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備大軍往徐州進發的同時,另一支軍隊也在徐州邊境駐紮了下來。
這支軍隊的裝備簡陋,很多兵士沒有武器,六七個人才能攤上一根短矛,大多數人都只是持着削尖了的木棍當兵器。
數百個帳篷在大雨中排成一片,除了少數幾個值守的兵士,大多數人都躲在帳篷裡,避着這場大雨。
其中最大的一頂帳篷裡,呂布跪坐在帳篷內,聆聽着大雨敲打帳篷的聲響,臉色是一片陰沉。
在他的身旁,垂首跪坐着同樣一言不發的貂蟬。
被趕出洛陽的這些日子,貂蟬已是向呂布說出了許多事情,除了她心內還有着劉辯的事兒沒說,幾乎把暗中對劉辯下手的經過,全都告訴了呂布。
雖然對貂蟬做出這些事情感到很不解,呂布卻並沒有責怪貂蟬。
既然貂蟬覺得劉辯該殺,那劉辯恐怕就是該殺的。只是他們的實力太弱,根本無法與劉辯抗衡。
“溫候可在?”正坐在帳內,尋思着下一步該如何去走,帳外傳來了一個聲音。
聽到這聲音,呂布曉得,是剛投效到他帳下不久的陳宮來了。
雖說貂蟬在帳內,可如今呂布早已成了喪家之犬,也沒那麼多避諱,聽到陳宮說話,坐直了身子,對帳外說道:“公臺可入內說話。”
得了呂布相邀,陳宮掀開帳簾,走入呂布的帳篷。
站在帳簾處,他先是抱拳躬身向呂布行了一禮,隨後也向貂蟬行了一禮。
呂布沒有起身,只是向陳宮做了個請的手勢,對陳宮說道:“公臺請坐下說話。”
坐在呂布身旁的貂蟬,也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算是給陳宮回了一禮,並沒說話。
在帳內尋了處草墊坐下,陳宮纔再次抱拳朝呂布拱了拱,對呂布說道:“溫候已是進入徐州,連日大雨,將士們駐紮於野外,困苦不堪,不曉得溫候有何打算?”
“數千人的大軍,人數雖是不多,卻也不可能尋個村子住下!”看着陳宮,呂布輕嘆了一聲,對他說道:“公臺來到此處,已是有了數日,莫非不曉得,我軍眼下連兵刃也是配備不齊……”
“據說劉備也已領軍來到徐州!”陳宮並沒有接呂布的話頭,而是把話題岔開到一旁,對呂布說道:“那劉備向來以漢室宗親自居,且不論他真假,徐州陶謙早先曾開罪過曹操,而劉備卻是與曹操在青州一帶廝殺,想那陶謙應會以禮相待。”
“與某等又有何干?”陳宮岔開了話題,呂布微蹙着眉頭,向他問道:“莫非公臺會以爲劉備能將徐州讓於某等不成?”
“劉備爲人奸猾,以皇親爲名,招攬義軍,已可看出其野心不小。”看着呂布,陳宮信心滿滿的對他說道:“眼下溫候當找個小鎮或村落,讓將士們駐紮下來。帳篷內地面溼滑,雖是能夠避雨,晚間歇息,將士們渾身卻還是會被地上的水給洇溼,長久下去怕是無可戰之兵!屆時即便劉備爲彰顯容人之度,將徐州讓於溫候,溫候也是無力去取。”
“公臺所言極是!”聽了陳宮的一番話,呂布站了起來,向帳外喊道:“來人,傳令大軍,就近找尋村落,我等也去屋子裡面住上一住!”
守在帳外的衛士,早已是在大雨中被淋的困苦不堪,聽到呂布喊出要尋個村落,晚些時候在屋子裡歇息,頓時來了精神,連忙應了一聲,跑去通知斥候,就近找尋村子去了。
三四個時辰之後,當天色濛濛發暗,一隊數千人的軍隊,冒着大雨,開進了一個村子。
村子裡的房屋,多是土坯建成,連日大雨沖刷下,一些房屋已是坍塌,那些房屋坍塌的村民,都擠在別家,等待着大雨停下,再重新修葺房舍。
“蓬!”一戶人家內,擠着六七個人,就在這戶人家打算鋪下草蓆入睡時,房門被人大力的一腳踹開,十多個穿着溼漉漉皮甲的兵士衝了進來。
一進屋子,領頭的兵士就朝房內的人喊道:“不想死的,快滾出去!”
見有兵士闖進了屋子,這戶人家的男女老幼連吭都沒敢多吭一聲,爬起來就朝屋子外面跑。
與這戶人家相當,所有房屋完好的人家,都有兵士闖入,小村內的幾十戶人家,很快就被兵士們趕了出來。
兩三百名男女老少,被兵士們驅趕到屋外,很是無奈的看着一隊隊士兵開進了他們的家,而他們卻只能站在雨地裡淋雨。
數千名士兵,進了村民們的家,已是許久沒有在乾爽地面上睡過覺的兵士們,一個個歡呼着、吵嚷着,解下衣甲,光着腚躺在冰冷的泥土地面上。
泥土地面,雖然不似石頭地面那麼堅硬,可躺在上面,卻是有着一種更深的涼意。
呂布軍的兵士們卻完全不在意這些,在泥地裡摸爬了數日的呂布軍,如今有了乾爽的地面可睡,哪裡還會在意地面硬不硬、涼不涼。
被趕出家門的村民,站在雨地裡,無奈的看着自己的家被別人佔據,卻又沒有半點辦法。
女人們緊緊的摟着懷中的孩子,用單薄的身子爲孩子遮蔽着風雨,男人們看着家被人佔去,也只能無奈的望着,連半點辦法也是沒有。
至於那些老人,由於年歲老邁,身子骨多已不是太好,在瓢潑的大雨中,被淋的渾身瑟瑟發抖。
伴着呂布,從村民們身旁走過,陳宮扭頭看了一眼站在風雨中的村民,先是搖頭嘆了口氣,隨後擡手朝那些坍塌了的房屋一指,對村民們說道:“那些房舍,或許也能避避風雨!”
陳宮這麼一指,站在雨地中發愣的村民,這才恍然覺醒,連忙涌向了那幾間早先坍塌了的房屋。
可他們的人數太多,幾間坍塌了大半邊的房子,根本容不下這麼多人,到最後,還是有大半村民留在雨地裡,承受着大雨的洗刷,眼巴巴的看着他們的家裡住滿了他們並不認得的兵士。
呂布軍搶佔村民房舍,藉此避雨的同時,在河南尹前往徐州的路上,一輛墨色廂體的馬車,正在泥濘的道路上艱難行進着。
坐在馬車邊前的御手,早已渾身被大雨淋的透溼,雨水時常迷濛住他的雙眼,他得要不時的抹上一把臉,才能看得清前面的道路。
跟在馬車旁的,是一隊大約四五十人的騎兵。
騎兵們身上披着草葉編織成的雨披,可大雨太急,縱然披着雨披,他們身上的衣衫還是潮了很大一片。
“今晚尋個下處先落腳,明日再趕路!”眼見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坐在車廂中的人,探出腦袋,向前面的御手喊了一聲。
“諾!”御手應了一句,雙手猛力一抖繮繩,催着拉車的兩匹馬又加快了些速度。
坐在車廂裡的,正是要前往徐州找尋呂布的賈詡。
巡視河堤的事情剛忙完,賈詡就接到了劉辯的命令,要他即刻返回洛陽。
得知劉辯讓他趕去徐州找尋呂布,賈詡立刻便明白過來,劉辯是要藉着呂布的手,攪渾徐州原本就已經很渾的一灘水。
劉辯本打算讓他在洛陽多歇息兩日再走,可賈詡卻認爲,找尋呂布的事情,只宜早不宜遲,當日便帶着一隊衛士,離開了洛陽城,快速趕往徐州。
天色越來越暗,大雨中本就難走的道路也是越來越難行。
馬車的車輪在泥濘的道路上碾壓,車廂不停的搖晃着,坐在馬車裡的賈詡,幾乎都快要被車廂的搖晃給胃酸都給晃了出來。
就在他特別難受,幾乎快要招架不住的時候,馬車終於停了下來,緊接着,他聽到御手向他喊道:“啓稟中郎,我等進了一個小村。”
“去尋幾戶人家借宿!”聽說進了小村,賈詡強忍着嘔吐的念頭,向那御手吩咐了一句。
渾身已經溼透的御手應了一聲,飛快的跑向了就近的一戶民宅。
沒過多會,御手便折了回來,向還坐在馬車內的賈詡抱拳說道:“啓稟賈中郎,村民已是答應要我等借宿。”
“好!”點了下頭,賈詡朝御手擺了下手,御手連忙跳上馬車,架着馬車進村子裡去了。
此時的洛陽城內,大雨依然在下着。
劉辯身穿雨披,站在湖邊上,望着臨近夜色中那泛着灰色的湖面,好似在沉思着什麼。
“殿下!”就在他望着湖面,心內盤算着什麼的時候,他的身後傳來了管青的聲音。
扭頭朝身後看了一眼,見管青正也穿着雨披,正朝他走來,他向管青微微一笑,對管青說道:“青兒總是這般不聽話,眼下雨尚且下的急,你這懷着身孕,又跑出來亂走。”
“青兒在馬背上顛簸的久了,閒暇下來,倒是有些難以適應。”走到劉辯身旁,管青雙手抱起拳,向劉辯行了一禮,隨後便開口問道:“如此大雨,殿下站在這湖邊,莫不是在想着徐州一事?”
“徐州,本王怕是插手不及。”朝管青那已經有些微微隆起的小腹看了一眼,劉辯又扭過頭,望着灰黑色的湖面,悠悠的說道:“徐州一地,怕是要成爲曹孟德和劉備、呂布爭奪霸權的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