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暴喝“逆賊彭脫,哪裡走!”登時氣得彭脫七竅生煙,想要衝上去與來者大戰一場,卻又看到來者身邊親隨極多,足有二三百人,而自己只剩三十餘名親隨,根本不是對手。只得忍氣吞聲,埋頭逃跑,接連斬殺十餘名攔路衛士,殺出了寨門。
欒奕緊隨其後,追襲而去,二者相距不足百步。
這個時候戰馬品種的優劣得到了淋漓盡致的體現。
欒奕及其親兵所騎的戰馬都是他花大價錢從涼州或者幷州採買來的,雖說不是千里良駒,但在整個大漢朝綜合來看,也足可以算的上是上好的戰馬,各個膘肥體壯、毛色光亮。
反觀彭脫親隨腳下戰馬,都是從豫州各地百姓手裡徵繳來的本地農家馬。說白了,這樣的馬匹用來耕田、運貨還行,要論起載人作戰、長途奔襲可就差得遠了。
是以,在這場速度的較量中,彭脫明顯看到身後追兵距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百步,九十步……
“將軍,這樣下去不行!”主簿大急。
彭脫氣得汗毛都豎起來了。想他彭脫,自追隨天公將軍起事到現在,哪裡像今天這麼狼狽過。從來都是他追趕別人,哪有別人追着他到處亂跑的事。“不如回去跟他們拼了!”
“將軍不可莽撞!將軍決不可落入敵手。”主簿亦是急得不行,揣度一陣,略有所得。“將軍快把衣甲脫與老夫!”
“主簿這是何意?”
“哎呀!這時候就別問那麼多了,脫下便是。”
彭脫一向對這老主簿十分信任,沒再多問,乖乖將頭盔,甲冑交給主簿。老主簿則褪下長袍,讓彭脫披在身上。遂既猛拉繮繩,戰馬直立而起,止步原地。他一停止,未免迎頭撞上,身後一衆親隨亦是喝止馬匹,不明所以。
“主簿,你這是?”彭脫不知主簿意圖,正想停下詢問。卻聽胯下戰馬唏律律一聲慘叫,臀部上竟被主簿用長劍刺出一道血口,吃不得痛瘋了似的鑽進樹林,一口氣兒躥出五十多步。彭脫慘聲大叫,“主簿……”
“將軍速退。追兵自有老夫攔下。”老主簿搖臂高喊,目送彭脫奔向遠方,毅然決絕調轉馬頭,“兒郎們,保護將軍。”
“喝……”
不遠處,欒奕遙遙看到賊軍不再奔逃,心中大喜。提着蓮花大錘拍馬便向衣甲最爲鮮亮的反賊殺了過來。
臨近一瞧,依稀看到這衣甲鮮亮的反賊竟續了滿腮的銀鬚,他深知正直壯年的彭脫是如何都不可能長白鬍子的,就算少白頭也不可能鬍子頭髮全都白了。這才知道自己上了當。
怒氣蹭蹭外冒,絲毫無視白鬍子老頭兒刺來的長槍,隨手一撓將槍桿握在手心,大喝一聲“給我過來”。
那老頭兒只覺雙手傳來一股澎湃的力量,臀部竟被巨力拽離馬身,飛入了半空,一陣頭暈目眩過後低頭一瞧。乖乖,欒奕竟以長槍爲槓桿,將緊抓長槍死不鬆手的他挑到了四米多高的半空。這麼高的高度,青年壯年摔下去倒還沒事,他老胳膊老腿掉到地上非得摔個腿短腳折不可。
他不怕死,但卻怕受活罪。爲了不落在地上,只得咬緊牙關死命抓住長槍不鬆手,一對細長腿蹬個不停。
蹬腿兒的工夫,耳畔刀刃對撞聲“碰碰”大作。撩開眼簾一瞧,正見彭九中招倒地,胸前被長槍刺開一個大洞,血淋淋的器官裸露出來,也不知是肺還是心。三十多米彭脫親衛,只剩六人還能雙腿站立,卻是被官兵團團包圍,動之不得了。
老主簿望一眼伸手不見五指的密林,估摸彭脫已經跑出很遠,官兵一時半會絕無可能追趕的上,才長出一口氣,道:“官爺饒命,饒命!小的願降,我等願降!”
“降?”欒奕冷哼一聲,仰頭問頭頂上的老主簿“彭脫何在?”
“跑了!”老主簿答得理直氣壯。
“往哪跑了?”欒奕復問。
“回大人話,彭脫鑽到林子裡去了!”
欒奕望一眼幽深的樹林,仰天長嘆。謀劃半天,擊殺彭脫是計劃中很重要的一個環節,關係到未來豫州剿匪的整體走向。如今可好,竟一時大意讓彭脫給逃了。欒奕大爲懊悔,但也知道再懊悔也於事無補。他手指那六名倖存的彭脫親隨,對教會衛士道:“把這幫人給我拿下!”遂既將老主簿放回地面,受了驚嚇的老主簿着陸之後,竟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撩起眼簾瞥一眼欒奕手中的武器,瞬間記起傳說中只有神才欒奕才使用這樣外形奇特的兵刃,驚聲問道:“您是?欒……子奇先生?”
欒奕也不回話,斜視老主簿一眼,點了點頭,“汝何人?”
老主簿自我介紹,“在下行軍主簿趙林!”
“笑話!”欒奕冷哼一聲,“反賊也敢稱軍?”
老主簿大爲尷尬,垂頭道:“是!我輩在神才面前確實不敢稱軍!”話剛說完,有教會衛士一左一右走上前來強行從將其地上拉起,便要持繩捆綁。“且慢!”老主簿高呼一聲,推開左右。衛士見他年齡忒大,也不敢用強,杵在旁邊靜靜等待。
那老主簿趙林又道:“就擒之前,老朽有一事不明,還望子奇先生教我!”
“儘管開口!”欒奕也是尊老愛幼之人,對於老主簿的請求便沒有回絕。
“敢問子奇先生。先前,我家將軍……”趙林見欒奕面色轉陰,知道自己說錯了話,連忙改口,“彭脫已經猜出先生用的是增兵減竈之計,可爲何一路追來非但找不到先生大軍痕跡,反在歸途中了先生的埋伏?”
欒奕不由發笑,“兵者詭道也,虛虛實實,假假真真,千變萬化。凡善兵者,絕不可能照抄兵法!就像前日,奕確以欲擒故縱之計,做出敗退假象,引彭脫來追。敗退途中也確實按增兵減竈之術,擺出竈坑縮減的模樣,讓彭脫誤以爲出了逃兵。只不過,奕也猜出,彭脫一定會看出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假的,是計謀。所以,奕壓根沒準備在前面的佔頂峰設伏,而是讓假作‘潰逃’的兵馬離繞大道,化整爲零抄小路來到你們身後。衆所周知,鄙人本乃潁川人士,對潁川的山川地理十分熟悉。可以說潁川的每一寸土地上都留有本人的腳印。在我的眼裡,這條官路兩旁,有的是四通八達的小路可以通到潁川各地。”
欒奕頓了頓,又道:“其實,早在兩天之前大隊人馬就已經抵達你們身後了,並與昨日完成集結。所等待的,就是你們歸來途中,紮營過夜之時!”
“什麼?前日?可是我軍探馬昨日還在路邊找到紮營和造飯的痕跡。這又作何解釋!”趙林愈發不解。
“呵……因爲你們確是在追擊我軍。只不過追擊的不過是趙子龍將軍率領的聖殿騎士營罷了!步兵追騎兵……有意思!”欒奕燦笑出聲,“騎兵馬速快,每到一處,便大造生勢,四下埋鍋,扎千座營房。由此,便讓彭脫自以爲教會大軍仍在前方。實際上,在他面前的不過是2000名騎兵罷了!”
“原來如此!”趙林連連點頭,“如此,老朽敗得不冤,也算死得明白!”
“死?誰說你要死?”
“嗯?”趙林眼前一亮,“老朽犯了謀逆之罪,子奇先生不殺老朽?”
“聖母教從不殺俘。不過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自會有人把汝押送濟南,在那兒勞改幾年!”
趙林見欒奕答得理所當然,這才箍信,“勞改?何爲勞改?”
欒奕懶得跟他解釋,所謂勞改就是到濟南國工廠裡給他欒奕免費勞作,也有的是去地方上從事開墾良田或修堤築渠等農業基礎設施建設。說白了,就是奴隸。
當然,在濟南國做奴隸還是件比較舒服的事情。欒奕規定奴隸每日勞作絕不能超過6個時辰,禮拜日休息,集體去專門對勞改犯開放的教堂聽神甫講經;一日三餐供應充足,隔一天能吃個葷菜;四季衣服、被褥由教會統一發放,衣料又堅韌又保暖,可謂溫飽無憂。這樣的待遇比大漢絕大多數地域自耕農的生活條件還要好上許多,最起碼不用看天吃飯,飢一頓飽一頓,生活豐富多彩,更重要的是不會受士族的欺凌。現在,很多黃巾反賊降卒就過着這樣的日子,他們反而覺得,在濟南做奴隸倒比呆在老家更像是個活生生的人!
更讓他們值得期待的是,表現好的勞改犯,特別是那些表現良好思想覺悟過硬,對聖母忠貞不渝,甚至成爲標準教會信徒的勞改犯,聖母教教會區主教還可根據勞改犯實際情況,撰寫報告上報各縣大主教,經大主教、縣令會議商討,最終確定是否可以給勞改犯減刑,提前釋放,給予其濟南國平民身份。
濟南國平民……多麼讓人羨慕的稱謂啊!勞改犯們每日都在親眼見證着濟南國平民們美好的生活。他們總是那樣的幹勁兒十足,彷彿有着使不完的力氣,而在濟南只要捨得下力氣,動腦筋,就能在這裡賺到遠高於大漢其他地方的收入。他們住的宅子都是那樣的光鮮,據說有的是自己蓋的,也有的是教會出資支援百姓蓋的。天吶!聖母教會還幫老百姓蓋房子,真是聞所未聞。還有這麼好的好事。在一日辛勞之後,他們便返回溫暖的家,吃香噴噴的餐食,睡溫暖的炕。當然,炕上必會有一位美嬌娘,這是因了教會會幫助未婚信徒尋找配偶。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好的生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