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守門的兵丁打着哈欠,熄滅了照明用的火臺。
東安縣門緩緩開啓。
一個眼尖的兵丁看到門洞石牆根下,有個人倚着牆盤着腿坐在那裡,一手扶着放在腿上的琴囊,一手握着搭在牆上、權當是個簡易棚子的算命幡。
他示意幾個同僚看向那邊,幾人心照不宣,提着長槍圍了過去。
夜晚的迷霧並不是什麼秘密。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只有一個解釋,這人是穿霧而行的。
這就值得警惕。
朝陽的溫度喚醒了小恬的少女,她舒服的扭動着脖子,伸着懶腰,當她睜開眼睛,卻發現幾隻明晃晃的槍尖抵在眼前。
她立刻明白了情況。
少女本來是想小睡一會,趁天亮前走遠,等人多了再進縣城。
只是一路上又飢又累,睡過頭了。
她連忙舉起雙手,表示自己毫無威脅,算命幡就吧嗒一聲倒在地上。同時連忙說道:“各位軍爺莫急,聽小仙解釋。”
那幾個兵丁並不理她,直到一個軍官模樣的人走來,包圍圈才讓出一個位置。
“怎麼回事?”軍官語其中帶着譴責。“人都摸到牆角根兒了,夜裡就沒人看見?城牆上的人眼是瞎的?”
旁邊一個老兵立刻滿臉堆笑,上前答道:“大人,是這樣,昨兒小丙家添了個男娃,帶了些酒,牆上的兄弟喝了點酒,後半夜怕是睡了。”
“懶散!”軍官說完,也就沒再問下去。那酒他也喝了。
他轉頭對着少女問道:“你是什麼人,來東安縣什麼事。”
少女眼光在幾人臉上打量,眉頭微皺,像是發現了什麼。片刻後回神,趕忙拱手作揖,“回大人,小仙諸葛柔,到貴寶地尋人。”
“找誰啊?”
“陸長安。大人您認識嗎?”諸葛柔如實回答。
軍官的表情開始玩味起來,他接着問:“你找陸長安什麼事。”
諸葛柔接着答:“小仙老家鬧了瘟疫,實在是活不下去了,想起家裡長輩曾說過東安縣有個指腹的婚約,所以前來投奔。”
雖然律法並不允許,但是坐地的世族和官府間交集難免。
更何況陸家族長出殯鬧得滿縣沸沸揚揚,真實的情況沒有透出來多少,正好也就成了各種猜測的溫牀。
軍官心下盤算,還是別接着問了,他叫來小丙,吩咐他道:“小丙啊,你送這位……諸葛小姐去陸府吧,別多嘴,陸府應該會給你些賞錢,你家剛添了娃,拿回去補貼家用吧。
還有,如果她說謊,你就直接把她壓去縣衙。
其餘人該換崗換崗,該回營的回營,都散了吧。”
聽完軍官的吩咐,諸葛柔突然問道:“幾位軍爺,有沒有感覺到身體哪兒不舒服的?”
“沒有啊。”幾個兵丁面面相覷。
其中一個像是想通了,呵呵說道:“這位小仙,我們不買仙丹。”
其餘幾人恍然大悟,笑着散去。
諸葛柔自討沒趣,抿平了嘴脣,跟在小丙身後,向陸府出發。
東安縣裡的路夯的很平,路邊各色的鋪子也開始陸續忙碌了起來。
各個鋪子房頂的煙囪裡,蒸汽升騰。
或陶土或青銅製造的鍋爐裡裝滿了水,一根繩索下吊着的竹筐裡,裝着鏤空的陶球。
這陶球,是鍊金術的結晶。
放入水中,就會有蒸汽升騰,用繩索調整進入水中的數量,就可以調整蒸汽的大小。
經過特殊手段加工過的柱子組成了傳輸蒸汽的管道,一些講究點的,還會在竹節處嵌上青銅圖案加以裝飾。
諸葛柔邊走邊看着那些逐漸忙碌起來的人的臉,眉頭漸漸的鎖的更緊了。
……
陸府,正堂偏廳。
陸克己從座位上站起,雙手在身後,臉色冷厲,目光掃過座下的四位東安陸家的長老,問道:“各位長老,意下如何。”
他身後站着一個年輕人,長得十分俊俏,正是陸瑾。
先族長陸長安在昨天下午入土爲安,晚上就召集了東安四位長老議事,議的自然是陸瑾接任族長的事情。
這一議就是一夜。
四位長老晃晃悠悠的起身,對着陸克己一躬身,說道:“全憑常事長老吩咐。”
見此事已定,陸克己面色轉暖,“誒,怎麼能是全憑我吩咐呢,這不都是爲了東安陸家,也是爲了陸氏本家嘛。
哎呀,天都亮了。來,瑾兒,送四位長老回去休息。”
陸瑾遵從吩咐,走上前來,向着四位長老躬身行禮。
四位長老連連擺手,嘴裡說着不必勞煩,依次出了偏廳。
陸瑾緊隨其後相送,停在門口,又一揖到底,禮道也是做得很足。
待送走四位長老,他轉身噗通一聲對倒在地,對着陸克己連磕三個響頭,直起身已是淚流滿面,“義父對孩兒再造之恩,孩兒無以爲報,今後全憑義父差遣。”
陸瑾雖然是陸克己的義子,但並不是東安陸家的人,甚至都不是陸家人。
他的母親,是本家一個邊緣子弟酒後與人爭風搶回的婢女,娶做小妾,而後就不在理會,他不過是小妾與家奴廝混生下的孩子。
陸克己偶然遇到他,發現他術法與鍊金天賦異稟,很是喜歡,賜他陸瑾之名,收做義子,帶在身邊,他纔有了出頭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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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瑾把這當成一生的機遇,只是童年過於悲慘,飽受白眼,他對身份和地位的慾望,異常的執著。
“起來吧。”陸克己說了聲,陸瑾順從的站起。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你別忘了,他們支持的條件之一,就是這次鍊金盟在東安縣的會試,你要拿到第一。”
說道這裡,陸克己忍不住的長嘆一聲,臉上有些戚然之色。
“我陸家被鍊金盟排擠了五十餘年,終於有了摘掉虛銜的機會。”
“孩兒必定不辱使命,摘得頭籌!”
“我知道你很有天賦,也很用功,但是不要掉以輕心。要知道這天下英才林立,英雄輩出啊。”陸克己說着拍了拍陸瑾的肩膀。
“孩兒謹記在心。”
這時門口傳來通稟聲,來人是送陸久去外莊的奴僕,他名叫李福。
“府外來了個軍爺,帶了個女的。那女的自稱是家裡長輩與先族長陸長安有過約定……
是常閒陸久,指腹未婚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