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雁門關。黃沙百戰穿金甲,不破匈奴終不還。”
“月黑雁飛高,單于夜遁逃。欲將輕騎逐,大雪滿弓刀。”
曹操反覆地吟着這兩首詩,眼中一直透露着奇異的神采。
這個高順,好一段時間沒有吟詩作賦了,原本還以爲他的文才在不斷地征戰之中逐漸淡去了,沒想到是在玩低調呢。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如此優秀的佳作,令人回味不已。
“丞相,關羽求見。”正在曹操沉浸於這兩首詩作意境之中的時候,門口的侍衛突然來報。
曹操心頭一咯噔,該來的終究還是會來。
早先關羽就和自己有過約定,待得擊破異族,便要放他回劉備處。
自己已經爲此躲了關羽幾天,但畢竟不可能一直對其避而不見,看樣子今天是再也留不住這員悍將了。
“右將軍,此來何事啊?”曹操見到關羽,雖然清楚他來見自己的目的,可明面上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的樣子問道。
參與北伐的諸將皆有升遷,原本曹操是想授關羽以鎮北將軍的高位,可是關羽堅辭不授。原因很簡單,劉備現在都只是左將軍,要是自己當上了鎮北將軍,那麼自己的職位豈不是比大哥還要高上一級了,這種事怎麼行呢?右將軍和左將軍同級,原本關羽也是一直推辭,不願升遷,不過曹操通過漢帝,本着“有功必賞”的原則,執意加封關羽的將銜。漢帝在曹操的指使下,親自開口授銜,並把將印親手交到關羽身前。先前天子欲封自己爲鎮北將軍,已經被自己堅決的推辭掉了,這次還要繼續推脫的話,那是在太不像話了,也過於目無君上了。因此關羽無奈之下,只能接受封賞。
“丞相,自我入曹營之日,便曾有言在先,日後得聞兄長下落,須放我回兄長處。而如今我爲丞相戰袁紹、伐鮮卑匈奴,雖不敢說立下戰功無數,但至少也是勞苦功高,還望丞相能遵守原先的諾言,放關某離開。”關羽語氣堅定,一字一句地對曹操說道。
曹操靜靜地聽着,臉上浮起一個苦澀的笑容。
“雲長,劉玄德如今不過是劉景升的部屬,所據之地不過沔陽一城,擁兵不滿萬,將少糧缺,你投靠他又能有何作爲?而我如今已平定北方,降伏蠻夷,帳下兵精糧足,謀士良將不計其數,以雲長之才,在我帳下,將來必能立下不世之功,得以青史留名。雲長你又何苦棄我而投劉備,埋沒自身的一番才能呢?”曹操這一番話,說的是情真意切,沒有半分梟雄般的矯揉造作,完全是出於他的本心。
他愛關羽之才,不捨得放他離去。
“關羽不才,豈敢蒙丞相錯愛。我大哥劉備此時雖然落魄,但正因如此,關羽才更要回大哥處,助其一臂之力。”面對曹操苦口婆心的勸誘,關羽神情不變,依然堅定地回覆道。
曹操知道,自己如今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留不住一意離去之關羽的。
曹操沒有任何一個時候,像此刻一般嫉妒劉備。那個假仁假義的大耳賊,有什麼資格擁有像關羽這般忠勇無雙之將。
“雲長的心意,我已知曉。既如此,我即刻派人去通關憑證來,好讓雲長上路。”不過事已至此,曹操知道關羽不可能再繼續留在曹營,當下也不再強留對方。
“多謝丞相了!”關羽見曹操答應放他走,心中也是極其愉悅,對曹操長鞠一禮道。
見到關羽如此,曹操心中更是苦澀,這是關羽面對自己時,顯得最爲恭敬的一次了,而他如此恭敬的原因竟是自己答應放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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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公答應放關羽走了?”在一間偏室之中,一名男子對另一人問道。
“主公已將通關文憑交與關羽,關羽已經去接他二嫂,估計馬上就要離城了。”另一個男子的聲音在室內響起。
“主公還是太性情用事了啊,向關羽這種人,能收服固然好,可一旦不能收服,那就必須除之而後快,豈能放虎歸山呢?”
“奉孝,你的意思是……”
在這間屋室內商議的二人,便是曹操手下的兩位謀臣——郭嘉和華歆。
“那還用說,當然是要找人前去殺死關羽了。”郭嘉微微一笑,淡然說道。
華歆聞言心中一凜,連郭嘉這淡然的笑容,在華歆眼中看來,也是顯得頗有些森然了。
“世人皆道賈詡爲毒士,而郭嘉心性灑脫倜儻。今日觀來,郭奉孝之陰險,未必在賈詡之下啊。”華歆心中如是想道。
此時,華歆有些後悔前來拜訪郭嘉,或者說後悔沒事談起關羽的事情了。
華歆的年紀雖然比郭嘉大上十幾歲,可他剛被曹操徵辟不久,論在曹營的資歷,他華歆不過是一個新人。因此華歆爲了能更好地立足於曹營之中,這些天也是不斷串門,希望能和曹營中這些謀士混出一點交情。
而今日,華歆便來拜訪郭嘉,在談話的時候,華歆無意間說了句:“主公放關雲長離去,後患無窮啊。”於是引出了上述一系列的對話。
華歆現在悔得腸子都青了,殺關羽這種事,能是自己一個新加入不久之人能參與的話題麼?以自己主公曹操的秉性,他既然放了關羽,那就是真心放行。如果這種時候有誰去把關羽殺了,那不等於活生生剝曹操的面子,扇他的耳光麼,到時他還不得火冒三丈啊!
郭嘉是曹操舊臣,估計到時也就是被罵一頓了事,最多也就是罰俸降職罷了。可自己纔來曹營不久,完全沒有根基,要是讓曹操知道自己也有參與到殺死關羽的話題之中,還不知道他會怎樣降罪自己呢。
一想到這裡,華歆就不由得打了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