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濃啊……”齊奶奶眼中含淚,看着路與濃走近,率先走上前,牢牢抓住了她的手,“回來了就好,回來了就好……”
齊奶奶反應這麼大,路與濃有些不自在,張了張嘴,喊了一聲:“……奶奶。”齊靖州之前就是這麼教她的。
“哎,奶奶可想你了。”齊奶奶應了一聲,險些落下淚來。她以爲經過那些事,路與濃不會再認她了,沒想到還能聽她這樣乖巧地喊一聲“奶奶”。
她並不知道路與濃失憶了。
“奶奶,先進去吧。”齊靖州開口提醒說。
齊奶奶這才反應過來,拉着路與濃就往裡走,早忘了景纖樂的存在。
齊靖州也沒有提,對齊夫人點點頭,然後跟過去了。
景纖樂白着臉,神思恍惚地站在原地。她終於見到路與濃了,對方的相貌一如她瞭解到的那樣出色,兩分鐘前她還謀劃着要怎樣奪取齊靖州的心,但是隻這麼一個照面,她就被打敗,潰不成軍。
並不是因爲路與濃那一張她比不上的臉,而是因爲齊靖州看路與濃時的眼神。
她清晰地看見,那眼中滿含愛意。
齊靖州之前拒絕她用的理由根本不是藉口。
景纖樂?然地垂下眸子。
齊靖州甚至只跟她冷淡地點了一下頭,話都沒跟她說一句,就急急忙忙追隨着路與濃的腳步跟上去了。
這樣她還有什麼機會?
“小樂,我們也進去。”齊夫人忽然叫了她一聲。
景纖樂擡頭,就見齊夫人望着前方三人背影,脣角掀起一個略顯冷淡的笑容,“靖州什麼都好,就是在婚姻的事情上,太不懂事。”
景纖樂心頭一跳,跟着齊夫人走了進去。
她緊張地捏了捏手,手心有些溼,齊夫人這話的意思,是她完全還有機會的嗎?
……
齊奶奶太過熱情,路與濃有些招架不住,老人家語氣一直很愧疚,不停地跟她說以前都是齊靖州不懂事,讓她不要放在心上什麼的,說起許多事情,她都不太能聽得懂。
說了一會兒,齊奶奶終於發現路與濃的臉色有些茫然。她訝異地看向齊靖州,齊靖州這才波瀾不驚地解釋道:“濃濃她失憶了。”
齊奶奶愕然地睜大眼睛,心道怪不得還願意回來。這樣想着她又忍不住心憂地看向孫子,這意思是人根本就是他騙回來的?
齊靖州看出齊奶奶在想什麼,說:“以前的事情,我都跟濃濃說過了。”頓了頓,“我跟她道過歉了。”還請求她能給他一次機會,只是被拒絕了就是了。
經過齊靖州一番解釋,齊奶奶再次放下心來。
齊夫人跟景纖樂進來的時候,齊奶奶聲音停了一下,有些責怪地看了齊夫人一眼,對路與濃說:“那是你媽。”
路與濃敏銳地察覺到齊夫人不怎麼喜歡她,正好她對對方的感覺也不怎麼好,這聲“媽”實在是叫不出口——齊靖州可以誤導齊奶奶,但事實是她並沒有答應齊靖州。也沒有那個打算。
於是只微微笑了一下,對齊夫人點頭,“阿姨好。”
一聲“阿姨”出口,齊夫人和齊奶奶同時愣了一下。
齊靖州這是還沒把人搞定?
齊夫人悄然鬆了一口氣,齊奶奶卻是皺起了眉頭,爲齊靖州感到心焦,一連使了幾個眼色。
齊靖州很無奈,他不是正在努力嗎?只是失憶的媳婦也不好追。
幾人心照不宣的沒有抓住這個稱呼說事,齊奶奶又跟路與濃介紹齊夫人身邊的景纖樂:“那是小樂,她全名叫景纖樂,是靖州——他未來的乾妹妹。”
乾妹妹?
路與濃心知這其中定然有古怪,但她也沒問。
齊靖州挑了挑眉,沒說話。
齊夫人卻有些急了,要是讓齊奶奶將這“乾妹妹”的名頭坐實了,景纖樂哪還有機會?
連忙開口道:“當乾妹妹也挺好,不過小樂都還沒答應呢,媽您可不能強迫人家。”
齊奶奶知道她在打什麼算盤,不悅地看了她一眼,“什麼強迫?你這說的是什麼話?”
齊夫人不敢和齊奶奶吵,笑了笑沒說話。
“你好,我是景纖樂。”景纖樂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主動上前伸出了手。
路與濃報以微笑,“你好。”卻沒有跟她握手。
景纖樂眼中帶着審視和敵意,她不會看錯。聯繫上齊夫人的反應,怎麼會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路與濃明目張膽的輕視,讓景纖樂臉色有些不好,她咬了咬脣,勉強地笑了笑,垂着腦袋不說話了。
齊奶奶有些心疼有些愧疚,覺得景纖樂也是個好孩子。要是沒有路與濃,或許她當真就同意了景纖樂了。嘆了口氣,她對景纖樂招手,“小樂,過來奶奶這邊。”
卻在這時,路與濃站了起來,在別人以爲她要說什麼的時候,她卻在齊奶奶另一邊坐下了。看了眼齊奶奶和齊靖州中間的位置,她笑了笑,說:“你坐那邊吧。”
景纖樂愣住了,不明白路與濃爲什麼要將靠近齊靖州的位置讓出來,她難道不是該防備着不要讓其他女人靠近齊靖州嗎?
齊奶奶也愣住了,“小樂坐這邊也可以啊,與濃你怎麼……”她笑容有些淡了,沒有焦心地皺起。她算是看明白了。失憶後的路與濃,的確不再對他們抱有怨恨,但是同樣也對齊靖州沒有任何感情了,她甚至在這種場合,將齊靖州往其他女人面前推。
看向齊靖州,齊靖州臉上最後一絲笑意已經消失不見了,正直直地看着路與濃,眼底情緒不明。
“謝謝。”景纖樂飛快地瞥了齊靖州一眼,而後竟然就坐到了路與濃讓出的位置上。
齊奶奶的臉色一時有些不好,覺得景纖樂這時候也太不會看人眼色了,她以爲剛纔的暗示已經夠清楚了,當她的幹孫女,是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景纖樂卻根本不樂意,非要往齊靖州跟前湊。
景纖樂擡眸,小心翼翼地看了齊靖州一眼,覺得他冷峻的臉龐帥到幾欲讓她窒息。臉上悄然浮上兩片紅暈,景纖樂正想說話,齊靖州忽然站了起來。
他走過去拉起路與濃,“走,我帶你去見見爺爺。”
的確是還沒去見過齊爺爺,齊靖州用這理由,路與濃還真不好推脫,只得跟着他出去了。
景纖樂感到十分難堪。
本來對她有些不滿的齊奶奶見狀,深深嘆了口氣,沒說什麼。
路與濃掙脫了齊靖州的手,沉?着跟在他身後。
她刻意保持的兩步距離讓齊靖州看了一陣胸悶,故意加快了步伐。
路與濃連忙也跟着加快步子。
卻不防齊靖州倏地停下了。
路與濃剎不住腳,一下子撞到了他背上,發出一聲悶哼。
“你——”恍惚間聽見一聲若有似無的輕笑,路與濃立即明白齊靖州分明就是故意的!她擡目怒視。
齊靖州回頭,眼底沉沉一片,他斂起脣角的弧度,沉?地看着她。
本來要爆發的火氣忽然就發不出來了,察覺到齊靖州神色有異,她蹙了蹙眉,退了一步,“你幹什麼?”
“濃濃。”齊靖州發現,就算她臉上只有戒備,他還是不捨得移開目光,“我知道你現在……不喜歡我,想要遠離我。但是,看在我真心愛你的份上,能不能答應我一個小要求?可以拒絕我,但是不要將我推給別人。”
真心愛她?
路與濃聽見這句話,心裡莫名的有些慌,心跳又不由自主地開始加快,低着頭,目光遊移。
至於齊靖州說了什麼,她根本沒聽進去。
“濃濃?”久久等不到迴應,齊靖州伸手擡起了她下巴,然後,看見了她臉上淺淡的紅,還有眼中迅速掩藏好羞赧。
跌到谷底的心情瞬間又好了起來。
“我說什麼,你聽見了嗎?”他故意問。
“啊?”果不其然,路與濃有些茫然,有些心虛。
捧住她的臉,齊靖州靠近,在她耳邊低沉地、堅決地道:“我說,就算你現在不想答應我。也不要將我推給其他人,比如剛纔那個景纖樂。我很不喜歡,你再這樣,我會生氣的。”
耳蝸裡流竄着他灼熱滾燙的氣息,癢得厲害,路與濃喉嚨間發出一聲剋制的低吟。在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之後,猛然推開了靠得太近的男人,紅着臉,一臉羞憤地瞪着他。
齊靖州掩藏好眼底的笑意,只流露出溫柔,牽着她的手,“走吧。”
沒過兩秒,路與濃又憤憤不平地將自己的手抽了出去。
齊靖州沒再強求,只有些遺憾地、無聲嘆了口氣。
……
齊爺爺正在花園裡侍弄花草。
路與濃回來,他是知道的。但他沒有特意出去見一個小輩的道理。
“爺爺。”帶着路與濃過去,齊靖州叫了正背對着他們的齊爺爺一聲,然後站在原地不動了,還低聲跟路與濃解釋了一句:“爺爺應該快弄好了,他在做這些的時候不喜歡有人打擾他。”
路與濃沒吭聲,有些好奇地看着那個正拿着大剪子修剪枝丫的老人一眼。齊靖州沒跟她說過她以前跟齊家人的關係怎麼樣,是以並不知道她以前和這齊爺爺是怎麼相處的。
等了約莫兩分鐘,齊爺爺將剪子交給了一旁的花匠,然後走了過來。
石桌上放着一杯刻意放冷的茶,齊爺爺坐下,喝了一口,然後擡頭,竟然對路與濃露出了一個欣慰的笑容,“與濃回來了?”
齊爺爺這反應,不說路與濃,就是齊靖州,都有些詫異。
“是。”路與濃應了一聲,“爺爺好。”
“回來就好。”齊爺爺說了跟齊奶奶一樣的話,又問齊靖州:“不是說要重新辦一次婚禮嗎?打算定在什麼時候?”以前以爲路與濃死了,齊夫人爲了掩飾路與濃的存在,刻意找關係抹除了齊靖州和路與濃的婚姻關係,他們以前那本結婚證,就算還在,也不頂用了。
齊靖州看了路與濃一眼,“這個還沒定,要和濃濃好好商量一下。”
路與濃沒說話,只禮貌地對齊爺爺笑着。她已經不想跟齊靖州辯駁什麼了,反正不管他說什麼,都不能改變他們現在沒什麼關係的事實。
路與濃對齊靖州態度冷淡,齊爺爺不知道有沒有看出什麼,談了幾句,就將齊靖州打發走了,將路與濃留了下來。
路與濃防備着,以爲齊爺爺是要跟她說什麼話,沒想到的是,齊靖州走後,齊爺爺看了她十來秒,忽然就嘆了口氣,說:“回來就好,這也說明,你和靖州緣分未盡。”
路與濃皺眉,不等她說什麼,齊爺爺又說:“以前是靖州對不住你,我身爲長輩,也對不住你。不過現在我想清楚了,靖州他大概也知道錯了,我希望你能給他一個機會。你剛回來的那天,靖州就已經跟我說過了,你失憶的事情他也告訴過我,不過有些事情,就算你沒有失憶,大概也不知道。我是誠心地想讓你跟靖州好好在一起,那些事情我也不想瞞你,你先聽我說,說完再決定,要不要給靖州機會。”
齊爺爺語氣很是滄桑,甚至路與濃聽出了一絲乞求的味道。
她沉?了須臾,點了點頭。
齊爺爺先跟路與濃說了她“死”後的那段時間,齊靖州的事情。
這些之前沒有人告訴過路與濃,於是乍然聽到。她竟然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她從齊靖州的表現,知道他大概是真的愛她的,但是不知道,他竟然會因爲她的“死亡”,受那麼大的刺激。
“……靖州他在療養院裡待了足足半年的時間,這個景纖樂,就是他在療養院裡認識的醫師。”齊爺爺說,“靖州的情況雖然是她媽媽負責,但是那邊的院長一直都跟我有聯繫,靖州是如何治療的,我恐怕比他媽媽還要清楚。他最後做了個催眠——本來在催眠之前,他有兩個選擇,一個是進行手術,徹底忘掉你,一個是接受催眠,短暫地封存那些記憶,隨時都有恢復的可能。”那些記憶從某個方面來說,很珍貴,但是對於那時候的齊靖州而言,那是讓他病入膏肓的毒藥,然而他終究捨不得徹底清除,“他選擇了第二個,我知道他是捨不得忘掉你。我想,要不是那些記憶對他影響太深,讓他幾乎沒有清醒的時候,他大概連催眠都不願意做。”
路與濃沉?着,沒有說話。她以爲齊靖州現在這樣放不下她,是因爲已經恢復記憶了,從剛纔齊爺爺的話,卻知道根本就沒有。他只是忘不掉愛她的感覺而已,所以一見到她,就被吸引,而後逐步淪陷。
她忍不住想,沒有以往那些記憶的齊靖州,對她的感情都明顯得掩飾不住,那麼還記得所有一切的齊靖州,會爲她狂熱到什麼地步?
剛這樣想,腦子裡立即就出現了答案,剛纔齊爺爺說了,他想跟她一起去死。
“……除了那個林阿漫的事情之外,之前靖州還對你做過很多不好的事,那也是讓你跟他越行越遠的緣由。雖然將他對你的傷害歸結於愛你,可能讓你無法接受,但是事實的確是這樣的。你要是沒有失去那些記憶,一定會很恨他吧?恨他那樣傷害你……”
“但是其實那些都不是靖州自己願意的,我想他要是能夠控制得住,根本不會捨得。”齊靖州本身的問題,就連齊靖州自己,現在知道的都不多,但是齊爺爺想了想,還是決定都告訴路與濃,省得以後好不容易情況好轉,又因爲這些存在的問題鬧出什麼事情來,“靖州他原來還有個大哥,你是知道的吧?那個孩子叫靖雲,是個緝毒警察,犧牲在一次緝毒任務裡,已經十多年了。而他之所以會死,是因爲。在任務期間,他受了刺激,情緒失控……”
“靖州他媽媽家族有一個奇怪的遺傳病,但凡他們家族的女孩子生下來的兒子,都會有和靖州他們一樣的問題,太過悲傷太過憤怒,都是失去理智,做出許多違背本心的事情來……”
路與濃聽完,久久地沉?,齊爺爺不說,她還不知道,原來齊靖州還有這麼多事她都不知道。之前聽簡司隨說起齊靖州對她的傷害,她只感到憤恨,現在知道了內情,心情開始變得複雜,也有些茫然,心裡堅持的想法漸漸地開始動搖了。
見路與濃垂着頭不說話,齊爺爺也不打擾她,又跟她說了幾句,就起身走了,離開前說:“靖杭他們也快回來了,在外頭待夠了就進去。”
路與濃應了一聲:“知道了,爺爺。”這聲“爺爺”和之前那聲不同,是心甘情願喊出來的,經過一番談話,她看出來這位老人對她心懷善意。
齊爺爺剛走沒多久,路與濃身後就響起了腳步聲。
不疾不徐、富有規律,雖然輕,卻莫名的讓人感覺到了一種鏗鏘的氣勢。
那是——軍人特有的腳步聲。
路與濃回頭,就看見了一個穿着軍裝的俊朗男人正溫柔地笑着看着她。
“你是……”她隱約有了個猜想。卻不敢確定。
齊靖杭走上來,很是熟稔地擡手摸了摸她腦袋,“我是二哥。”
路與濃因他突然的反應怔愣了一瞬,“二哥。”
齊靖杭應了一聲,笑着說:“爲了趕回來見你,我連衣服都沒換,聽到你這聲‘二哥’,才覺得值了。”
路與濃頓時有些不好意思。
剛纔齊爺爺說,她失憶的事情他跟齊靖杭說過了,這麼說齊靖杭是知道她現在的情況的。可他能待她這樣親暱,她卻沒法坦然接受。
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和齊靖杭以前關係如何。
齊靖杭似乎知道她在想什麼,“忘了沒關係,我跟你說。”然後他就真的開始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說起。
從齊靖杭的敘述來看,他們以前似乎是關係很親近的、可以無話不談的家人——要是路與濃沒失憶,肯定不會生出這種認知。但是她現在什麼都不知道,她聽到的都是齊靖杭告訴她的。
他當然是想跟她說什麼就說什麼,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可以說上五分鐘。
沒過一會兒,路與濃就跟齊靖杭親近起來了——她不認爲齊靖杭有欺騙她的理由,所以信了他說的所有。
等齊靖州出來找人,看見的就是一直對他冷淡非常的路與濃和齊靖杭捱得極近在說笑的場景,當即沉了臉,上去不由分說將路與濃拉起來,隔在兩人中間,“奶奶讓你們進去了。”警告地看了齊靖杭一眼。
齊靖杭淡淡地笑着,“與濃,走吧,先進去,待會兒我繼續跟你說。”
“說什麼?”齊靖州警惕地問。
路與濃繞了半圈走到齊靖杭那邊去,才道:“二哥跟我說他以前在部隊的生活。”
齊靖州強橫地將人拉回來,想說“我也可以說”,但是話還沒出口,他忽然意識到那些他根本不能和路與濃說,登時感到十分憋屈,同樣的經歷他不是沒有,甚至可能比齊靖杭的要精彩得多,但是那些榮耀他都不能說出來,不能跟她分享,於是他的心上人只能湊到其他男人跟前,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對方,好奇又興奮地追問。
“你幹什麼啊!”又一次被齊靖州拉回來,路與濃快要生氣了。聽過齊爺爺那些話,她對齊靖州倒是沒有之前那麼避之不及了,但是現在也沒想好要怎麼面對他,不想離他太近。
瞪了他一眼。路與濃甚至拉着齊靖杭就跑。
齊靖州在後面氣得臉都?了。
齊靖杭笑得無奈,因爲路與濃突然表現出來的活潑,也因爲弟弟難得表現出來的憋屈和鬱悶。
回到客廳,路與濃又跟齊浩中打了招呼,看出齊浩中性子冷淡,就沒有湊上去。
客廳裡多出來的人,除了齊浩中之外,還有一對母女,一個是齊夫人的妹妹,喬家二姨,一個是齊靖州的表妹,柏小維。
跟人一一打過招呼之後,路與濃沒在那湊熱鬧,而是找了個地方,拉着齊靖杭坐下。“二哥你繼續說啊!”
她眼睛亮晶晶的,對軍人有着與生俱來的崇拜。
她的眼神看得齊靖杭一陣心癢,下意識擡手,想去摸摸她腦袋,然後手還沒落下,就被人截住。
齊靖州冷冷地看着他二哥,“奶奶叫你。”
齊靖杭轉頭,齊奶奶果然在衝他招手,只得跟路與濃說:“下次再找機會跟你說。”
齊靖杭一走,齊靖州立即就在那座位上坐下了。
“二哥說他不想結婚的。”沉?了半晌,他乾巴巴地說出這麼一句。
路與濃神色古怪地看着他,“我又沒有說要跟他……”她實在說不出來,不明白齊靖州怎麼這麼草木皆兵,連齊靖杭都要防備着。
齊靖州悄然鬆了口氣,“那就好。”
卻又聽路與濃說:“我要結婚。也是跟傅臨啊。”
齊靖州:“……”
一個簡司隨就罷了,竟然還有個傅臨!
齊靖州心底鬱氣越來越濃,憋悶得厲害。據他所知,路與濃和傅臨真正相處的時間,根本就不多,可是爲什麼在她心裡,傅臨能夠那麼重要?
“傅臨和簡司隨不是好兄弟嗎?還有,你之前,不是喜歡簡司隨嗎?”他有些不能理解,這其中到底發生了什麼,竟然讓路與濃忽然就不要簡司隨,轉而看上傅臨了。
“這是我的事情。”路與濃什麼都不想跟他說。
她站起身,坐到齊靖杭那邊去了。
齊靖州沒有絲毫猶豫地跟過去了,他一把提溜起柏小維,“給表哥讓個座。”
柏小維極有眼色。立即就讓了,臨了還給了她三表哥一個憐憫的眼神——她明顯發現了路與濃對齊靖州的疏離冷淡。
齊奶奶正在介紹景纖樂跟齊靖杭認識。
而路與濃過來的時候,正是關鍵的時候。
看着齊靖州也跟過來了,齊奶奶就沒怎麼在意,繼續說道:“……靖杭這孩子,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他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工作,是時候找個人好好管管他了!”
景纖樂微笑着,低着頭沒說話。
齊奶奶當她是在害羞,畢竟她孫子齊靖杭這麼優秀,雖然之前景纖樂表現出來的是非齊靖州不嫁,但那是在還沒見到齊靖杭的時候,現在見到了,怎麼可能沒有一點心思?
這時正啃着梨子的柏小維插話:“二表哥好像一直都沒給我找過二表嫂啊,不知道二表哥喜歡怎樣的女孩子?”她這麼問不是無緣無故的,她不知道爲什麼,看那個景纖樂很不順眼,並不覺得景纖樂能配得上她二表哥。
因爲齊靖杭的性子看着溫和,但其實十分冷淡,尤其不喜歡笑,平時露出個笑容,都淡淡的,但是現在,他臉上的笑容明顯比以往要明顯,顯然是心情很好,齊奶奶就將這功勞都放在景纖樂身上了,覺得齊靖杭對景纖樂不是沒有意思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齊靖杭聽見這話,忽然說:“與濃這樣的就很好,漂亮、活潑、可愛,還會撒嬌。”
那幾個形容詞,齊靖州聽着是臉色越來越?。他面前的路與濃,漂亮,但不活潑,也不可愛,更不會撒嬌!齊靖杭這些結論是怎麼來的?!路與濃竟然對着他撒嬌?!
齊靖杭話落的瞬間,客廳裡靜了一瞬,而後喬家二姨瞪了女兒一眼,笑着出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氛圍:“能讓靖杭也這麼喜歡,看來與濃是真的很好啊,您能有這麼個孫媳婦,真是福氣。”
齊奶奶笑得自豪,眉間卻藏着幾分隱憂。要是齊靖杭剛纔這話是開玩笑的,那當然是福氣,但如果他是真的這樣想的……
路與濃神色還有些呆,齊靖杭看她一眼,笑着靠近,低聲說:“還要發多久的呆?”
路與濃眨了眨眼睛,還沒說話,就被另一邊的齊靖州一把扯了過去,她聽見男人刻意壓低的聲音裡滿是警告:“她是我的!”
齊靖杭低聲迴應,近乎挑釁:“我就是喜歡這樣的女孩子,你還能管我?”
路與濃嘴角抽了抽,“你們倆能離遠一些嗎?擠着我了。”
三人自成一方小天地,根本不管周圍在說什麼,直到齊浩中喝了一句:“你們在幹什麼?”他瞪了兄弟倆一眼,“你奶奶跟你們說話,沒聽見?”
齊靖州和齊靖杭連忙坐好。
齊奶奶剛纔不知道說了什麼,這下竟然直截了當地問:“靖杭啊,你覺得小樂怎麼樣?”
齊靖杭說:“奶奶,我不結婚,以前就跟您說過的。”
齊奶奶瞪着眼睛,以前齊靖杭的確是說過,她只當是玩笑,並沒有認真答應,後來齊靖杭又說,那時候正好齊靖州去了療養院,她哪敢不答應,只求齊靖杭能夠好好的,不要跟齊靖州一樣就好了。可是現在難免抱着些微小的希望,景纖樂這樣溫婉的一個女孩子,看着不像會鬧騰的,齊靖杭跟她在一起,不會出事的吧……
齊靖杭又說:“您要是想抱孫子,不是還有小州嗎?讓他和與濃多生幾個就好了。”
這話一出,果然立即轉移了齊奶奶的注意力。
經過齊奶奶一番轟炸,路與濃有些疲憊。那些關於孩子的言論,讓她想起了路雲羅。
不知道雲羅現在過得好不好……
她忍不住看向了旁邊的男人,這是她兒子的父親。
這時忽然聽齊爺爺說:“雲羅呢?”他看了路與濃一眼,又看向齊靖州,“雲羅是我齊家的血脈,怎麼着都得接回來。”
齊靖州自然沒有忘記那個疑似他兒子的小孩,這些日子一直在暗地裡查探,奈何簡司隨將那孩子保護得極好,他根本找不到可趁之機。
“給我一點時間,我會將他帶回來。”齊靖州說。
路與濃卻倏地站了起來,“雲羅是我兒子!你別想對他做什麼!”
她眼神很冷。
客廳再次陷入寂靜。
齊奶奶勸道:“與濃,靖州說的是將雲羅帶回來,雲羅我靖州的兒子,是我和你爺爺的孫子,當然不能養在外面,靖州他當然——”
“雲羅在那裡過得很好!”他們做的關於路雲羅的決定,讓路與濃恍然記起,她現在之所以在這裡,不是自願的,是齊靖州勾結簡立明使了計謀!
喬家二姨說:“過得再好,那裡也不是他的家,孩子總歸是帶回來的好。”
齊靖州用安撫的眼神看着她,試圖勸說:“我是雲羅的爸爸,理所當然要將他帶回家,難道你想看到一個不完整的家庭嗎?”
關係到路雲羅,路與濃根本冷靜不下來,“我又沒說要嫁給你!我跟你說過的,我只願意跟傅臨結婚!”
齊靖州的臉色一點點冷了下去。
路與濃又說:“雲羅他在簡司隨那裡過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你們帶他離開,他會是簡司隨的繼承人,會得到最好的一切!”
“所以——”齊靖州平靜地看着路與濃,“你的意思,是我終究不如簡司隨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