就把這裙子撕成稀巴爛。
常德裕走近陸池城,陸池城遠遠的看到他,給了他一個告誡的眼神,招呼也沒打,把林亦凡抱起來,揚長而去。
“放我下來啊,我自己能走。”林亦凡說。
“出來一天,你累了。”
“我不累,真的。”
“那就爲了我,累一會兒吧!”陸池城吻了吻她的額頭,把她環得更緊。四年前,他沒能好好保護她,這次他一定不讓任何人再傷害她。
林亦凡被這魅惑的聲音迷惑,不再爭執,手搭在他兩肩,任他這樣抱着走了出去,坐進車裡。
“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吧?”林亦凡被他抱進車後座,老譚把車啓動,陸池城還是眷戀的不肯放手,林亦凡拗不過他,乾脆把頭倚在他肩上,認輸了:“好了好了,誰讓我是孕婦呢?聽你的就是了!”藉着懷孕的假借口,賴在他身上的感覺……一點也不賴!
陸池城滿意的摩挲她的臂膀,俯下臉親她的額頭,沉靜了一會兒問:“你對珠寶很有研究?”
林亦凡聽出他問的意思,她剛纔在臺上對雪山之巔做的一番講解,應該震驚到他了吧?她當然知道那是什麼寶物,更知道常彥拿的是仿效品,因爲雪山之巔的真跡,就在宵門坐鎮呢!
宵門弟子有無結業資質,取決於能否完成師父分派的任務。她的結業題目正是盜取雪山之巔。這件珍寶遺失了半個世紀,在她之前沒有人找到過,她覺得宵翎有意爲難她,甚至根本不想讓她獲得第五元素的資質,還故意拖延了幾天不執行任務,淨在宵門睡大覺。
她之所以認爲師父不平等對待她,是因爲資質考覈前她嘴欠的去跟大哥打探師父出題的底細。那會兒二哥三哥四哥剛考覈完,都在執行師父委派的頭項任務,唯有大哥留在基地。林亦凡跟許多抄重點的學生一樣,買了箱巨貴的楊梅巴結他,求他透露消息。
大哥正在酒窖裡品嚐新出爐的枇杷釀,嘗不出感覺,微微皺眉。林亦凡趕緊呈上楊梅:“大哥,我在貿易市場挑的楊梅,品種比枇杷還大!你也沒見過吧?看,爲了給你釀酒用,我可一顆都捨不得吃呢!”
錕言拿起一顆楊梅端詳片刻,的確出奇的大,這是中國出口的品種,因爲季節性和稀缺性在中國價格都很高,到澳洲的貿易市場來賣肯定又要翻幾番。
“讓你破費了。”錕言語氣淡然。
林亦凡嘿嘿一笑:“大哥,師父有沒有告訴你,要考我什麼呀?”
“師父憑什麼告訴我?”
“你是宵門的大弟子,又最常跟師父見面,師父在宵門可以說話的就我們幾個,二哥三哥四哥現在又都不在,他要說也就只有找你說啦。”
錕言語氣輕鬆無比的告訴她:“考覈考的一半是實力,一半是心態。你太緊張了,反而會誤事。平常的表現師父都看在眼裡,考覈只是個形式,喝碗水的功夫,放鬆。”
林亦凡撅撅嘴不信:“你當是大學考試呢?”見大哥一毛不拔,林亦凡又問:“你當年考的時候,考什麼呀?”
錕言都差點記不起自己考覈的題目了,回憶了一下,說:“破七星陣。”
林亦凡“噢”了一聲點點頭,這題目宵翎授業給他們的時候就拿來當過課後作業,看來師父也不會拿太生僻的題目爲難他們嘛!
“遊戲裡的。”錕言又補了句。
“啊……果然很走形式啊。”林亦凡慶幸無比!歡呼躍雀的跳起來,準備走時又吩咐道:“楊梅釀要趁新鮮哦!老闆說放不過三天就變味了!”
錕言拿起一顆丟進她嘴裡,“留着自己吃吧,師父不愛喝味過甜的。”
林亦凡聳了聳鼻子:“喝不了酒,口味還那麼叼!大哥,你不覺得很沒有成就感嗎?釀這麼一大瓶,師父就嘗一小口!”
錕言鳳眼一眯,表情愜意:“喝的少,入口的分量才顯得珍貴。”
“你還真能跟自己過不去啊……”
“這纔有挑戰性。”
林亦凡風中凌亂了,腹誹兩人都是變態的,準備考覈去了。拿到盜取雪山之巔的題目,林亦凡脫口便問師父:“遊戲裡的?”
然後就被宵翎用摺扇敲了一腦袋:“十四天,完不成就別回來了。”
林亦凡懷着滿腔疑惑和驚愕出發了,深深懷疑是不是每一屆弟子的考題都逐步升級,到她這裡就升級爲超超超超難?
她全無頭緒,想要放棄,還好碰到燁言剛執行完任務回來,嘲笑她:“你問誰都可以,怎麼能去問大哥呢?師父的所有門檻在大哥那裡,全部抹殺爲零!你二哥當年考覈完回來,差點人格分裂了,師父還不出手相救,最後二哥還是用自己研發的藥劑把自己救回來。填言更是去了半條命,現在身上的舊傷一半都是結業考覈時候留下的!”
林亦凡再度凌亂,問:“那你呢?”
“我?”燁言一副“開什麼玩笑”的表情,“我實力過人,又天生運氣好,比他們兩個好多過了!”
林亦凡信以爲真,她不像燁言天生好運,走在路上都能撿到錢,只能認命一搏了,這才心理平衡,繼續考覈去了。
燁言憋一臉苦笑,開什麼玩笑,師父對宵門盟員的資質,要求比珠穆朗瑪峰還高。看上去溫文爾雅的他,最擅長的就是攻擊他們的軟肋。五大元素各有禁忌,宵翎給他算過,他命裡犯水,宜爲火,所以給他取代號燁言,資質考覈的命題就是把他放到孤島上去,在海盜船過七天七夜,克服水禍。龍捲風差點奪了他的命。不過,也是因爲那次出行考覈,他生命裡的記憶才變得完滿。
小妹就自求多福吧!林亦凡一臉驚悚,燁言打從心眼只能這麼說。
林亦凡還在愣神,就被陸池城的聲音喚了回來:“想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