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六章 縛姜冏
“咦——”正在家中用飯的姜冏突然間像是聽到了什麼聲音,眉頭猛然間皺了起來。“廝殺聲,是廝殺聲——”放下手中竹筷,姜冏側耳細聽,隱隱的聽到有一股喊殺聲從南面傳來。心中大爲驚駭的同時,姜冏立刻站起了身來,身爲上邽守將,這個關頭由不得他向後退縮。
“夫君,怎麼了?”看着面色突然間嚴峻起來的丈夫,姜氏心中猛地一揪。姜冏看了看姜氏還有年紀尚小的兒子,心中惶然一黯,但臉上卻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無事,只是有件東西拉在了府衙,爲夫這就去取。夫人與維兒……接着用飯就是。”
姜冏臨走前又給了姜氏一個安心的笑,可此時的姜氏卻似木頭人一樣動也不動,兩眼直直的看着姜冏,滴滴晶瑩的淚珠不住的從眼眶溢出。那南面的廝殺聲越來越響,就這兩句話的時間,姜氏已經聽在了耳中。
姜冏心中即使是萬分不捨,可身上的職責依舊讓他在身披掛齊全後,手提丈二長槍義無反顧的衝出了家門。“跟我來——”姜冏翻身上馬,對着身後早已經集結完畢的數十名親衛舉槍一揮,便向着兵營奔去。
廝殺聲愈演愈烈,從城南很快就蔓延到了城東和城西,劉憲生恐氐族兵進了城後不好約束,在入上邽之前就下命給了楊千萬、竇茂,着他二人各率部屬從南城牆分頭向東西兩門推進,然後再取北門,反正是不給這一萬氐族兵生事的機會。而城內的兩千餘曹軍,面對着一萬五千名劉備軍的打壓,那還不是摁臭蟲一樣輕鬆簡單。
等到巡城的曹軍發現,上邽城大勢已定。而巡城兵馬那零碎的抵抗更是不能阻止劉備軍前進的腳步,等到姜冏匆忙趕到城北大校場處的兵營時,廝殺聲已然蔓延到了全城。劉備軍先鋒已然殺到了城中心的太守府前,面對着數百名曹軍守衛的太守府,一馬當先衝進城來的傅彤這才感覺到了一點抵抗力。
“殺,給我殺——”傅彤右臂一舉手中大刀,兩腿跟着猛的一夾胯下坐騎,戰馬頓時感受到了兩肋間傳出的那一股巨大的壓力和疼痛感,昂首一聲長嘶,四蹄放奔,衝着太守府前的二三百名曹軍組成的一個小小陣列衝了過去。
戰馬飛奔中,傅彤一手緊抓馬繮,一手反握大刀,鋒銳的刀刃在幾堆篝火的照應下閃現着冷冽的寒芒。
“刺——”站在這個小陣列前排的曹軍軍候聲嘶力竭的吼叫道。傅彤縱馬狂奔,其所挾帶的衝殺力可想而知,而這股衝殺力首當其衝的就是前排的這個曹軍軍候。一雙眼睛死死地盯着傅彤,似乎天地間在這一刻就只剩下一個縱馬殺來的傅彤,胸腔中,心跳聲怦怦直響,一股無言的窒息感充斥着這名曹軍軍候的全身。
隨着他一聲吼叫,雙手緊握的一杆長矛也隨之刺出,與左右同時刺出的十多根長矛聚集在一起,形成了一片小小的槍林,鋒銳的兵刃同樣閃着冽冽殺機,或取傅彤的戰馬,或取傅彤他本身。
“找死——”心中不屑的冷哼道。就在戰馬將要觸到刺來的長槍利矛時,傅彤右臂向上一輪,藉着戰馬的衝力,一道如半月彎弧樣的寒芒一閃而出。
十多根刺來的長槍利矛不是被蹦飛,就是被斬爲兩段。寒芒似一道白練繼續向前,在幌耀人眼的同時也在擋在當前的五六名曹軍將士腰間一滑而過。
“啊啊——”鬼哭似的慘叫聲登時響徹在太守府前,傅彤的第一擊不但破開了槍林還順勢腰斬了五六個曹兵,而其中就有那個軍候。
“呀啊——”一擊得手,傅彤也不懈怠,刀把交到左手,雙手持刀,在身前立刻又是一記半月彎弧狀的揮斬。頓時再有六七人倒地。
軍候被殺,這二三百名曹軍已經亂了心神,再看到敵將勇猛若斯,那裡還敢再做抵抗。絕大多數的新兵不是轉身向城北逃去就是丟兵棄甲當場投降,只有少數的新兵被曹軍老卒裹帶退入了太守府固守。
“把門撞開,給我殺進去——”傅彤被投降的曹兵擋了一擋,追到臺階下時太守府的大門已經被那部曹軍殘兵給關上了。但這難不住傅彤,一邊遣人包抄太守府,一邊讓人找來一根木柱,權當做撞木。想來這太守府的大門也牢固不到哪兒去。
再看那姜冏,在城北校場兵營裡取了本部後沒有趁着北門尚未陷落逃出上邽,而是反身一路向太守府奔來,委實是恪忠守則。
然而他手中才一千兵馬,其中大多數還是沒上過戰場的新兵,如何會是劉備軍的對手,等他率部趕到太守府時,劉憲已經領着主力聚集在了這裡。見到一塊送上門來的肥肉,自然不會客氣,揮兵殺出,僅是傾力一擊,姜冏部就已是潰散落敗。
“姜冏”,望着被大軍圍在中央的姜冏,劉憲叫了一聲,“本將軍敬你忠義,不願加害,還不快下馬受降。”早在出兵天水之前,劉憲就讓人列出了天水郡文武官員的名單,然後讓細作詳加調查,美其名言是爲查看天水俊傑,以免戰事中誤傷了性命。而實際上他想要知道的只是姜敘、姜隱、姜冏這三個姜姓文武的後代。(姜敘也是天水人)
姜維可是天水郡人,劉憲還記得他是早年喪父,在被諸葛亮收取之時只有一個孤母。所以爲了不誤傷姜維的老爹,劉憲必須小心再小心。
但單是調查這三個姓姜的,顯然太着痕跡了,劉憲爲了不暴漏自己的真實意圖,就只能廣而化之了,把整個天水文武都囊括了進去。
不過還真別說,從中劉憲還真發現了一個頂尖人才——楊阜。此人是本爲涼州參軍,在之前的一戰中,爲守衛翼城出了大力,現封關內侯,爲涼州治中。
楊阜,字義山,天水冀縣(今甘肅甘谷東南)人。能文能武,且戰略眼光出奇的好。早年在官渡之戰時,他就曾斷言袁紹必敗。
李傕、郭汜二人死後,雍州一帶歸入了曹操掌控,不過那時候馬騰、韓遂持強居於關中,只因後方不寧這才與受曹操所遣的鐘繇和平相處。待到建安五年,袁曹官渡大戰。隴右諸將不敢輕易參與其中,就派出楊阜出使許昌,拜安定長史。楊阜歸來後,關右諸將問袁、曹對峙,勝負歸誰。楊阜答道:“袁紹‘寬而不斷,好謀少決’,曹公‘雄才遠略,決機無疑,法一而兵精,能用度外之人。’今袁紹雖強,但必爲曹操所敗。”
能有這等眼光,足以見楊阜之高明。要知那個時候,放眼整個天下也沒幾人相信曹操會贏得那場決定中原命運的戰爭。
就憑這一點,完全可以把楊阜歸爲一流謀臣之列。
劉憲之前只知道楊阜爲涼州參軍,軍事統略上甚是被韋康所依靠,卻是沒想到他還有這麼一處精彩表現。而如果說官渡之戰僅是楊阜“靈光一閃”,那麼之後的曹軍與西涼軍第一次長安大戰就再也不能讓人無視了。
渭水南岸一次決戰,馬韓聯軍二十萬大敗於曹操之手,雍州之地瞬時間被丟了個一乾二淨。只是馬騰、韓遂都無大礙,甚至逃回西涼整頓兵馬之後還有十萬之衆,實力依存。
曹操追到安定,見馬韓不可輕除,又有蘇伯反於河間,便讓涼州東部之地委以韋端,這個之前空有其名無有其實的涼州刺史。(韋端病逝後,其子韋康繼任)又留下了夏侯淵駐守長安,以鍾繇輔之,自己引大軍退回許都。
當時面對此行情,楊阜斷言:“馬騰子馬超有信、布之勇,被羌人稱“神威天將軍”,連同其父馬騰兼韓遂皆甚得羌、胡之心,我大軍退還,若不嚴加守備,隴西諸郡,恐怕難以保全。”
等到建安十七年,馬韓果然是捲土重來,一舉拿下了翼城、歷城之外涼州的所有土地。
楊阜兩次所料之精準,讓劉憲看的讚歎不已,此人絕對的一流謀士之才,便是比不上諸葛亮、龐統、徐庶、法正,也當與黃權相當。這樣的一個大才,一不留神給殺了實在痛惜。
連同眼前的一臉堅毅的姜冏,這兩人就是劉憲所要保護的重中之重。
“冏爲守將,城池失陷,即爲大恥也,何以揹負偷生。”一震手中長槍,姜冏一臉無悔。
劉憲聽得劍眉一揚,這涼州自從中平四年(公元187年)馬騰做反後,至今三二十年,已然全無了穩固統治。城頭大王旗你來插了我去拔,變化無常。如楊阜、姜敘、趙昂這般人都是先後跟了好幾個主子,只要不觸及他們的底線(如楊阜等人,馬超若不背信殺了在涼州素有仁德的韋康,他絕對不會落得如此之慘),那是誰勝了就跟隨。想姜冏這樣的人物竟然還沒死絕,真是怪了哉了!
雖然細作的調查中曾經寫道:姜冏性烈,志忠貞。可劉憲是萬沒想到這人竟一心求死,難道才真把曹操當主子了?
“偷生?”劉憲冷聲一笑,“這麼說你是一心求死,做曹操的忠臣了?”管他嘴上怎麼說,人劉憲是要定了。先給他下個套再說!
“誰人無有不死?效死爲國,忠義大者。”姜冏滿臉都是穆烈之色,那是王八吃秤陀,鐵了心了。
劉憲聽了卻哈哈一笑,果然是鑽進了套,“效死爲國?你姜冏說這句話,豈不要笑掉人的大牙。”不給姜冏扭脖子衝自己吼的機會,劉憲繼續說道:“曹賊明託漢相,實爲漢賊!罪惡彌天,甚於莽、卓。汝口口聲聲效死爲國,到底是效誰家的死,報誰家的國?”
“心頭焉還有一個‘漢’字?”曹操才能再強,人格上再有魅力,但名義上他終是要攤上一個“漢賊”的名聲。與之相反,劉備則是天下公認的漢室宗親,是大漢名正言順的“正統”。
姜冏嘴巴張了又張,可終是想不出什麼可用來給曹操辨別的。曹操披的馬甲還是個“漢朝”,便是名義上的他也是個漢相,國家爲‘漢’明確無誤。姜冏既然要“爲國”,那他就是在爲‘漢’,如此再死抗劉備軍,那就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德明(傅彤表字),與我拿下。”見姜冏這般神態,顯然是亂了心神,劉憲可不會跟他客氣,當即下令傅彤。
“得令”,傅彤虎吼一聲,策馬揚刀而出。包圍在姜冏周邊的劉備軍立刻散開了一條通道。
姜冏身邊此刻還剩有八九個親衛,傅彤揚刀殺來他自然不會讓親衛先給他擋刀,當即一策戰馬徑直迎上了傅彤。不管是什麼下場,先放手一戰就是!
姜冏這人怎麼說呢,應該算是“犬父虎子”的典型了,他的武力、智力比起他兒子姜維的成熟版來簡直是差了三道街遠。
二流武將水準,比起傅彤來整整差了一個檔次。刀槍相交十幾個回合,姜冏就被傅彤一刀(刀背)砍下了馬背。周邊自然有刀牌手涌上,四五個人下去不多時就綁的像個炯子似的。
姜冏被擒,代表着上邽城內曹軍抵抗力量的徹底破滅,而太守府裡的小股殘兵雖然勉力掙扎了一下,可螳臂當車,自然是被壓的粉身碎骨。
然後天水太守趙衢被擒,這人態度要比姜冏軟些,可也沒立刻答應投效,劉憲就順手把他和姜冏關到了一塊,二人家眷同樣取出,囚禁了那裡。
趁機會劉憲還瞧了瞧少年版的姜維,倒是一番好相貌。
有了家人相伴,劉憲到不信姜冏還會一心給曹魏盡忠,如此姜維就算是到手了。不過現在他的主要精力還是放在了戰事上,上邽失陷,這消息或許能瞞到天亮,但在天亮之後,這個消息必然會向四方傳遞。
“上將軍——”董允匆匆走進了廳堂,下襬處尚有些他不小心沾染的血跡。“上邽城**有戰馬、駑馬五百餘匹,健驢、騾馬(又稱馬騾,即是公驢和母馬交配所產的後代)七百餘匹,車輛一千左右。”
“這麼說最多隻能載八千士卒了?”中國雖然一直沒解決四輪馬車的轉向機構的問題,可駕馬的系加駕方法卻是勝過這個時期的歐洲,。早在戰國時候,中國駑馬的系駕就是採用的胸架法.一隻馬可以拉近一噸的貨,而同時期至羅馬帝國時候的西方還在把繩子系在馬咽喉處,這種系駕法下一隻馬只能拉半噸不到的活物,且長距離拉貨時還容易造成馬的窒息而死。
用馬車運送步兵,劉憲已經不止一次這麼做了(赤壁之戰中長沙戰張遼),可惜無論是在荊州還是在川中,或因馬匹短缺,或因地面交通不合格,這種法子都沒大規模施行。
“涼州產馬,上邽城中馬匹、車輛必然不少,你立刻在全城徵集。以運送貨物的平板車最易,那些富貴之家乘坐的車輛也可,把車廂四面的擋板擦掉,地盤加長、加寬。無需顧及城中士族富戶的反應。”在這個緊要關頭,己軍又佔據着力量上的絕對優勢,劉憲可不準備向城中的那些不入流的士族、富戶妥協。他計劃在上邽留下五千左右的兵馬,主力兩萬人全速西進,天亮前拿下望垣,最遲在中午時分,兵叩翼城。屆時再另遣人馬逼近落門渡口——
“馬忠、楊千萬。”董允去後,劉憲思考了片刻便有下了一道進軍令,“你二人各率本部兵馬,乘城中已有的車輛火速趕往望垣。丑時過後,務必與我拿下。”
“末將遵命。”馬忠、楊千萬立刻躬身候命。馬忠本部兵馬有三千人,加上楊千萬部氐族兵五千人,再除去他們兩部中病倒的士兵,以城內的車輛足夠載運他們的。
據報望垣城中只有千餘人馬,馬忠。楊千萬兩部相加七千多,足以拿下了。
“就是不知道翼城中還留有多少曹兵。”劉憲低聲囈語道。翼城本有一萬曹軍駐守,但現在一州刺史被興國氐所扣,城內的楊阜等文武必然要出兵相救或更準確的說是出兵相壓。
楊阜會調動多少兵馬呢?五千亦或是七千?
反正這支部隊要有不錯的實力,至少要不孫色於興國氐。因爲這樣才能給興國氐施加壓力。
如果不出什麼意外的話,那麼現在楊阜應該已經領兵出翼城了。劉憲完全可以判定楊阜的行軍路線,他肯定會引兵去渡落門渡,因爲落門渡是翼城附近最大的一個渡口,那裡有足夠的渡船供曹軍渡河,如果興國氐沒有事先前把南岸的渡船據到北岸去。從那裡渡過渭水到達北岸,就算是進入興國氐所控區域了。
ps:鬱悶,查了《三國志》和《資治通鑑》,始終沒找到和韋康一起被馬超所殺的天水太守的姓名,真是懷疑這個太守的份量到底有多重,無語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