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陶商召回來的這些屬下,陶謙並沒有過於多問,只是禮節性的挨個垂詢了一下,而且也並沒有任職。
在老頭心中,陶商既然要執掌一郡之地了,則必然需要臂膀協助,這些人既然都是他領回來的,自當由陶商自己日後自行分配任職。
身爲一郡太守,在朝廷的旨意到達彭城的那一刻起,陶商就已經有了開府的資格。
陶謙與幾人談過話之後,便挨個囑咐這些人統統去跟陶商前往丹陽郡上任,任職之事在陶商上任後再說。
衆人中,唯有司馬朗,陶謙倒是與他做了一番詳談。
畢竟是河內望族,舉族遷移至此,非同小可,陶謙還是要謹慎應對的。
未了避免彭城內的士族體系遭到破壞,陶謙還是請司馬朗暫且一同隨陶商前往丹陽郡,另外他還希望司馬朗能夠出仕,和其他人一一樣共同輔佐陶商。
司馬朗在幾經權衡之下,終究還是答應了。
而他也成爲了陶商日後在丹陽郡開府之後,第一個入仕其麾下的士族領袖。
還有,在陶商領回來的這些人中,陶謙對於耳鼻和劉虎婢頗爲好奇。
陶謙也算是久經風浪了,他當年在西北打過北宮伯玉,老頭一眼就看出了這兩個人不是漢族人,且氣質和神態儼然不是一般的賤民。
但於耳鼻此刻受制於陶商,面對一州刺史,也不敢胡亂說話。
只說自己是被陶商救下的居漢境內的匈奴人,與義子劉虎婢願爲奴爲僕,報答陶商的救命之恩。
陶謙多少看出了點不對,但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而且對自己的這個兒子,陶謙現在還是挺有信心的。
可他若是知道這兩個人,都是有資格繼承南匈奴王庭單于之位的王子和王孫,不知陶老頭又會作何感想?
除了於耳鼻和劉虎俾之外,陶謙對郭嘉顯然也有點興趣。
雖然郭嘉與陶謙的對問中作答入流,很有遠見和智謀,但陶謙明顯能夠感覺的到,這位來自於潁川的郭氏的旁支子弟,對自家似乎是有那麼點牴觸的,怎麼說呢……
好像是被綁架過來,不得已而從之也。
想到這,陶謙不由自嘲的笑了。
自己真實年紀大了,什麼事都愛胡思亂想。
自己的兒子,什麼尿性自己最清楚?他會綁人回來?
這想法就跟他老陶家日後可以稱霸天下一樣的可笑。
陶謙沒管那麼多,畢竟是兒子領回來的人,他願意怎樣便怎樣,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不入流旁支子弟,還不值得自己這個一州之主過多的操費心思。
象徵性的接見過這些外來人員之後,陶謙便忙活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身爲一州之主,要操心的事很多,人事的事,兒子願意咋地便咋地,自己去擺平。
爲諸人引薦過陶謙之後,陶商便請其他人或是去館驛歇息或是回城外軍營,自己則是單獨留下了郭嘉,讓他陪自己去彭城的街道上走走。
郭嘉雖然不願意當三陪,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陶商不要臉的手段他亦是多有領教,陪逛街就陪逛街,反正也不會少塊肉。
……
……
彭城市集。
陶商和郭嘉並排走在大街上,身後不遠處,則是裴氏四兄弟不緊不慢的跟隨保護。
當然了,還有那位一直負責“端槍看護郭嘉”的保鏢尤驢子。
“郭兄看這彭城發展的如何?”陶商一邊走,一邊向郭嘉垂詢。
郭嘉慢悠悠的跟着,一邊走一邊道:“讓我說話,可是要付麟趾金的。”
陶商一挑眉頭,道:“你這也太貪了吧?我是跟你閒聊天,又不是讓你爲我出謀劃策,哪有那麼多要求。”
郭嘉聳聳肩,四下的看了一圈,道:“還不錯,彭城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數千年夫人發展,今日一見,確是不凡。”
陶商笑着道:“今天拽着你出來,逛街是其一,另外呢,是想和你商討一下徐州以後當何以爲戰?畢竟大幹哥乃是當世少有的兵家謀者,見解想必很是獨到。”
郭嘉轉頭看了看陶商,沉思了一會奇道:“郭某不明白,我雖然是你強行綁來的,但你從一開始就似是對郭某的能耐頗爲推崇,咱倆在黑山軍營喝酒騙人的那次,應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陶商神秘一笑,道:“我別的能耐沒有,但天下英才,陶某卻盡皆熟知,如數家珍。”
郭嘉吸了吸鼻子,將頭轉到一邊去,沒讓陶商看見,頗是不屑的翻了個白眼。
陶商何等心眼,郭嘉的小動作他自然是明晰在心,但卻並不說破,而是繼續剛纔的話題道:“奉孝兄適才說彭城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不知原因究竟是什麼?”
郭嘉聞言嘿了一聲,道:“這個就要看你如何揣度了,在郭某看來,如果有需要,任何地方都會成爲兵家必爭之地,如無需要,任何地方都會成爲雞肋之所,彭城之地,北扼平原之所,南守長江之南,西進可入中原腹地,這個地方,若是居南,其便會成爲北方的門戶,若是居北,他便是南方的咽喉,而且在郭某看來,彭城是唯一一處可以作爲大軍毫無障礙可以由南攻北或是由北攻南的勇武之地,但此處適合作爲前沿之陣,卻不可爲治所。試想昔年,此地曾爲楚、齊、三晉之分界,戰事往來膠着不斷,以此爲治所,是頗爲不智的。”
陶商聞言點了點頭,對郭嘉的言論頗感贊同。
郭嘉慢悠悠的繼續道:“剛纔那一段話收金子的啊。”
“奉孝兄,陶某不是很明白,我究竟有什麼不好?爲何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的給我當個臂膀,非得用交易的方式給我出謀劃策?若論用人之能,我感覺我雖算不上最好,但至少也是不弱,你怎麼就不能甘心爲我所用呢?”
聽了這話,郭嘉浪蕩的笑容消失了,皺眉陷入了沉思狀。
他爲什麼當初直接拒絕被陶商所用……其實說白了,郭嘉心裡也不是很清楚。
或許那個真正的梗還是在他的年紀吧,郭嘉自詡乃是天下英才,非當世英主而不能投效,這是郭嘉對自己下的硬性要求。
哪怕就是四世三公的袁紹,因爲權衡冀州士族利益而不能對郭嘉量身定製合理的位置,郭嘉也會棄他而去,絲毫不會感到惋惜。
而對自己或是別人都要求如此之高的人,突然讓他投靠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子,而且年紀還只有十七八歲,在感情上,郭嘉說不通自己的心。
當然,經過了幾日的接觸,郭嘉確實是發現了陶商除了賤之外……還是有一些招人佩服的地方,這也是郭嘉至今還願意留在徐州的根本原因。
不然的話,其實依照他的尿性,就算是真的被尤驢子射死,他也不會在陶商這苟且安生。
說白了,還是對陶商這個人的興趣佔了大多層面。
特別是陶商的那份不要臉的精神,一直在深深的震撼着郭嘉——你不跟我好,我偏要跟你好。
放眼大漢十三州,姓陶的這個特點也真是沒誰了。
有興趣歸有興趣,但郭嘉實在是拉不下臉去伺候一個小兒娃,這份敏感的自尊心一直跟隨着他,以至於郭嘉弄了這麼一出花錢買計的戲碼。
糾結害死人啊。
“你今天領郭某出來逛街,不單是要和我閒聊這麼簡單吧?”
對於陶商這個人,郭嘉這一段時間也一直在分析他的個性。
他把陶商的性格密密麻麻的分析了好幾卷簡牘,深知這小子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物。
手拉手領着自己逛街,他絕對不是那種閒出屁的人。
“當然不是,眼看着我就要舉行冠禮了,雖說儀式那天彭城的士族諸長衝着我父親的面子,自然會前來相賀,但以我的角度來說,多少還得去諸公的府邸上走動走動,最不濟至少也得走一趟曹豹府和糜竺的府邸,也好顯示一下我的誠意。”
“顯示誠意?”郭嘉笑呵呵的道:“其實你是去探聽虛實的吧?”
陶商不置可否:“大幹哥懂我,咱們買些禮品,然後再派人送上拜帖,去糜府和曹府分別走一遭。”
“可你爲什麼要帶上我呢?”郭嘉好奇的皺眉道。
陶商輕輕的一揚眉,低聲道:“我手底下的人,許褚、徐晃、徐榮都善戰,韓浩懂治政,但他們卻都不會看人,郭兄一肚子壞水,深通詭詐奸險之道,我想讓你幫我分析分析,曹豹和糜竺都是什麼樣的人。”
郭嘉恍然的點了點頭,突然面孔一沉,鄭重說道:“這也算是獻策,要收聘金的。”
“先欠着,和上次那筆一樣,年底一起結。”
郭嘉聞言吃驚的張大了嘴:“可現在纔剛過年初啊?”
“富貴不能淫,貧賤不能移,此之謂大丈夫,郭兄你有點出息好不好?”
郭嘉揚天長嘆。
舔着臉能說出這般話的人,給自己當主公,其實也算是委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