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臨城下,旌旗招展,千軍競發。
黑壓壓的就像螞蟻一樣密密麻麻的盟軍士兵,扛着雲梯,推着尖頭撞車,就呼嘯着從洛陽城長達十幾數十里的宮牆衝了過去。氣勢如虎,氣貫長虹,震天動地。
城樓上的士兵剛剛經歷了一場城內內亂,至今還士氣低落,人心惶惶,這會兒城下盟軍又突然發難,他們只覺望着下面潮水一樣黑壓壓涌來的敵人的心裡發慌。
“房間,房間,不要讓他們衝過來!”城樓上的守軍終於反應過來,如雨的弓弩齊射而下,扛着雲梯衝在最前面的士兵頓時慘叫着倒下一片,有的剛剛把梯子鋪到護城河上面,就中箭落到了深深的河裡,因爲中箭的太多,落水的就像是下餃子一樣。
張揚和曹操孫堅他們共同負責攻擊東面的城門。曹操攻打上東門,孫堅攻打中東門,張揚攻打耗門,跟其他的攻城隊伍共同構成氣勢恢宏的包圍圈。
孫子曰:攻城之法,爲不得已。修櫓轒轀,具器械,三月而後成,距堙,又三月而後已。將不勝其忿而蟻附之,殺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災也。
只要攻城,不管你是騎兵還是重甲兵,還是長槍兵,都得統統解散隊列,摒棄優勢,掀着刀,舉着槍,像螞蟻一樣往幾丈高的城樓上攀爬。不管你生平武藝多麼高超,一陣箭雨潑下來,兩塊壘石滾木砸下來,一桶沸油金汁潑下來,你根本躲無可躲,縱然你能耐超羣,也只有仰天長嘆,然後變成一具殘缺不全面目全非的屍體的份兒。
就如後世從草原上來的一羣野人蒙古鐵騎何等微風,滅大金,滅西夏,滅西遼(耶律大石所建),西征中亞歐洲,所向披靡攻無不克,但鋒利的彎刀凌厲的馬蹄面對高大巍峨的南宋城池卻往往流乾了血,碰破了頭也一展莫愁。
有兩個最出名的戰役,一個是襄陽保衛戰,一個是釣魚城保衛戰。
襄陽保衛戰,當然沒有神鵰裡面郭靖楊過那些蓋世大俠的相助,但也死死扼住南下的蒙古鐵騎,包圍了南宋腹地的周全。
神鵰中,蒙古大汗在襄陽城下死在了楊過手中,其實是金大俠轉接了釣魚城的功勞。
當年南宋軍民在守將王堅、張珏的率領下,憑藉釣魚城天險,“春則出屯田野,以耕以耘;秋則運糧運薪,以戰以守。”而大汗蒙哥(元憲宗)、總帥汪德臣、東川統軍合剌、四川總帥汪惟正等80多名叱吒風雲的蒙、元將領,視釣魚城爲“彈丸”之地,長期圍城強攻。雙方於此殊死搏鬥,浴血奮戰,歷經大小戰鬥200餘次,共同創造了釣魚城三十六年攻防戰爭這一古今中外戰爭史上罕見的奇蹟。並以“蒙哥大汗戰死釣魚城下,蒙古汗國不得不從歐亞戰場撤軍”的史實而聞名世界。
最後圍攻了三十六年還攻不下來,最後因爲臨安失陷,太后皇帝投降,發來詔書,守將才在得到了城下最高統帥保證不傷城內一人的允諾下開城投降。
歷時三十六年的釣魚城大戰就此落幕,中原大地的抵抗也幾乎全部土崩瓦解,一個黑暗的時代從此降臨。
由此可見一斑,攻城絕對是戰爭中最慘烈的事情。張揚如今兵微將寡,不過五六千人馬,加上吳穎的大軍還不過萬,每一個都是他的寶貝,他可不會犯傻拿他們去攻城。何況破城之後,還只不準能摘到多少桃子呢,人馬拼光了,可就沒有實力搶勝利果實了。
所以,張揚絕對不會把他的精銳去添這個無底洞。
當別處城上城下箭雨如飛,彈雨如潑,慘叫不絕,殺聲震天戰鬥異常慘烈的時候,張揚所面對的耗門前卻是靜悄悄的,乾乾淨淨的。
城上城下的人馬相互對視,彼此瞪眼,已經過了兩個時辰了,城下攻城大軍還沒有絲毫動靜,最後連守將按捺不住睏乏,對着城下怒喝道:“還打不打了!”
然後城樓上的士兵齊齊爆發出一陣鄙夷的唏噓聲和肆無忌憚的笑聲,張揚卻是置之不理,依舊在陣前軍中安撫軍心,告誡他們要沉住氣,絕對不可以把性命丟在毫無意義的攻堅戰上。他們的強項是陣列,是面對面的對決!
曹操指揮着大軍猛衝了兩次,沒有什麼進展,就喝令人馬後撤組織下一波攻擊,在同一線的孫堅也喝止了第三次攻擊,然後他們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遠處靜悄悄的耗門陣地,然後君臣相視瞪眼,均是疑惑不解。
“劉揚再等什麼!”樂進抹了一把臉上被濺到的鮮血,對曹操問道。
曹操眯着眼看不出喜怒地說道:“他在等着對手自動崩潰,開城放行呢!”
曹洪鄙夷道:“捨不得損耗的小家子氣,能成什麼大事!跟袁紹一個鳥樣!若是大家都這樣,這城永遠也破不了!”
袁紹接到飛騎來報,也是一愣,身邊的審配等人就憤怒地叫囂着:“劉揚小兒,竟敢怯戰,可軍法處置,殺了他激勵各路諸侯奮勇當先!”
剛剛能下地行走的淳于瓊猶豫了一下,纔出面對袁紹說道:“或許……劉揚正在思考更好的辦法呢。當初軒轅關久攻不下,死傷慘重,就是劉揚相處了妙計,才一舉破關,打開了僵局——”
審配冷笑道:“如今可不是大雪紛飛的時節,他那些歪門邪道的人馬也派不上用場!”
郭圖想了想,纔對袁紹說道:“不如先派人過去催促一下,看看他們是真的怯戰還是另有打算,再跟他計較也不遲。”
袁紹捏着下巴高深莫測地點點頭:“公則,你替我走一趟吧。”
郭圖答道:“喏。”
郭圖就是吳衷,這是吳家最大的秘密,吳列當日千叮呤萬囑咐,要吳穎千萬不要跟任何人說起,吳穎忍了又忍,總算沒有告訴張揚。
郭圖來到之後,張揚的兵將都很有戒心,吳穎無可奈何地苦嘆一聲,然後親自迎接,張揚看在吳穎的面子上也客氣地跟他見了禮,然後開門見山。
吳穎看了一眼張揚,就對郭圖說道:“先生不要誤會,我們不是怯戰,而是在等待一種新的攻城利器迴歸。還請先生稟報袁盟主,斷然不會誤了討賊大計。”
郭圖深深地看了一眼侄女兒和張揚,就笑着點點頭:“我拭目以待。”
“攻城利器?他的機關營?!”袁紹一度將張揚作爲重點防備的對象,自然將他營中的寶貝都瞭如指掌,郭圖一說他自然立刻就知道了機關營的所在。
郭圖點點頭,審配就鄙夷道:“一堆爛木頭而已。我倒要看看他麼能幹出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
袁紹一把止住他,沉聲道:“給他機會,看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攻城打到了太陽西斜,全線毫無意外都沒有進展,只留下城下插滿了羽箭,倒在擂木滾石之中摔得血肉模糊的屍體,還有濃煙滾滾被沸油和金汁燙熟了的發散着令人作嘔氣味的焦糊屍身。
血肉模糊了大地,染紅了宮牆,除了被砸的白點斑駁的極厚的牆體,還有被濃煙火箭燒的全是洞的城樓上飄展的大旗,再也沒有給這座雄城留下任何痕跡。
“退軍!”
“退軍!”
“退軍!”
“退軍!”
……
一處接着一處,鳴金之聲不絕於耳,千軍潮水般奔來此刻又潮水般落去,歡送他們的是城樓上轟鳴的歡呼,還有被從城樓上喊着號子丟棄下來的一具具已經爬上去卻被殺死的屍體。
袁術袁遺焦和,孔融等人碰頭之後,都苦笑着相互搖頭。
“洛陽城還真不是一般的難打!大意了!”袁術第一個忍不住嚷嚷道。
公孫瓚也難得地沒有鄙夷,而是點頭附和道:“想我幽州鐵騎草原,打得烏桓人找不着北,但面對如此巍峨的雄城帝都,卻是一籌莫展。上山易,下海難。野戰易,攻城難!”
而袁紹卻呵呵笑道:“咱們都不順利,但又一處卻鶴立雞羣,也許會給我們驚喜呢。”
衆人大奇,公孫瓚也是忙問道:“何處?”
袁紹指着西南處,語氣平淡,但深藏殺機地說道:“耗門的劉揚大軍!”
“劉揚?!”衆人一驚。他們每一個人都至少也是郡守級別的高官,家底兒比起半路出家至今白丁一個的劉揚厚實的多,他們就不信他們望而卻步的雄城,小校劉揚能憾的動!
於是隨着公孫瓚率先起鬨:“瞧瞧去!”
所有剛剛一戰不順心裡有些悶的大人們就附和道:“瞧瞧去!”
而董卓正在南宮探望李儒,剛剛問詢了一下他的病情,就聽到外邊傳來驚天動地的吶喊廝殺,不過片刻就傳來急報,說是城下盟軍攻城了。
董卓怒道:“真會挑時候!”
李儒咳嗽了一陣,臉色很差地對董卓道:“相國別管我了,大事要緊……咳咳咳——”
董卓見着她咳得一聲比一聲劇烈,一皺眉頭:“華佗不是神醫嗎,徐榮那麼重的內傷都治得好,怎麼你這一點兒咳嗽就治不好呢!哼哼,若是他治不好你的病,我砍了他!”
李儒苦笑道:“李儒已經病入膏肓了,能活幾日全看天意了,強求什麼……”
董卓苦笑搖頭,然後安慰了李儒幾句,吩咐他好好休息,然後起身走到殿外,大喝道:“不急着殺華佗那個老匹夫,先把袁家那些混帳東西押到城頭祭旗再說!”
面對身後一衆諸侯或鄙夷或含笑或期待的目光,張揚看到遠處大營中周倉打起了勝利的手勢,他就微笑自語道:“是時候了。”
而同時袁家一家老小几十口,連帶着襁褓中的嬰兒都一併帶着,向着耗門而來。
流血,就在下一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