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尚是真不知道,會不會突然又有呂營的人衝出來趁着他們亂的時候打殺了他們,這無邊的黑夜,像藏着大嘴的巨獸,是那麼的恐怖……
袁尚臉色在風雪之中黯然不明,他極力的恢復冷靜道:“恐怕我營已不保!此時非撤退不可!再不撤,恐怕全中了呂嫺的計策……”
諸將其實心裡也有點犯嘀咕,因爲這個呂嫺真的很邪門,有點在他們身上安了眼睛的感覺。叫他們現在都有點毛骨悚然。
因爲今夜的一切,他們實在是覺得詭異,這一切的發生,除非呂嫺長了翅膀能飛吧。不然怎麼能避過他們的眼睛就這麼憑空消失了呢!
而腳印皆還有痕跡,只能說明,她的確料事如神。
料事如神至這個地步,不恐怖嗎?!不可怕嗎?!
他們先前所有的信心,此時也全都消退了。
當事之急,是真的要避險應急再說。
“立即尋出口!”袁尚此時也不懼怕現出膽怯之意了,道:“立即要離開這裡,這個地形,我有不祥的預感!速速!斥侯營速速行動,尋找出口!離開這裡!”
斥侯營應命,似乎愣了一下,然而還是很快就從命去了。
袁尚所說的離開這裡,不是指離開這個大營,而是這整個地域,離開呂嫺所在,離開呂嫺追擊他的可能,這所有……
這命令,其實是全軍撤退的意思!
諸將沉默,他們雖然也有不祥的預感,但不至於像袁尚這樣有這樣的直覺。
他們只是覺得詫異和危險,但不至於到這個程度。
良久,纔有人道:“將軍,真的要撤退?!若是此時撤退,只怕一切都功虧一簣了!”
“此時不走,恐怕我軍再也沒走的機會了!”袁尚喃喃着。
謀士們怕人心散了,忙道:“諸將軍當以將軍之令爲重,此時入敵境已深,趙雲已走,不如見好就收!當早早退回冀州要緊!冀州空虛,倘若有失,這可得不償失了!”
這麼說也對!
諸將想了想,便也沒再執着的要去與呂嫺作戰,非要死磕了。他們當然不肯承認自己是怕,只是說服自己是以大局爲重,以將軍之言爲命而已!
斥侯營的人很快就來回稟,道:“將軍,可沿我軍來時的路退回,出山谷,便可離開此域!”
“可,速全軍拔,速去,營寨不要了!”袁尚恨不得長出翅膀,立即飛,哪裡還能顧得上回去拔營。
他在作戰上的直覺,或者說是對於危險的識別能力是很強的。這種東西俗稱第六感,是來自於人的靈魂和精神方面的力量,誰都說不清楚它究竟是什麼。
然而,它有時候比一切的智慧和判斷都重要!
袁尚現在腦海裡就繃着一根快要斷的危險的弦!這根弦從追到趙雲那時就開始繃緊,直到現在遇到呂嫺攔截,他總覺得這根弦要斷了!
再不走,恐怕是真的來不及走了!
此時此刻,一切的來自理性的判斷全部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要立即離開這裡,哪怕他的判斷是如此的怯怕,還有下的粗糙,他也根本無法再顧及自己的形象!現在是顧惜命的時候。
大軍起來,跟着斥侯營的人找到了路,往山谷那走去,冒着黑夜,冒着嚴寒風雪,不顧一切的要早早離開這裡。哪怕沒了輜重,沒了吃的,他們也得走,哪怕在這過程中,是吃雪睡在雪地中,也得離開!
山路不好走,到處都是樹,極易迷路,可是還是託着斥侯漸漸的朝着谷的方向靠近了!
呂嫺的大營突然起了火,火光一起,袁尚心中一跳,大怒道:“何人燒營?!”
謀士也是面色一變,道:“不好!”
這,這可很危險啊。這可能變成信號啊……
袁尚一發怒,已有下令放火燒掉呂嫺營的參將白着臉上前,結結巴巴的道:“……離營放火不都是如此的嗎?!”
這是慣例操作啊!將軍爲何發怒?!
袁尚心中暗暗叫苦,心中狂跳。他瞳孔中印着火光,心中有一股說不清的恐慌。
現在要滅火也來不及了,只能任能它去燒!
深黑的夜像墨色輔展開,這火光一起,幾乎燒透了半邊天的亮!
呂嫺看到這火光,不禁笑了一下,她將兵力散成小股,此時這火光一起,小股兵力不易接收信號,現在便全都衝向了袁尚的大營。
袁尚留營看守的人並不多,多數都是後勤和守營兵士。
或殺或降,徐州兵速度很快的將局勢控制住了,分工合作的把營內給搜了個遍,卻完全沒有尋到趙雲的蹤影,便下令放火燒營。
將俘虜集中,開始審問,只是他們很多人也說不清到底是不是抓了趙雲,有些人職位沒那麼高,並不知道那麼多的情報,因此,想要問出來,十分不易!
“女公子!”一將擰眉來稟道:“已搜遍全營,並未尋到趙將軍的蹤跡,俘虜之中也問不出有用的信息……”
呂嫺道:“去搜一搜附近可有袁營斥侯營的人,抓一二個來,也許會有收穫!”
“是!”那戰將去了。
“女公子是以爲袁尚將人脅持在手?!”一謀士上前來問道。
呂嫺點首,道:“若是有子龍在其手,我軍也不可輕易妄動。”
謀士點點頭,不過看呂嫺的臉色,他們都以爲恐怕判斷出趙雲在袁尚手中的可能性很小了!
呂嫺當然是這般判斷的,只是她不敢有十分的把握。萬一子龍真的在袁尚手上,無論如何,這裡面就不是戰的問題,而是談判,制衡和交易。
無論如何,便不能急攻袁尚了。不然狗急了跳牆。
萬一呢。呂嫺不想有這個萬一!
不過在知道這個可能性並不太大的時候,呂嫺也緩了心情,她的心沒那麼浮躁和焦急了。反而多了很多的條理。
衆將很快就回來了,道:“暫未搜到袁營的斥侯,此時黑夜不好搜索,恐怕得要等天明。”
呂嫺點點頭,道:“現在不必急逼着袁尚。”
“女公子之意是要守株待兔?!”謀士道。
“不錯……”呂嫺指了幾個要點,道:“我軍依舊分散行動,佔住這七個地方,無論袁尚要從哪兒離開此處,都飛不出去!”
要原路返回,臧霸也不可能容他通過。所以袁尚已經不可能離開這裡了。
誓要分個勝負的。
若能活捉袁尚,那可真是逮到了這條大魚。
衆將聽從呂嫺安排,很快將這大營給燒了個乾淨,分兵各自去佔住要道。
謀士笑道:“有女公子在,永不愁用兵之道。”
呂嫺對身邊跟着的文士都是很客氣很尊敬的,道:“我便自詡有些判斷力,也會有失手的時候,得諸位先生不棄跟隨,而願盡言於嫺,嫺怎麼敢自負言算無遺策?!”
這話聽着就叫人心裡舒坦。
呂嫺道:“嫺本是女子,先生卻不以世人之眼光而待嫺,嫺並不敢自專於先生面前。往後若有疏漏之處,先生定要指出,嫺必定謝而遵之!”
謀士心中更爲熨帖,也是心服,笑道:“自是如此!眼下女公子之計就極爲妥帖。在用兵方面,便是我等幾人也無異議,再精細不過的了。”
呂嫺鄭重謝過,匆匆的便去安排守株待兔之事了!
這幾個謀士沒什麼大的名氣,卻可亦武亦文,騎射功夫並不弱,可以隨軍,算是武臣,一直跟在呂嫺左右。
“女公子行計不焦不躁,這般心性,實非這等年紀所能有啊……”謀士道:“不急功近利,不急不緩,恰到好處。這等心性,真是難能可貴!”
其它人也都心服不已,他們跟着這一路,呂嫺是真的謹慎,又不錯過時機的精準出擊。
欣慰的同時,便低聲道:“……若是主公也如此,徐州大業何愁也?!”
說到呂布,就有點心煩和擔憂。呂布身在兗州,現在也不知道是什麼境況,到冀州了嗎?!進鄴城了嗎?!
消息傳遞斷了,這可不得愁死個人?!
他們是不擔心呂布的實力的,唯一的擔心的就是呂布的心性。就他這個心性,萬一真的輕信了人,真的得被人給坑死!
“這父女二人,稟性真是大不相同……”另一謀士嘆道:“……希望將來女二公子性情也如女公子這般便好了。若是再一個主公,這可……”
不得愁煞個人?!
呂布這個年紀,其實在古代來說真的不年輕了。而且還是戰將,要出征的,這要是萬一有個意外,哪個不擔心後嗣無人?!
徐州現在也就只兩個人,呂嫺和呂英。呂英尚在襁褓,誰都不知道她會是什麼性情!
說句討打的話,這要是呂布有個什麼萬一,只能靠呂嫺了。呂英要是助力還好,這要是再一個混世魔王,光給她擦屁股,也是頭疼的。
萬一呂嫺再有個什麼,就真的後繼無人了。徐州基業現在看着是未來可期,可是,他們見過太多因爲子嗣有事而不能延續下去的基業了……
那江東不就是個現成的例子。
孫策一被擒,只要孫氏兄弟沒一個立得起來,那基業也不過是煙消雲散。
本來打天下就極難了,要與各諸侯混戰。呂布看着還挺強的,也積極參與其中,力爭一雄。然而,哪怕再強,真的打下來了,結果啪嘰,就沒了……萬一呂嫺再沒了,那要是後繼無人,這……
這個事就不能深想,一想就腦殼痛。
呂布到現在也才只生了兩個孩子,愁人啊!
在古代家族爲重的社會關係學裡,孩子少,那真要命。生一堆,沒一個成器的,也要命!
是真要命!
袁營的火一起,那火勢沖天的大,兩營的火交相輝映,將這天空都印亮了一半,能照到天上的雲像被火燒着了一般。觸目驚心。
還相互呼應,比着誰燒的更旺!
也幸虧是冬日,若是夏日,這麼大的火勢能把幾座山都給燒沒了。
冬日風雖大,卻有厚雪覆蓋,樹與埋在雪下的枯草也沒那麼能燒得着,這才避過一劫……
“將軍……”這麼大的火勢,袁軍上下也不是瞎子,一回首就能看着了,誰不驚駭。
原本他們也猜呂嫺要麼去劫他們的營,要麼就是跟着過來殺過來了。現在知道,果然是去燒他們的營了。
一時之間竟是心情複雜。
這個呂嫺,挺可怕的。
只怕她對這裡的地勢地形比他們袁軍熟多了!
袁尚心裡也如這火一般熊熊的燒着,心肝肺都燒的疼,又急又怕。怕出不去。
他卻不知道呂嫺現在篤定的很,根本不急着來追他,而是隻捕了網,只等他到處撞!
“走!”袁尚對諸將道:“不要回頭看!速速沿原路返回!”也許這便是出路,就有一線生機。
不然真的要與這呂嫺耗死了!
關鍵是誰知道她對此地掌握了多少他不知道的信息!
袁尚不敢深想,越想越怕!
因此驅着全軍上下,竟是藉着火光慌不擇路的往山谷去了。
火勢漸漸的熄了,天也漸明瞭,袁尚一軍果然到了過來的峽谷附近,然而等待着他的卻不是一個空的谷。
當斥侯營的人去探明回來稟於袁尚的時候,袁尚真的都驚呆了,“你說什麼?!”
斥侯只好難爲的戰戰兢兢的複述了一遍,道:“谷上插着呂字旗,有兵把守。谷內必有重兵。谷後更不知有多少兵馬!”
這下不止是袁尚慌了,諸將也都慌了,他們本來不怎麼動搖和懼怕的臉色有了絲裂痕,道:“……什麼?!呂嫺身後還有兵馬?!這,這,這……”這是他們萬萬都沒有想到的!
他們沒想到,袁尚也沒想到啊。
他白了臉色,道:“尚便知,這呂嫺千方百計的蜇伏,跟隨於我軍,一直都沒露面,必定所圖不小……果然,她就是衝着我來的……這樣的人,這樣計算深刻的人,又怎麼會露出所有的底呢?!她身後恐怕還有重兵,看看,這不就是了……”
“除了臧霸還能有誰?!”諸將這下是真的慌了,道:“將軍,後路被堵死,如何是好?!突破嗎?!”
突破的時候,呂嫺從後攻來,那是九死一生,別妄想能活着離開這裡了!
突個屁破?!這個地形,這個地勢,突破,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