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格局

十七歲的馬超,單從官職上來看,的確有着少年得志的味道。不過,他內心根本高興不到哪裡去,因爲他只是個手下沒兵的光桿司令。

畢竟,王允的用意,只是用馬超只是作爲質子,來聯絡親厚馬騰手下的馬家軍而已。

但劉協可不會耍這樣的心眼兒,馬超是頭猛虎,像王允那樣當看門狗一樣養着,遲早會養出事兒來。就跟呂布一樣,好好一條可以徵殺四方的孤狼,卻被王允憋屈兒圈着。最後只能跟那一位貂蟬私奔出逃,另尋廣闊天地了。

“長安一役當中,我大漢可是出了一名少年悍將。西涼之錦的名頭,如今不僅在涼州赫赫有名,在關中大地,亦然如日當中啊!”劉協斜着眼睛看了一眼在朝堂上昏昏欲睡的馬超,這個傢伙,對於家國大事,看起來真的是一點都不感興趣呢。就連劉協提到他的時候,他都沒有擡頭。

不過,劉協也理解馬超。畢竟,馬超是個聰明人,早就看出了自己今後的命運,難免顯得怏怏不樂。好在,與他相厚的徐晃適合提醒了一下馬超,才令馬超反應過來,趕緊上前向劉協施禮,纔沒讓大殿上的氣氛冷場。

看到馬超這番反應,劉協心中暗樂不已,有心逗弄一下馬超,開口道:“朕聽聞馬將軍至今尚未婚配,此番長安一役中,馬將軍身先士卒、奮勇無雙,朕心甚慰。馬將軍來長安也有段時日了,不知心中可有愛慕人選?若是有,不妨說出來,朕爲將軍保下這個媒。”

馬超聽劉協在大堂上東拉西扯竟然扯到了自己的婚姻大事,本就興致不高的心越發惱怒起來,但偏偏又不能對劉協發怒,只好低着頭有氣無力回道:“匈奴未掃,何以爲家?”

這一句話開口,直接給滿朝大臣頭上潑了一盆冷水。

馬超身爲馬騰的長子,又有着美玉一般的出衆風采,自然早就被這些大臣們惦記了起來。並且,他們早就聽聞馬超與劉協私下相厚,極有可能成爲漢室另一位再世霍去病般的新貴。沒想到,馬超這傢伙卻是個直愣子,一點都不懂勳貴世家結親的好上通好。

“既然將軍沒有看中的人家,那朕爲將軍選一位賢良淑德的良配如何?”劉協很滿意馬超這會兒有氣無力的模樣,明知道馬超心中不樂意,他卻越發來勁起來。

並且,他也看到,自己這番話開口,立時又把滿朝大臣們的心思調動了起來。隨着劉協眼珠一個個掃過殿上諸臣,那些坐懷不亂的臣公們,那雙眼期盼地都想跳出來自己推銷自家姑娘。

其實劉協也知道,這些大臣們如今的心思其實很矛盾。一方面,他們本身乃士族名門,骨子裡根本瞧不起馬超這等邊塞的武夫。但另一方面,經歷了董卓之亂後,他們也看得出來,如今手中握着一支槍桿子有多重要。所以,對待馬超,他們既想與馬家聯姻,卻偏偏還坐着不起身、故作矜持的緣故,大約就是如此。

“陛下!”見劉協都開始沒完沒了起來,馬超真的有些生氣了,正色道:“大丈夫生於亂世,自當仗手中七尺長矟,立下萬世功勳。況我祖先乃大漢伏波將軍,更留有馬革裹屍一言。身爲馬家後人,超更願馳騁沙場建功立業,而不願在這長安當中當什麼金符婿!”

‘金龜婿’一詞,在晚唐詩鬼李商隱的《爲有》當中纔出現。不過,卻與馬超口中的‘金符婿’一般無二,都是因爲男子身上掛配着金色的令符而身份高貴的意思。

欲予先取,見火候已經差不多,劉協不再逗弄馬超,只是寒着臉說了一句道:“假若朕以後不準將軍再上戰場呢?”

此話一出,令馬超當時臉色青白,痛苦異常。不過,終究他肩負着馬家未來的大任,卻仍舊強忍着,回了一句道:“那臣就回府中睡大覺去!”說罷這句,馬超畢竟年輕氣盛,竟不顧朝廷禮儀,起身便欲離去。

有着馬超前番一劍劈翻御案的威風在,羣龍無首的大臣們也沒人敢出來阻擋馬超。唯獨徐晃看着實在揪心,正準備出來替馬超說兩句好話,卻不料劉協眉色眨動、憋不住的喜不自禁道:“不知將軍的府中臥榻,比之叟兵軍營的硬板牀如何?”

馬超聞言遽然回首,身上銀色魚鱗甲隨着轉身,發出清越的響聲:“叟兵?軍營?陛下此話何意?”

馬超一句話中三個問句,可見其心情之急迫。劉協知這時再不以實相告,馬超說不定會都會衝過來痛毆他一番,當即正色說道:“便是長安一役中,那讓朕又恨又怕的叟兵。這些人臨陣叛逃,按照前司徒王允之意,自當處死以儆效尤。然這些叟兵重勇輕死,殺之無益。長安死了那麼多,朕也不想再添冤魂……”

“陛下,交給臣下,不出三月,臣一定給陛下帶出一支忠心耿耿的部隊來!”馬超又上前一步,拍着胸口保證道,甚至,都不用別人示意,他自己就主動拜倒在了地上。

這個態度,自然很令劉協滿意,不過,他還是要多問一句,才能壓下那些蠢蠢欲動的朝臣們:“倘若他們降而復叛呢?”

“那陛下便斬微臣首級!”馬超情緒激盪,一口回道。

“好!”劉協環顧衆臣:“既如此,諸位臣公可有異議?”

對於馬超這等二愣子,有誰敢站出來?他們每個人都相信,這時候跳出來,只能被馬超痛毆一頓,並且,還沒人會攔的。

於是,朝堂上又一片沉默。

說實話,劉協很不喜歡這種沉默,這讓他的所有抉擇,都顯得獨斷專行起來。不過,他也知道,目前他需要的,就是這樣的局面。唯獨等到朝臣新老交替、煥然一新之後,纔會出現百家爭鳴的景象。

靠着這些被董卓殺怕的老臣們,恐怕是不行的。

好在給予馬超將那不足五千的叟兵獨成一軍的權力,這個決定是沒有什麼大錯的。經歷長安一戰之後,劉協算是看出來了,目前長安這個環境,還不是他可以搞民族大融合的良好時機。雖然民間的風氣是仇恨與麻木並存着,但在軍中這等恃勇森嚴的地方,劉協他想讓所有人打成一片的想法,顯然是不成熟的。

既如此,讓馬超這位有着四分之一外族血統的大將去統領那些叟兵,顯然是最合適的。而馬超的武力和冷厲的風格,收拾那些桀驁不馴的異族兵,也絕對綽綽有餘。更不要提,他西涼之錦的名號,雖然在關中一地初露頭角,但在這些叟兵心中,那可是大大滴有名。

如此一來,對於這支劉協殺又捨不得,放又不放心的部隊,顯然就是最好的處理方式。同時,馬超這傢伙年輕有想法,有事兒幹後,也不會閒得在長安憋什麼陰謀詭計,更不會惹得滿長安大姑娘、小媳婦心亂神迷。

是的,爲了不使馬超搶了他劉協的風頭,劉協給馬超套上的另一個轡頭,就是馬超必須在長安郊外駐兵練兵。當然,明面上的說法,跟賈詡的那一套一般無二,是因爲叟兵最後在長安叛亂時投靠叛軍,傷了長安百姓的心,所以勒令這支有歷史遺留問題的軍隊,只能駐紮在城外。

對了,這裡必須說上一點,長安的兵力如今已大大縮水。新編制的北軍在長安一役幾乎被打殘,只留下了不足四個部,目前由皇甫嵩的兒子和侄子統領;虎賁南軍,別看徐晃的官職已經很大了,但手下的兵,也只有四千左右。加上特意爲徐榮保留的精銳一部,也只有兩千人。

這樣,算上馬超手下的叟兵,滿打滿算,整個長安也只有不到一萬五的人馬。而這一點,就是劉協不屑劉協頒發那封聲討關東羣雄詔書的原因。一萬五的殘兵,扔入動輒出動五萬大軍的混戰中,估計一眨眼的功夫就被打沒了。

不過,長安兵力的空虛,並不代表關中一帶很危險。相反,現在最安全的一帶,就是這裡。長安的右邊,有馬騰這位徵西將軍率兩萬餘馬家軍鎮守着關右;雒陽舊都一帶直達虎牢關,由賈詡帶着張濟、張繡等人也統領着兩萬西涼鐵騎阻擋着關東羣雄。

這兩方,都是名義上投誠了漢室的大軍。當然,目前看來,右邊馬騰這邊更可靠一些。但左邊這處,有賈詡在,只要劉協不是傻子,對西涼鐵騎有什麼太大的非分之想,那就不會出什麼大亂子。

這一切,就是劉協目前機緣巧合下搭建的內外草臺班子。看起來自然有些四不像,但劉協相信,只要給他一段時間,他就可以將這個班底的人馬徹底融合一起,直至以關中之力,席捲那些脫離漢室懷抱的中原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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