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劉琮所提出的議和建議,劉表沉吟片刻,點頭道:“琮兒言之有理,只是茲事體大,應該和衆人再議一議纔好吧?”
劉琮心中略有些失望,看來劉表已經被蒯越蔡瑁等人影響的太深了,連這等事都無法自專。不過轉念一想,在這件事情上應該不會有人反對,同時趁機觀察下人心,也是個不錯的機會。
自己出鎮南陽,好處是有了一個根據地可以放開手腳,按照自己的計劃逐步發展,但壞處也同樣非常明顯,那就是遠離中樞,在事關荊州的大政方針上,很容易被人遺忘。
對於現在的自己來說,這可不是什麼好事。
所以纔會有讓王粲將宛城戰事詳寫成文的舉動,劉琮此舉就是要在襄陽,甚至整個荊州掀起一股熱潮,讓自己名聲遠播。
借這次宛城大捷順勢而爲,是他和賈詡共同商議出的方案。
這不僅僅是刷存在感那麼簡單。劉琮要豎立起自己的形象,才能吸引更多的人才投入麾下。
當然除了吸引人才主動來投之外,劉琮還必須主動拜訪,竭誠邀請,甚至死皮賴臉綁也要把他看中的人才給綁到南陽去。
不過在這之前,他還得先面對一個人。
都說小別勝新婚,可劉琮此去南陽整整大半年,又歷經宛城之戰,數次生死之間,再回到自己太守府中的院子時,竟然生出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來。
這其中有對蔡姝的愧疚,對自己的不滿,各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讓他在進入院門之後,腳步越發遲緩。他既有些害怕見到她,又忽然非常強烈的渴望見到她,腦子裡一時閃現出新婚後兩人恩愛的場景,一時又閃現出蔡姝獨守空房時的落寞表情……
剛進內院,就見到蔡姝的陪嫁丫鬟綠蘿捧着個笸籮自偏廈出來,擡頭望見劉琮,綠蘿先是一怔,臉色微紅的低下頭,繼而想起來要報告主母,才一挪步,卻被劉琮低聲喚住。
將綠蘿打發回偏廈,劉琮深吸了一口氣,大步向房間內走去,然而尚未進門,就見蔡姝手裡捧着件衣裳出來,兩人迎面而立,四目相對,竟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方纔在房內蔡姝便聽到屋子外腳步聲有異,除了那個狠心的傢伙,誰敢在內院這麼大踏步地走路?她心中一動急忙起身出了屋子,見到劉琮時卻被他的樣子嚇了一跳,繼而滿腔的委屈涌上心頭,混合着終於見到他的意外和喜悅,一時竟有些癡了。
“我回來了。”劉琮乾巴巴地說了一句,見蔡姝慢慢低下頭去,心中莫名一疼,輕舒猿臂將她擁在懷中。蔡姝嚇了一跳,這青天白日的,被旁人看到了怎麼辦?可是伸手去推,卻撞到劉琮硬實的胸膛上,緊接着只覺得身子一下輕了,卻原來被劉琮橫抱起來,羞得她嚶嚀一聲,將頭埋在劉琮的懷中。
這個壞傢伙,莫非在南陽憋的久了,一回來就……想到這裡,蔡姝只覺得雙頰滾燙,小拳頭敲在劉琮肩頭,低聲道:“快放我下來!”
劉琮進了屋子,將蔡姝放下來抓過她手裡的衣服,問道:“這是給爲夫縫製的嗎?”
回到房中,蔡姝膽子卻忽然大了許多,拉着劉琮的雙手仰面打量,不覺雙目含淚,低聲道:“夫君瘦了。”說着,伸手在劉琮嘴角處的傷疤上輕輕撫摸,哽咽道:“還疼嗎?”
劉琮定定的看着她,說道:“疼,心疼。”見蔡姝面露不解,便接着說道:“心疼你呀。”
一句話,說得蔡姝忍了好久的眼淚,頓時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怎麼擦也擦不完。這半年來所有的委屈和難過,似乎都隨着淚水噴涌而出。
到最後,她乾脆死死環抱着劉琮的腰,臉伏在他的胸口無聲哭泣,只一會兒,便將打溼了衣襟。劉琮輕輕地拍着她的背,此時無言更勝千言萬語。
良久,蔡姝才放開他,眼睛卻已經紅腫的像桃子,因覺得不好意思,頭也不敢擡。
劉琮將她拉到榻前坐下,伸手擁入懷中,說起自己別後所思,蔡姝只是點頭,偶爾輕聲詢問劉琮在南陽的衣食用度,至於宛城之戰,她卻一句也不曾提起。
關於劉琮在宛城內處置了蔡氏旁支一事,她也曾聽姑姑說起過,怕提到此事讓劉琮爲難,便故意連宛城之戰都不問了。
兩人說了一會兒,蔡姝因方纔情緒波動太大,加上哭的累了,睏意涌上來,竟不知不覺地在劉琮懷裡睡着了。
看着睡得如同小貓似的蔡姝,劉琮小心地將她放在榻上,起身拉過被子給她蓋好。
多情未必不丈夫,他走到窗前,看着院牆邊在春風中嘩嘩作響的槐樹,心情不知怎地,竟然出奇的平和。
放鬆的感覺讓他覺得很舒服,很舒適,也許這就是家的感覺?
第二天,神清氣爽的劉琮在衆人面前一亮相,便讓許多人覺得眼前一亮,畢竟劉琮的變化太大,給人的印象太強烈了。
其實很多人也意識到,這是因爲宛城大捷的緣故。
對於劉琮的突然崛起,荊州各方勢力在意外的同時,不得不開始正視一個問題,那就是如何與劉琮相處。
以王粲、裴潛和司馬芝等人爲代表的一些荊州外來年輕名士,已經旗幟鮮明地投入到了劉琮的陣營中,在南陽郡乾的風生水起,這次宛城之戰後,他們的地位也將水漲船高,成爲劉琮最爲堅實的文官下屬。
而魏延和甘寧這兩個以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武將,更是在宛城之戰中立下大功,尤其是甘寧,在淯水邊追得曹操落荒而逃,重傷典韋,活捉曹昂,可謂一戰成名,着實令人羨慕。
這讓之前雖然已經看好劉琮在未來的發展,卻並沒有直接提供幫助的很多人,心生懊悔。
至於打發家族中游手好閒的子弟隨同劉琮前往南陽,準備混個資歷以圖將來的某些世家家主,則對自己的眼光頗爲自矜,同時又覺得對劉琮的支持力度不大,平添了幾分遺憾。
這次劉琮匆忙自宛城趕回襄陽,怕是有什麼事情需要劉表決斷,倘若真是如此,豈不是向劉琮示好的良機?
正是在這樣的心照不宣中,劉琮的議和提議幾乎沒有人發出反對的聲音。
不過原因不止是衆人對劉琮賣好,宛城之戰雖然打敗了曹操,可對方實力猶存,大傢伙放着安生日子不過,難道非要和曹操打個頭破血流你死我活不成?
當然這麼想的人,多是些荊州世家大族中人,而那些自外地避難而來,又有一番雄心壯志的人,則經過認真思考之後,覺得劉琮此議非常明智。同時對劉琮勝而不驕的態度很是讚賞。
於是在一片附和聲中,以向天子朝貢的名義與曹操議和的大事,就這麼定了下來。
劉琮在席間並沒有多說什麼,他主要的精力都放在了觀察衆人的反應和態度上。
這一次他見到了久聞其名卻一直未曾謀面的蒯良。因蒯良這兩年久病,直到今年初才稍好些,估計這次劉表爲了徵求他的意見,特意請他前來。不過蒯良一直沉默不語,只是時不時地看一眼劉琮,有時兩人四目相對,彼此微微頷首,倒沒有交談什麼。
至於蒯越,他的態度基本和劉琮所預想的差不多,而蔡瑁卻很冒失地提出,乘此大勝之機揮軍北上,至於目的,他卻說的含含糊糊,顯然是一時激動,並不曾有過長遠的設想和詳細的方案。
“唉,您以後可別在關鍵時刻給我添亂啊。”劉琮看着蔡瑁的提議被蒯越三言兩句,詰問的啞口無言,不由在心底嘆道:“希望您可別成爲我的豬隊友。”
好在這個小插曲很快被大家遺忘,最後經蒯越提議,劉表決定,以從事郎中韓嵩爲使,前往許都朝見天子,與曹公議和。
韓嵩字德高,和魏延同爲義陽人,曾隱居於酈西山中,後來被劉表強行徵辟爲別駕,去年初才轉爲從事郎中。他性格剛直,言語坦誠,在很多人心目中,並不是合適的使者人選,但劉琮覺得蒯越非常識人。
以韓嵩這樣的人出使許都,一來不會因使者的品行名望而使得荊州掉價,二來韓嵩坦誠相見,有利於議和的迅速達成,畢竟遮遮掩掩含糊其辭的試探,不是劉琮所想要的。
大事初定,關於曹昂的去留,大夥兒又發出了不同的聲音,有說最好隨同韓嵩一起回許都,以此顯示己方誠意的;也有說不如暫時將其留在襄陽,以防說和不成,使其爲人質的;還有人建議即便議和達成,也應留其爲質,而將軍不妨遣劉修爲質前往許都。
最後這個提議把劉表氣的不輕,鐵青着臉心說這算怎麼回事?獲得大勝的可是荊州,還要讓我兒子去當人質?
看到劉表臉色不愉,那提議的人反倒坐直了身子,似乎很爲自己直言敢諫的性格自豪。
劉琮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那人頓覺頭皮一麻,後背冷汗迭出,心中暗道,公子眼中好凌厲的殺氣……
“曹昂去留,琮想回宛城之後親自詢問。他若是願意隨同韓郎中回許都也行,願意在襄陽或者宛城小住一段時間也未嘗不可。”劉琮待席間稍稍安靜下來之後,出言說道。
有些人納悶的看了眼劉琮,身爲曹公長子,在戰場上被俘之後,誰不願意趕緊回去,還會留在荊州小住?
對此劉琮也不解釋,彪悍的人生不需要解釋,你們等着瞧就是了!
PS:哎呀今天過節呢!半峰在這裡祝大家節日快樂!有情人終成眷屬,緣分未到的早日情有所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