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語本對這些事沒有什麼看熱鬧的興趣,但見趙三呆站在門口瞠目結舌地模樣,便還是有心地站在了圍觀的人羣中,和別人一樣往鋪子裡看,這是一家糧油店,就在蕭語的鋪子旁邊,裡頭看起來並不是很寬闊,貨物堆了很多,但是因爲整理的好,堆放地整齊有致,所以絲毫不顯得雜亂。(¤)
“哎,這趙三不是在這王記糧行做得好好的,怎麼被趕出來了?這回是惦記了這王老五的錢財還是他家那婆娘啊?”人羣中有人說道,語氣中還有着明顯的諷刺意味。
人羣中有些人聽了這話便都笑了起來,有人接話道:“這趙老三倒不像那種人,平日裡看着也是老實得很,要幫忙的時候誰叫都會搭把手,哪裡是那貪財之人,再說了,這王老五會讓他見着錢麼,還不是讓他那個整天光吃飯不幹活的表弟管着錢!而他那老婆更加不可能,那就是個潑婦、母老虎,長得寒磣不說,還風流成性,自己老公個頭小,便見着強壯男人就往人身上撲,偏偏這王老五還對她沒法子,誰讓這王記糧行是她那婆娘家拿錢給他起的本呢。但是這種女人,送給你,你要?”
另外一人連連搖頭,說道:“我可吃不消!就是我家婆娘脾氣再不好,也不至於像她這般見不得人,更何況,那趙老三還有這麼俏婆娘守在家裡暖炕頭呢!你瞧見沒,就是跟在趙老三身旁的那個,看那身段,那般柔弱的模樣,嘖嘖,可真是惹人憐惜!我要是有這麼個漂亮婆娘,我連別的女人看都不看一眼!”
這麼一說,衆人便都打量着趙三身邊的婦人來。蕭語也看過去,只見那婦人年紀應該不到三十,身體纖長,身上穿着一般窮苦人家婦人穿的那種布裙,腰間用了條布帶隨意地束緊了,婦人不似一般農婦那般粗蠻,隔着粗布衣料竟也能看出那窈窕有致的曲線。發間沒有任何裝飾,只是將頭髮挽了給髮髻,用了根細長的帶子綁好,看着很是乾淨利落。柳葉眉細長,眉心微微蹙起,底下一雙狹長的丹鳳眼,讓那原本只能算得上秀麗的臉龐更添了一絲嫵媚之感。她站在趙三身邊,一言不發,絲毫沒有委屈受驚的小媳婦模樣,反而是冷眼旁觀,靜靜地看着這一切。
“好你個趙老三,枉我這麼相信你,你在我這鋪子裡,我可有虧待過你?給的工錢比之前那鐵柱子多吧,還有店裡沒少過你吃喝吧?就是那些米糧,你不也往家拿了幾回嗎?可你,竟然非但不知感激,還如此待我,真是叫人寒心哪!”那鋪子老闆是個瘦瘦小小的老男人,罵得氣憤的時候,兩撇喧子一抖一抖的,看起來十分滑稽。
“哦,還有這麼好的事?這王老五可是出了名的小氣啊!”人羣中有人竊竊私語道,“還能讓夥計往回拿米糧?”
“不是,不是,那米糧是發了黴賣不了的,王老闆說不要的……”趙三連忙說道。
“這話可不對,那米糧只是潮了些,可還沒有發黴,曬曬就好了!”王老五瞪大着他那雙小眼睛說道。
大家這才明白了,原來是發了黴的,怪不得這麼大方呢。至於王老五說的,自然是沒有人聽的。
“可是,王老闆,我一直在您的鋪子裡認真做活,店裡的活也幾乎都是我一個人幹了,也沒出什麼錯啊,您爲何要這麼說,甚至還非要趕我走呢?”趙三仍是不死心地問道。這年頭,找一份活計不容易,家裡沒什麼田地,若是尋不到一份穩當的差事,一家子就只能喝西北風去了。
“哈,你還沒什麼錯處?你的錯可大了,這光天化日的,你能做,我還說不出口呢!”那王老五身後站着的一個白白胖胖的男人走了過來說道,臉上帶着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朝着趙三啐了一口。
“胡胖子,你什麼意思,我趙三何時做了什麼對不起東家的事,你盡給我瞎扯淡呢!”這個胡胖子是王老五媳婦牛金花娘家的表弟,平日就總在鋪子裡耀武揚威,欺壓他人,自己更是仗着與牛金花的關係好吃懶做。趙三一向看這個胡胖子不順眼,這會兒聽他這麼說,更是覺得氣憤不已。
“我什麼意思,你趙老三還不知道?”那胡胖子走上前幾步,一臉得意的神色說道:“大家都說你是個老實人,可惜啊,這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有些人就是當面一套,背地裡一套。”
“你說清楚,我趙三是怎麼當面是人,背面是鬼的,要是說不清楚我今日就撕爛你這張狗嘴!”趙三吼道。
“還裝呢,以爲我不知道呢,別看你人模狗樣的,其實早就盯上我表姐了!一直想找機會給我表姐夫戴綠帽是吧?我早就看見了,昨天表姐頭上還帶着你送的簪子呢,你敢說你沒有?”
“我沒有!”趙三說道,又轉向看自己的婆娘,說道:“我真沒有!”
“還說你沒有,那根便宜的破簪子,難道不是你的?我那天都看見你偷偷摸摸把那簪子用絹布包了幾層,現在可就帶着我表姐頭上呢!”那胡胖子說着,一邊朝趙三身邊的婦人說道:“可憐這麼好的小娘子,跟錯了人,可真是遭罪啊!大概連根破簪子都沒撈上吧!”
趙三臉上一時間浮上尷尬之色,連說話都不太利索了,支支吾吾地說道:“是我,但不是我送給老闆娘的,是她搶去的,我正打算要回來……”
“這倒是笑話了,我表姐的好簪子好首飾可不少,怎得就看上你那根了,還是不值幾個錢的地攤貨,還要搶你的,你是說笑呢,還是把我都當傻子了!”
胡胖子說完,衆人都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趙三,難道他真的去那母老虎了?
“勞煩王老闆請老闆娘出來一趟,好讓兩人當面對質纔好,若是誤會,也免得讓人污了令夫人的清譽纔好。”趙三的媳婦走進鋪子門口,俯了俯身對王老五說道。
“這有什麼好說的……”那胡胖子本想拒絕,卻見那婦人眉目一掃,停在了自己身上,便不由得吞了吞口水,說說道:“我這就去請,這就去請……”
不多時,便有一身着華服的婦人從後頭進了鋪子,走到了王老五的身旁。她的體型與胡胖子相似,皆是膀大腰圓,不同的是,她往臉上塗抹了各種脂粉,讓原本白淨的臉看起來像是個彩色的調色盤一般,一笑的時候,都感覺到在“刷刷刷”地掉粉。而她那一身衣服更是怪異,一身耀眼的明黃色,配着各種金首飾,真是要多俗就有多俗。
“這是找我幹什麼啊,我這還和幾位夫人打馬吊呢,趕緊說,別耽誤我時間啊!”牛金花說道,還用她那粗壯的右手不耐煩揮了揮扇子。其實事情她自然是知道的,但是,裝還是要裝的像一點纔好。
“表姐,這趙老三說你強搶了他的簪子,就是你頭上的那根。”胡胖子指了指牛金花發間插着的簪子說道。
“哎呀,你這負心郎,”牛金花搔首弄姿地說道:“之前說喜歡人家很久了,說人家比你家裡的婆娘帶勁多了,還特意買了簪子給,一定要讓我收下,我這不要也沒辦法啊,可你怎麼能說我搶了你的呢,我牛金花何時缺了這些首飾頭面的,更何況,你這一根破簪子老孃還看不上呢!”
牛金花說着,便將頭上的簪子扯了下來,說道:“連我喜歡金花都不知道,還給我買了個鑲嵌白色木蘭花的簪子,不知道人家不喜歡嗎?”
木蘭花?趙三媳婦臉上浮上一絲微笑,看了看趙三,又看向牛金花,一把將她手中的簪子奪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