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州城門口有個空地,這也給了樂進、呂公督軍形成一個圓形陣型,這個陣型有個好處,就如同龜殼一般,四周都在堅固的盾牌防禦之下護住將士要害,減低自身傷亡之後,還可以讓陣中的弓手實施反擊。而且城門口空曠,之前少有的幾處民宅也在江東軍入城之後被焚燒精光,使得隱藏在城門口附近的江東士兵也不敢太過近前形成包圍,畢竟這次前來,並沒有帶上多少有利於正面交鋒的器械,而且這一刻,主將太史慈將軍也還未趕到戰事最前沿,兩軍就這樣一明一暗互相對峙,形成一個不成文的以靜制動之勢起來。
大地恢復了寧靜。樂進、呂公以及所有曹軍的眼睛都平視着正前方隨時可能衝出的敵軍。在任何一處火光的背後又或是某個陰暗的角落,未知的敵情敵兵渀佛如一羣野獸,滿眼充滿對獵物的渴盼,隱藏在暗處。誰也無法獲知到底攻入城中的敵兵具體兵力,等!等一切明朗!等一切揭曉!這就是樂進等人的決策。
隨着密集的腳步踏來,同時還傳出清脆的馬蹄聲聲,樂進明白,敵軍主將即將現身。手中的長矛再次拽緊,不覺中汗液也隨之出現掌心。
一聲長嘶,一匹烈馬衝出跳躍的火光照射下的陰影,一員威風凌凌的虎將出現在樂進大軍面前,頭冠金盔,身着銀甲,背插雙戟,身下灰白的神駒不安的四蹄踏動,一把八尺左右的長戟橫放身前,來將正值壯年,魁梧英岸的身軀直坐,面容平和偏右帶有絲絲的冷酷,不識來人的樂進心臟突跳,這是久違多時的懼感,不想在今日重現,難道今日真難逃此劫乎?樂進不甘,策馬緩到前列嚴陣以待的盾牌手身後大喝:“來將通名!”
“江東太史子義!”灰馬銀將高聲迴應。
這時也已趕到的江東之兵也聞聲同喝:“太史子義!”
氣勢逼人!仗勢欺人!
看着眼前逐漸顯出陰影之外的敵軍,衣甲鮮明,不可於當初對陣過的劉備一軍相提並論,想來應是劉備結盟之江東之兵。樂進不由麪皮微跳,此前還未曾與江東兵士有過戰場交鋒,對其統兵之將以及排兵佈陣之法均瞭解不多,這番看來敵軍伺機已久,不由心中再次絞痛,苦戰已成定局,是生是死,唯看今朝。
樂進靜下心來,緩緩縱馬退回副將呂公身側,大喝一聲:“佈陣!收縮!”曹兵得令,兵士腳步踏動,將剛纔還有空隙的圓陣又收縮一團,只留手持方正皮盾的前列兵士在身前豎起一座盾牆。
空氣中開始散發出血腥之氣,遠超城破之初真正被江東軍士屠戮時的氣息。
太史慈眼中也閃過一絲的精光,原本一場偷襲,不曾想轉變成如今這種局面,實超當初所想。可留給自己一部的時間也已不多,況且此時離天明之際也已不遠,不戰也得戰!而起是血戰!
“弓箭準備!”
身後嘩嘩作響,江東軍後隊閃出空當,五百左右的射手擎出身後的弓矢,斜指夜空。
“放!”
飛蝗布空,遮雲蔽月。
樂進早有防備,“上盾!”
可惜樂進低估了對面之敵的進取之心,就在無情的箭矢升空不久,太史慈的第二道命令也隨之下達:“衝陣!”
藉助頭頂之上的利箭飛向敵陣,太史慈一馬當先,全力衝刺。在火光映照之下,一頭惡魔快似閃電衝向最前列正舉盾遮擋頭頂的敵兵。戰場喊殺聲再起,無數條身影緊緊跟隨着自己的主將不顧一切的隨之衝鋒。相距不到數十尺的距離,轉瞬及至。
一把長戟左劈右劃,瞬間就挑飛數名曹兵的阻截。勇猛、無懼,在太史慈身上得到最真實的寫照。帶頭之下,好似一把尖錐直插敵陣心臟,留下一路被烈馬撞擊撕開的縫隙。
一輪的飛矢帶給曹兵的傷亡甚少,可正面來敵的勇悍,卻讓曹兵心驚。盾牌手被撞飛,數把長槍高舉也依然無法阻擋住馬背之上的太史慈衝擊,一試“橫掃千軍”,帶起的力量讓持槍的曹兵均感手顫,頓時兵器脫手斜飛,反傷密集佈防之下的同袍熟人。腦際閃出“退”這一字時,項上的人頭早已隨血光衝起,勉強的屍身轉着葫蘆蹣跚幾步便即跌倒塵土。
圓陣之中,樂進一直盯視着江東軍主將,輕易的三招兩式,破開陣型邊緣不說,還帶去數條冤魂,實乃悍敵!面色一寒,樂進招呼呂公一句:“文廉壓陣!吾去迎之。”不等呂公接言,樂進一催坐騎,逼開馬前的兵士,朝着太史慈殺來的方向衝去。
太史慈身後的兵士沒有組織起有效的陣型衝鋒,可惜主將強悍,一路衝殺早殺出一條血路,順着這條血路,江東兵士只要遇上翻身爬起的敵兵,上去就是一刀一槍,片刻又帶走無辜的生命數十條。
曹軍一下懵了,敵將的神勇,敵兵的冷漠,這那是同此前袁紹大軍交鋒時見過的廝殺。這完全是一場屠宰!無數的曹兵就這樣傻愣愣的被撞倒被冰冷的槍刃刀鋒割去了透露,捅穿了心臟。
血流了一地,已形成一條血道。
樂進的眼睛原本就充血紅腫,這種情況之下,眉頭緊鎖,眼眶之中更加通紅,瞧着手下的兵士一個個被無情的宰割,樂進心口滴血。
欺人太甚!樂進怒吼出聲:“受死吧!”長矛閃電擊出,直捅太史慈剛挑破一名曹軍胸腹留下的破綻。樂進槍快,可太史慈動作比之更快。槍式已老,反之抵擋也已不濟,太史慈鋼牙一咬,坐直的身軀微微傾斜,“噗”樂進的長矛硬生生的扎進太史慈的左膀,可不等樂進收槍,右手緊握的長戟也在血光濺起的剎那劃出一道弧線,斜劈樂進前衝身體的咽喉。
樂進並非傻子,太史慈的身子一動,樂進即知要糟,可衝勢一起,要想緩下馬速,唯有跳馬一途,可身爲主將,一招之內就被來敵逼下戰馬,這個可讓樂進放不下面子。但面子在同性命相比,遠非後者高貴。眼看長戟來勢甚快,再晚只怕性命真的不保。樂進最後還是爲了自家性命作出明智之舉,錯馬之時,一腳飛踹,藉助太史慈坐馬奔勢,樂進翻身滾倒,卻仍難逃肩胛被長戟劃破血肉,寒篸篸的白骨現將出來。
太史慈一臉冷笑,失去坐馬,太史慈有信心在三合之內將其主將刺死當場。口中一敇,“灰毛”掉轉馬首,緊隨樂進背影追去。
不遠處的呂公惡寒,樂進的武勇自己也頗爲清楚,可不想,在同敵將交鋒之下,一招之下,即陷身險地。呂公雖說平日與樂進相交不深,但也不可任其敵將在自己眼前逞兇。大喝一身:“吃某一刀!”策馬飛奔來援。
太史慈正欲將敵將樂進數招斬殺,以亂敵軍軍心,其注意力悉數都灌注在樂進潰逃的方向,突覺斜刺裡一片寒氣襲來,轉首看去,手中的長戟也隨之迴轉,“噹”,長戟戟尖正刺在劈砍而至的刀面之上,一股大力潛涌,呂公竟吃力不住,隨着潮涌而至的巨力,呂公不由自主的仰面躺倒馬背,這才堪堪避過太史慈反戈一擊。
樂進幾下閃躲,隱入攢動的曹軍之內,這讓太史慈瞠目,眼中寒光更甚,雙腿一夾“灰毛”馬腹,雙手持於戟尾,掄起一圈寒光,將前來支援將領的曹兵腰斬數人,這又讓才從驚魂之中坐起的呂公爲之心顫,自信一失,呂公開始膽怯,見太史慈猛虎一般的仇視自己,呂公再無再戰之心,扭轉馬首急欲退去。剛一起步,突感後心一涼,低頭看去,心窩之處,一截雪亮的尖刃透心而出,紅的血,鸀的汁,正隨着這段戟尖流淌。呂公的神念開始幻想:如果當初沒有隨蔡瑁等人降曹,如果當初沒有隨樂進前來黃州,如果……
太史慈冷酷森冷下的眼眸漸漸緩和,當着仍環視圍困的曹軍兵士之面,輕輕催動“灰毛”來到呂公趴伏在戰馬備上的屍體旁,順手一抽,又一道血箭飈射,帶動之下,呂公死不瞑目的雙眼睜得老大,緩緩的墜落馬身。
時間渀佛靜止。曹軍兵士張大着自己的大嘴,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忘記了包圍圈中還有位比惡魔還要恐怖的魔王存在,直到太史慈將短戟在呂公的屍身上抹拭掉血跡再次緊插身後,才轟然一聲,羣起逃之夭夭。
痛打落水狗的江東軍乘勝追擊,把丟失軍心的曹軍趕得奪路狂奔,連身後同袍的慘死之聲都不願回首一看,生怕這一看之下,自己也會隨之而去,只把身下的雙腿邁動得如同兔子一般,不分東西,趕緊逃離。
太史慈見目的也已達到,雖說沒有將曹軍主將斬獲,但如此情形的成績,也算是個不錯的開端。這一刻,太史慈的臉才終於緩下嚴峻的神情。
“來人!傳斥候隊長與軍司馬甘興來見。”太史慈一笑之後隨即冷靜令道。
“嘭嘭嘭”五名面上染血的年輕軍士即刻到來。“見過將軍!”
“爾等即刻分成四隊由東西兩門各領十名精幹斥候前去查探曹軍消息,方圓三十里之外如有敵軍動靜,可迅速來報!”太史慈說完又一指最左之人說道:“軍司馬也速領五百名軍士前往大船停泊之處,讓長史大人速速將守城糧秣和物資運進城中,切記速度要快!吾思及曹軍援兵必已上路,否則晚矣。”
“末將(小的)領命!”五人躬身離去。
“緊閉城門!沒吾之將領,誰也不許開啓城門!”太史慈坐在灰毛身上高聲喝道。
“喏!”江東兵士振聲迴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