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成腿不能動,騎馬是不成了,但魏續可以,他手受了傷,只單手,倒也能執繮轡,因而一時緊緊的盯着在挖渠的曹軍。
這日回營,對侯成道:“我有一計,可詐曹軍自潰!”
侯成道:“何計?!”
“以吾觀之,曹軍糧盡也,如今已殺馬而食,如若我們詐他們後續糧草被燒,曹軍必潰亂!”魏續道。
侯成道:“徐晃一直盯着我們,只恐難以成計!”
“扮成曹軍便可成計!”魏續咬牙道。
侯成眼睛一亮,笑道:“此計甚好,只是還需要等待一個恰當的時候,纔算是火上澆油!”
魏續小聲道:“何時方好?!”
侯成道:“腿傷以後,倒能靜下心來想很多事,魏將軍,成覺得主公與女公子此時當在下邳城中!”
魏續吃了一驚,道:“不可能!若是在,主公與女公子怎麼可能不出城戰,而由着曹操如此攻城?!”
侯成不語,只笑。
魏續也有點狐疑了,道:“你敢肯定?!”
侯成道:“原本有三分疑,如今倒有九分了。我只說,以郝萌和宋憲二人的幾千人馬,能如此硬扛,扛得住這麼猛烈的攻城之勢?!”
魏續深思起來,道:“不錯,若非有極其頑強的意志,知道還有底牌,便不可能這麼堅定,宋憲我們都知道,接受過訓練,他能頑抗是可能的,然而郝萌,他一向搖擺不定,此次卻如此堅定,而且還知道可能不會再有援軍的情況之下,不古怪麼……”
說起來,是這個道理。
魏續撫着傷口上的布,沉思起來。
雖說是猜測,然而也幾乎是可以肯定的了。
侯成笑道:“如此堅定的意志,必然是有所依恃,而以主公的性格能忍到現在不出頭,也是古怪,他本不是個能忍得住的人!”
“所以,必然是有詐!”魏續眼睛也亮了,道:“我們也等到那個時候行計?!是否?!”
侯成笑道:“是也!”
魏續道:“那續便去安排!”
侯成笑了,道:“多尋些曹軍的衣物與旗鼓之物,不管他們後續的糧草有沒有被燒,不妨礙咱們在恰當的時機行計矣!”
魏續心中大喜,應了。
“我總覺得,女公子像是能預料到我們會有此打算,”侯成道:“這也算是信任和默契,以及考驗吧?!”
魏續一怔,憶及當日她與所有戰將說過,事急之時,且從權宜也,戰場之上,可能來不及交換信息,這個時候,就極需要戰將自己的默契與判斷了。
這般說來,女公子莫非信任他們能做出最恰當的判斷嗎?!
畢竟此時援軍進不了城,而信也送不進去,信也來不及及時的送到他們的手上,彼此是睜着眼睛摸黑的。只能靠自己的判斷。
魏續道:“若果如此,這是何等的信任,我們二人不能辜負女公子如此的信任。”
說罷感慨不已。
是信任,也是默契。是基於彼此瞭解後的着重培養。培養和成長是關鍵。
二人對視一眼,以往呂布用人,只知用人,卻不知培養,可是女公子不同。
她在培養他們作爲軍事將領的才能與關鍵時刻的判斷!
戰場瞬息萬變,身爲戰將,一定要便宜行事,這是她先前重複過無數次的話。
“希望這一次咱們沒有判斷失誤!”侯成笑道:“不然都沒臉見女公子了。”
這般的信任與培養,還有無言的默契,怎能辜負!
魏續鄭重的點了點頭,內心裡瘋狂的分析目前的局勢。
他騎了馬偷偷去觀察了一陣曹營的動靜,以及城牆和沂,泗二水邊曹軍的動靜,這纔回來去安排事宜!
打仗需要靈氣和腦子,有時候破敵之要,其實就是一時的靈光一現。
這個東西說不清道不明,十分玄妙。然而,它是除了實力以外最重要的東西。
女公子以前說過,沒有天賦不要緊,有了足夠的經驗,進行實時實地實局的分析,哪怕一時沒有靈感,只要做到自己方難破,便也能無功無過,不會被敵方尋到空隙,這個很是重要!
徐晃一直在盯緊了他們,卻沒有對上次瘋狂的報復與打擊。
曹兵一時分不清兵力是一,二是怕打亂了曹營的步驟,三是徐晃怕再中他們的計,所以時時未動。然而魏續知道,只要徐晃逮到了機會,一定會狠狠的咬死他們。
所以魏續和侯成很聰明,在兩人受傷的情景之下,一直躲在密林之中,布了重防。
徐晃不敢再入密林,但他卻準備了不少東西,準備一旦開決戰時,他好燒死他們,逼他們出林而戰。
徐晃要洗刷恥辱,虎視眈眈,而魏續和侯成也十分慎重以待。
“徐晃勢必攔着援軍入城助陣,”侯成在地上簡略的劃了一下目前的兵力佈置,道:“所以咱們入城助戰是不可能的了,而且我們還受了傷。入城,我們不做此想!”
魏續蹲在一邊,看着他劃的地勢分析圖。
侯成繼續道:“但我們依舊可以與徐晃膠着而戰,一是拖住他去助陣曹兵,二,是掩護一隊人去詐曹營,三,魏續,我們二人皆受了傷,徐晃是一員猛將,他現在死咬住我們,我們必須要做好赴死的準備!”
侯成的側臉很是嚴肅。
魏續卻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道:“大丈夫何惜一死,然若死,也須拖下徐晃,你只管想辦法,咱們用計拖住徐晃!”
侯成笑了,眼眸很亮,道:“不錯。咱們可以再埋伏徐晃一次!便是他死咬我二人不放,我們死在此次,也是死得其所!”
魏續哈哈大笑,他與侯成都知道,不可能再有援軍了。
眼下,各處兵力真的脫不開身。張遼咬住曹仁,臧霸亦然,琅琊泰山一帶,還需要佈防兗州偷襲,所以不能分兵,陳宮守着彭城,更另有要務,高順守着徐州老巢……
下邳一戰,註定了是孤立無援的大戰,也是地獄之戰。
然而,二人是如此的有信心。哪怕他們被徐晃殺死!
二人釋然而笑,哪怕傷痕累累,此時此刻也定下了哪怕死也要拖住曹兵的策略。
這是必死的決心!
趁夜的晚間,郝萌走到西南邊的城牆,對着曹軍射了一箭下去。
底下的曹軍忙將箭撿了起來,連帶着箭上面的書信一併帶回了大帳。
“來了!”夏侯淵將書信遞上去道。
曹操忙拆開看了,眼眸微沉,道:“郝萌要獻城投降!並約定明日子夜交城也!”
夏侯淵接過信,看了一遍,道:“他還說城中糧粟很多,並且言及已經綁住了呂布父女,此事連宋憲也並不知……”
宋憲不知呂布父女在下邳城?!
夏侯淵差一點真的信了。如果這是假意,這也太真實了。
真假虛實,讓人辯別不清。
曹操卻道:“此是呂嫺之計!”
夏侯淵道:“主公!此事倒像真的……”
曹操道:“此小兒如此奸詐,竟連妙才也要信了!”
夏侯淵道:“若是此女之計,未免太讓人驚訝!”
“她有她的計,操也有操的謀!”曹操道:“此女連徐庶也能收服,士人最是傲氣輕慢,可見她手腕極高,收服一個區區郝萌算什麼?!”
夏侯淵嘆了一聲,如果真是這樣,那郝萌便是原有降袁術的心,只恐也是假的了。
這降曹書,更是計中計也!
“那淵便去佈置也!”夏侯淵道。
曹操點點頭,道:“破城是小,殺呂布父女事大!妙才,切不可大意!仔細安排要緊!”
夏侯淵拱手道:“主公安心,淵一定小心佈置。”
當晚,曹營便往城上射了一箭,回了郝萌的信。
郝萌忐忑的在城上接了信,執起看了一眼,又往下一瞧,竟是夏侯淵親自來的,一時心中又喜又驚,見夏侯淵走了,這纔看了信,又急匆匆的去尋呂布父女了。
將信交之,呂嫺看了一眼,笑道:“成了!”
呂布也上前來,道:“成了?!”
呂嫺將信遞與他瞧,呂布看過,喜道:“曹操果真信了?!”
“老曹奸詐!必有奇謀!”呂嫺笑道。估計曹操都快被她逼出強迫症人格,疑心病定然極重了。
呂布道:“我兒是指?!”
“曹操必定不會進城!”呂嫺道。
呂布怔住了,道:“就這,還騙不到他?!”
“他要是能輕易信之,就不是曹操了,自負的時候好騙,可是他在彭城大敗,如此之恥,焉能不仔細,所以,爲了保全起見,明日他必定不會親自進城,但一定會令精銳進城一搏!”呂嫺道:“他必圖我們父女,明日我父需全身披掛,以防偷襲!”
呂布大喜,卻鄭重的道:“這是自然,布終於能一決死戰!想要偷襲布,不能也!”
聽他自負的大笑,興奮的好戰情緒,呂嫺都樂了。忍到現在也不容易啊他。
郝萌道:“女公子明日也需小心,只恐曹操欲殺之人,是女公子!”
呂布忙也道:“不錯,明日我兒需呆在爲父身邊,以防有人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