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黃祖照常的走上城頭,巡視各處的守備情況。他的精銳雖然損失不少,但是從夏口掉一部分水軍過來,劉表支援的數千精銳前來,還有各地零零散散收羅的勇士,武昌敗回的潰兵,陳生張虎手底下那支江夏蠻組成的隊伍,雜七雜八加起來也有那麼個三萬餘人,這些人,就是江夏所有的能戰之兵,也是黃祖手裡最後的底牌。原本,他還去了數封急信,希望劉表能夠多派些人手,但是宛城的張繡看到江夏戰火連天,也開始不消停了,又從西涼買了許多的戰馬,圈了大片良田作爲牧場,開始招兵買馬。這對於經歷過一次襄陽之戰的劉表來說,張繡的舉動無疑是個極大的威脅,所以,黃祖的告急文書雖然催的極緊,劉表卻是不敢派出過多的士卒過來,只是答應開春之時,兩邊都忙於農耕,再多派大軍前來支援。
這也是黃祖把希望寄託在開春的原因,那時候,他手裡有了荊州派來的援軍,加上自己日夜操練出來的本地兵馬,即使兼併不了豫章,但是據城而守,夾江自保那也是綽綽有餘。有了這樣的盤算,儘管武昌的壓力極大,他也不想輕易的出擊,白白損失手裡的人馬
黃祖剛剛登上城頭,一大片的流民已經蜂擁而來,內中還有許多潰兵,哭喊着來到城下叫門。黃祖大驚,看方向卻是從夏口來的,他不敢怠慢,心想難道是劉尚的靖海軍從水面攻打夏口去了。
自有那伶俐的士卒跑出去詢問緣由,這些人到了江夏城中,心底總算安穩了許多,看到城上有一員年過中旬的大漢,穿着太守的官服,知道是黃祖無疑了,想到自己這一路的悲慼,不由放聲大哭,跪在地上磕頭道:“請黃太守爲我們做主啊!天殺的劉尚賊子破了三江口,我等家人全吃他殺了!”
黃射大驚,三江口可是自己的兒子鎮守。黃射雖然胡鬧,手底下的士卒着實能打,如何這麼快就被破了,連封求救的文書也沒有見到?
不容他說話,一羣夏口方向探子也是飛速奔來。三江口失陷,不說黃祖不信,就是夏口的守將也認爲不可思議,那裡可是有着一萬人的精銳,而且因爲跟着黃射時常外出劫掠,戰鬥力也是極強,但是這些逃難的男女卻是真的,內中許多人,大家還是熟識,認得確實是軍中的同僚,夏口守將猶自懷疑,任由這些人先行,自己則是派了無數探子前往三江口哨探虛實,直到確定整個江北都被劉尚襲了,黃射也被一刀斬了,直到現在,那人頭還高掛在水寨的旗杆上,夏口守將不敢怠慢,急忙派人通知黃祖,又全軍結集,隨時做好了大戰的準備。
黃祖聽說自己兒子死了,當時腦子就是一片發黑,自覺的天旋地轉,“呀!”了一聲,仰頭就倒。衆多隨行的將校大驚,慌忙扶起黃祖,又是掐人中,又是灌湯藥,還有一大羣江夏的大夫跑了診視,整個江夏,因爲江北的丟失陷入了一片混亂,尤其是那些家在江北的新兵,更是騷動起來,紛紛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忙了好大一會,黃祖幽幽轉醒,想到喪子之痛,黃祖悲痛欲絕,大叫道:“射兒啊,你死的好慘!”說完話,嘔血不止,又是暈了過去。衆人大亂,急忙把黃祖擡回太守府中,小心的侍候着,一直等到夜間,看時辰已經到了三更,一個侍女輕手輕腳的端着湯藥進來,冷不丁的看到黃祖眼皮跳動,心裡一喜,正要出去告之。
突然間,黃祖雙目怒睜,看到一個侍女拿着熱氣騰騰的湯藥進來,那味道極爲的難聞,不禁大怒,血紅着眼睛跳起來,搶過湯藥,那湯水剛剛熬好,還是滾燙,這一爭奪,卻是沸水亂濺,落在了兩人的手上,侍女被燙,發出痛苦的尖叫,黃祖也是手一抖,拿不住碗,晶瑩的大碗啪的一聲摔在地上,漆黑的湯水灑了一地。
那侍女被燙了手,只顧着喊痛,黃祖更是怒氣勃發,一巴掌扇暈了過去,罵道:“賤人,卻受劉尚主使,以毒藥害我耶!”
守在門外的親兵聽到消息,紛紛一擁而入,看到黃祖沒事,奉藥的侍女卻是左臉紅腫,暈厥於地。大家心中疑惑,內中一人,乃是黃祖心腹,於是問道:“大人醒來,可喜可賀,只是此女子跟隨大人日久,這碗湯藥乃是城中名醫開的。藥水也事先查驗過了,大人恐怕是誤會了。”
黃祖一愣,方纔想起適才昏迷之事,只是一想起黃射被劉尚殺了,這心中的又痛又怒,那滿腔的怒火,彷彿要把這天地都給燒出一個大窟窿。他血紅着雙眼,手裡的燎泡也是一陣陣的,揪心的痛,看到倒地的女子,那心中的怒火忍耐不得,發作道:“不管如何,把這個賤人拖出去,重責四十大板!”
衆人唯唯諾諾,知道黃祖正在氣頭上,幾個人憐憫的看了一眼倒地的侍女,迅速把她拖了出去。打發走了侍女,黃祖的心情依然惡劣,他寒着臉,嘶聲叫道:“傳我令,江夏城中大小將校全部來我太守府議事,三通鼓罷,不來這按軍法處置!”
親兵們不敢怠慢,急忙跑出去通傳,又擂響戰鼓。江夏城中各處軍營的將佐聽到鼓聲,紛紛頂盔慣甲,慌慌張張的就往太守府跑去。江北失陷,黃射被殺,無論哪一件都是大事,尤其是黃射,更是黃祖的獨子,這一次被人殺了,可以想象黃祖心底的怒火那是如何之大。
不消三通鼓,鼓點才響,大多數人已經到了太守府中,一通鼓罷,江夏大小將佐,文武官吏悉數到齊,都屏息凝神,低頭縮腦,不發一語。
黃祖紅光滿面,眼睛的血色也是消失不見,見到衆將到齊,他還微微的笑了一笑,對在坐衆人道:“你們今日表現不錯,能夠聞鼓而至,可見我江夏軍中,個個皆是虎賁。”
衆人也陪着哈哈了兩聲,只是麪皮扯動,十分的僵硬,凡是跟着黃祖久了的人都知道他的脾氣,這人也是憤怒,那語氣也越是溫和。這是要殺人的前兆,大家這心裡也是恐懼。
黃祖看衆將不言,眼睛裡突然蹦出一道寒芒,厲聲喝道:“劉尚賊子,殺我獨子,此仇不共戴天!我欲盡其大軍前往三江口,同此人決一死戰,你等以爲如何?”
衆將一驚,暗道自己手裡都是新兵,連死人都沒見過,如何敢上去同劉尚手底下的精銳爭鋒,但是,他們也知道黃祖剛剛喪子,這心中的怨氣極大,這時候跳出去反對,不過是自找沒趣,雖然明知道這時候出兵不妥,各自將佐也是齊聲大叫道:“願爲主公效死!”
內中更有陳生張虎二人,平日裡自恃武勇,頗有老子天下第一,小視天下英雄之意,見黃祖進兵,兩人同時出列,跪下道:“大人進兵,我們當爲前部!”
黃祖大喜,道:“兩位真壯士也!可分別爲我左右督,拜中郎將!各自領兵一萬,隨我出征!”
兩人也是欣喜,急忙告辭出府,就去召集自己本族的勇士,共得軍士三千人,皆是悍勇無匹,慣於廝殺的莽漢。黃祖見了,心中更喜,當即每人撥了一萬軍士,令其先到夏口集中。
然後又強自徵募各地壯丁數萬,只留下數千人守城,自己帶着徵募的三萬大軍也往夏口趕去,同時下令,軍中無論大小,皆穿素縞。
這一番動靜之大,驚動了整個江夏,現在天寒地凍,突然見徵調這麼多壯丁,又是令人穿着素縞,一時間整個江夏的市面白布暴漲,依然難以滿足黃祖大軍所需,更有那明白之人苦諫道:“天寒地凍,將士皆着單衣,恐怕不易進兵!”
黃祖急於報仇,看到有人阻攔,大怒,命人棒殺此人於庭院,召集衆將道:“江北乃我舊地,劉尚立足未穩,當急往攻之,旦夕可破,我非是欲報私仇,此亦是爲國分憂,保境安民之意,你們必要齊心努力!”
衆將驚恐,唯唯諾諾。回到軍中,多不自安,有那見識廣的,私下對家中長輩去信道:“冬季進兵,又是羸弱之師,此乃兵家大忌。想那劉尚起自豫章,大小數十戰,未嘗敗績。豈是那麼容易攻破的麼。黃祖此舉,乃是自取滅亡,我等早謀出路爲上!”
劉尚聽說黃祖聚兵於夏口,又進兵之意,也是召集劉曄。太史慈。甘寧。李通等人,商議道:“黃祖屯兵夏口,衆有數萬,我們在江北,可戰之兵卻不過一萬,如何能夠抵抗?”
劉曄大笑,朗聲道:“黃祖新遭喪子之痛,內中方寸已亂。夏口人馬雖衆,卻是羸弱不堪,黃祖將此等弱旅出戰,乃是天要讓其敗亡!”
當下,劉曄不慌不忙說出一番話來,正是獨狼雖兇,豈敵獅虎之吼,人馬雖衆,難抗百戰雄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