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萌一怔,原以爲以呂布的脾氣必要大怒了,萬料不到他會說出這番話,一時感動的淚包包的,道:“末將職責所在,便是死,也會守住城池,如今主公親自在此,便是曹軍真來,也定然無恙!天下之大,何人可抵得過主公之勇?!”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這話便是呂布覺得誇大,也是很高興的,他這個人本來就是這樣的,以往下屬們都這樣誇大,他也從不覺得不自在,如今雖然矜持了不少,但還是很高興,臉上也有了點笑意來,道:“有布在,曹操來此,布自下城擒之,將他與郭嘉關在一處,主臣團聚,豈不逍遙?!”
郝萌見他笑了,這才真正的鬆了一口氣,又拍了拍馬屁,道:“主公,城中有何紕漏,還請明示!”
呂布道:“城中恐有曹軍細作,甚至內奸,我與嫺兒,都疑心城中有地道通向城外,若真有此,防不勝防,曹軍一來,必從此破,便是我們將四門守的如鐵桶,也無用矣!”
郝萌駭了一驚,面無人色,道:“竟然,竟然……”
呂嫺讚賞的看了一眼呂布,進步很大嘛,只說有曹軍的細作,卻不說有袁術的。
不錯,知道投個餌,怎麼試探人的忠心了。
這個餌,也是對郝萌的考驗。
希望他能受得住考驗吧,呂嫺已經給過他機會了,希望他不用再如史上一樣,背棄他們父女。
若是他真的……這一次,無論如何都留不得這個人了。
郝萌咬牙道:“既然有細作,末將即刻去排查,並尋找地道!”
“不必着急!更不可大張旗鼓,以免打草驚蛇!”呂布道。
郝萌恍然聽到他之前說將計就計,便道:“主公只管吩咐,末將定分毫無差的去辦,不敢自作主張!”
“只排查火情,暗中留意人便是,更需細心找到地道……”呂布道:“便是找到了,也不可聲張,此事,你親自辦,用的人嘴巴要緊!”
郝萌一凜,道:“是,末將定然辦妥,若是找不到,便取下這項上人頭抵罪也!”
郝萌很精明,他是知道這父女神不知鬼不覺的進了城,絕對是城防出問題了,他也不敢深問,見呂布父女並不揪着不放,便知道,這是試探自己的考驗,更是他表忠心和能力的機會。
若是辦妥了,不求有功,定求無過。
呂布道:“去吧。”
郝萌這才領命自行去了。
呂布鬆了一口氣,呂嫺對他點點頭。
不錯,知道不揪人錯不放,而先安扶人了。若是此種時候揪錯不放,只會適得其反。
餌已投下,若是郝萌還是執迷不悟,只能斬殺之了。
呂嫺並不敢放鬆,密切的叫暗影注意外面的動靜。
暗影待命,道:“傳消息至沛城中,叫他們散播開,下邳城中,有徐州的糧草若干,劉備若缺糧,可來信取,這邊必送支援……”
暗影應下,無聲無息的離去,連腳步聲都聽不見。
呂布道:“從沛城中傳播開?!”
呂嫺笑道:“若是下邳城主動傳開的消息,曹操豈會信?!他本就是走一步,疑九步的人。”
“不知道他會不會上當,”呂布道:“他這個人,最善使詐,最會疑心,只怕要他上當不容易。”
“小心使得萬年船,他爲人主更知道這個道理,又遇新敗,自然更加慎重。”呂嫺道:“必然多番試探,小心又小心,這個時候,就比誰比誰更有耐心了。”
此時郭嘉不在他身邊,他一定更加的小心。
呂布道:“曹軍缺糧,若我兒此計成,退曹,只在眼前了。”
呂嫺笑道:“曹操剛定許都,他經不起耗盡實力與我們死磕的。他剛敗過一次,但再敗一次,就已是極限了。不然許都必亂。此時的許都絕對是需要穩住人心的時候。若不能贏而穩固後方人心,便不能一敗塗地,這就是咱們的勝算。”
因爲北方還有一個袁紹在,曹操便是想死磕徐州,此時也是不可能全力以赴的。時機不對。
呂布道:“那便一步步來,虛虛實實的,讓他不清楚纔好。我只恐他會猜到我們父女來了下邳城。”
呂嫺笑道:“放點真消息出去,他未必肯信是真的,這樣才更有趣呢。”
呂布覺得無限意味來,琢磨着點點頭。
這場戰事,必是一場耗盡耐心之戰。
他現在才知道,謀略是何等的重要。一計可抵全力死戰數次啊。
像他以前,若是能有此覺悟,成就又何止於徐州?!想一想當初在濮陽,他一陣亂打,勇則勇矣,卻最終無所獲,便是贏了,也是一敗塗地。
他反省着自己以前無有章法的一陣亂打的弊端,雖然早已經名震天下,卻總是打着打着,卻總是沒有成果,還越來越混的差,最後失了洛陽,失了兗州,一無所得……
當初,他若是有這份能力,在洛陽幹掉董卓的時候,立即接手漢天子,籠絡各方勢力,賜爵互綁利益加以籠絡,再把李傕與郭汜給幹掉,洛陽就完完全全的穩了,這個且不說,只說在兗州時,他若是不圖一時之爽,多聽點陳宮的,兗州他也失不掉,當初多好的資源,兗州幾乎都跟着陳宮叛了投了呂布了,卻最後……
呂布閉了閉眼睛,他握緊了拳,以後,再不會了。他不想再被人罵匹夫無謀。
這場仗,他一定要耐心,以前只顧眼前的爽,再不能這樣了。
守着徐州,重新開始。若是徐州都守不住,談何發展,天下也再無人可容!
呂嫺在他眼神中看到了決心。
她拍了拍呂布的肩,道:“爹,此次一定能成的。”
“嗯。”呂布點點頭,道:“聽嫺兒的,不會錯。”
父女連心,這種信任與背靠背的依靠,更增加親密與信任。
“若是荊州之計也可成,爲父退了曹操,得了淮南,而不費一兵一卒,也可得荊州,”呂布虎眼灼灼,道:“這一帶,咱們父女是真正的立住腳了。”
呂嫺路上與他細說了劉表父子,以及荊州的派系鬥爭,以及扶持劉琦的主張,呂布焉能不動心?!
呂布以前從來沒有想過,能夠不打仗得能得到一座座城池的。
現在他更體會到了有謀與無謀的巨大區別。
是啊,若是事成,他無需踏足荊州,荊州已經臣服矣。
若爲一方豪傑,得了一地,自要親自去一趟,以示此爲自己之境,然而若要爲帝王,要的卻是臣服,未必是親自去不可。
他知道,政治微妙萬分。
他真的可以妄想,有朝一日,萬國來朝的盛世!
他呂布,一定可以做到的。
他的眼光與野心越來越大,隨之匹配提升上來,也有他的忍耐,他的等待,他的無比可怖的耐心……
呂布一直在成長,每一刻,都是新的呂布。
劉備一直堅守要道,很是耐心。
接到曹操的信的時候,卻是愁的嘆了一口氣,這一件事當然並未瞞着劉備,道:“使君可是愁曹操若取不得下邳,便要去攻沛城?!”
劉備道:“元直所料不錯,曹操來信說,若不讓道,他徑取沛城。這可如何是好?!”
劉備嘆道:“沛城兵馬焉能抵擋曹操的大軍,終不及溫侯軍馬強矣,曹雖新敗,然而實力終究遠在備之上,若圍城急攻,只恐救援不及,失沛城也!”
徐庶便道:“使君不必爲難,當撤軍回沛城駐守方好。”
“這……”劉備道:“下邳城防守不固,倘若有失,便是備的怠慢了,這真是左右爲難!”
“無妨,使君守了這般久,彭城必然感激,”徐庶道:“也是該撤軍的時候了,想必彭城也有了應對。”
劉備見徐庶這樣說,便嘆道:“不錯,這麼久的時間,也足夠溫侯與陳宮佈防下邳城的了,想必已有應對,不過要撤軍還是要告知彭城的好,備這便寫信前去。”
徐庶道:“下邳城防守極弱,徐州兵馬兵力有限,如今曹軍未去,彭城也不可調兵前去,以防曹軍捲土重攻彭城也,更何況曹仁大軍在後來應援,庶唯恐下邳有閃失,使君送信至彭城,庶便要直接先去下邳城了!以防這裡一撤,曹軍立即卷向下邳,若不敵,必失也!”
劉備吃了一驚,未語淚先下,握緊他的手道:“元直,元直果真要棄我而去?!”
徐庶有點內疚,道:“使君,女公子對庶有大恩,庶不可不報!若不去,下邳若有失,庶真是……”
“女公子何等人也,必早已有所防備,哪裡任下邳空虛而不顧?!”劉備道:“如此要地,必有所防,元直不若隨備去沛城吧,可好?!彭城若接了備書信,必然也會分兵去下邳防守,不會有閃失的。”
徐庶道:“使君盛意,庶感激於心,只是……”
見他一臉爲難,卻去意已決,劉備握緊他的手痛哭,道:“元直果真只思報女公子恩乎?!若爲報恩,守完下邳,曹兵若退,元直可回備,備求賢若渴,若元直回,備必以印相付,交以真心,元直所令,也必有所達,元直,可願回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