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第一次看見她並沒有太多驚訝,難怪他會和何小媛在那個地方吃牛排,難怪他第一次送她回家他就知道她家在哪裡,住幾樓,難怪她會在最初到達津城的時候每天收到不同號碼的騷擾電話,難怪……許多曾經的碎片被她一片片粘了起來。雖然她並不是第一次發現異樣,可是當時覺得就憑一些零星的東西,她還不想去揭開什麼,可是今日她才明白,這又哪裡是零星的東西,根本就是他一點點想好的,只是瞞着她罷了。
蘇域回到座位便看見她一臉凝重地捧着手機發呆,便問道:“你怎麼了?”
她擡頭看着他,深深地看着,想把他那張看似平靜無波的臉就這麼印在自己的腦中,不再抹去。
她將自己的手機緩緩遞到了他的面前,他不明所以地接了過來,一看,愣住了。就在此時,她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一直以爲我到津城來的那個月收到的是騷擾電話,每日一個,我卻沒有留意過它們。我生病去醫院那日我也接到了一個陌生電話,難怪我覺得有些熟悉,原來它曾經在那個月裡無數次間斷地出現在我的電話裡,你能告訴我,爲何何叔會給我打電話?”她的聲音很輕,似乎很平靜,但語音中微微的顫抖卻泄露了她此時真實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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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域看着她,緊緊握着那手機,不置一詞。
墨筱苒並未真的給他思考的時間,接着說道:“或者我來說吧。因爲這些電話。”她用手指了指手機屏幕:“都是你給我打的對吧?你想確定我是否還好是吧?如同一個月前我生病了,你也是想如此這般確定我是否安好一樣。你想得何其周全?每日輪流着用陌生電話給我打,只需要聽見我接起電話的那一聲就好,如此便能確定我一切還好,又不至於暴露你。你爲何知道我生病了?是因爲那日和你正好也在醫院,爲何何小媛會幫我排隊拿藥,想必也是你提醒的?”她越說越激動,忍不住聲音微微提高,但她依然強撐着鎮定,不讓自己失控。
他看着她,將她眼中的那抹複雜之色看在了眼裡。她看着有些呆傻,但實則何其聰明?他也知道,今日他怕是瞞不了了:“你說的沒錯。那日我正好在醫院看見你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發呆,臉色也不好,我便故意撞了一下何小媛,她也就順勢看見你,給我說起你和她是同事,我便故意引話給她讓她去幫你排隊拿藥。後來我不放心,便在老何這裡借了他的電話給你打過去,你沒接。而你說的那一個月的陌生電話,也確實是我打的。我從胭舞蝶那裡知道你離開C市,卻並不知你去了哪裡,便每日一個電話確定你平安,直到你們這兒出了一次盜竊,那段時間我正因抽調到這邊局裡還沒回千禧,這才知道你原來到了津城。”
她垂下眼眸,癡癡地點點頭:“難怪,自從那次盜竊後我便很少接到陌生電話了。”她擡眼看他:“所以你一直知道我住的地方並不安全,也因此你常常會在我家留下出現?”她淒涼一笑,緩緩看向窗外:“有多少次,我看見有一個人站在我家樓下昏暗的燈光下,因他躲在暗處,我看不真切也沒在意。”她收回目光,毫無躲閃地看進了他的眼中:“我卻不知那人就是你。”那在雨中的身影她一直記得,一直都記得!
“筱苒!”他輕聲換着她,伸出手覆在了她纖細微涼的手上:“你什麼時候知道那人是我的?”
她微微扯了一下嘴角,眼中卻全無笑意,她緩緩垂下眼眸說道: “那天你送我回家,你明明應該是第一次在津城看見我,卻在我未告訴你地址的情況下,便知道我家在哪裡住幾樓,還問我爲啥沒開燈。”她擡眼看着他:“蘇域我從來不傻。”
他了然道:“原來是我無意中暴露了自己。”微微嘆了口氣說道:“我知道你們這一帶的情況,不放心你一個人住,所以只要沒有特殊原因,我都會去你那裡看一看,後來也就習慣了,每日總要看着你屋子裡亮着燈我才放心。”他說得極輕,極淡,彷彿那不過是一件無足輕重的事,可在她聽來,卻重到壓住了自己的心跳,重到無法呼吸。
“嗒”!一滴淚落在了他覆着她的手背上,她立刻撇過頭將還未落下的淚悄悄拭去。他看着她,眉頭深鎖。
“你還有什麼事是瞞着我的?”
蘇域因她這話沉默了。他的沉默讓她的心一滯:
“所以,還有是嗎?”
他收起一時的失神,笑道:“哪有這麼多事瞞你?不過是那天你們幾個同事聚餐後我看你一個人在超市門口發呆,又沒帶傘,便叫了兩個小孩兒給你送傘。”
她一愣!想到了許多,卻並未想到這裡。所以那天他其實是看見她的?難怪那日那倆熊孩子突然回來找她:“你不會是用你警察叔叔的身份嚇唬了人家吧?”
“咳咳!”他乾咳兩聲:“差不多吧。”
忍不住她破涕一笑,卻只一笑便收住了,看着他問道:“你當初既然絕情絕義了,這會子又做這些來做什麼?”
“我們邊走邊說?”蘇域突然起身去了前臺結賬,少不得老何又過來和她殷勤地打了招呼,道了再見,他們才離開了小店。
走出了溫暖的店堂,迎面而來的寒風讓墨筱苒忍不住一陣哆嗦。
“冷嗎?”蘇域站在她身邊關切地問道。
她將圍巾攏了攏,看着他點點頭。
他看向路上說道:“要不我們打車回去。”他今天帶她來的這家店本就離他們如今住的地方不遠,所以並未開車。
她搖了搖頭:“我還沒這麼嬌氣,再說也不遠,我還沒審完你,坐啥車?”由不得她瞪了他一眼。
他一笑,寵溺地答道:“好!”
“說吧!”
和他並行走在路上,這樣的場景彷彿又回到了他們在C市初初見面時。同樣的寒風料峭,同樣的靜謐之夜,同樣的兩人,時空便這樣悄然跨越了。
蘇域緩緩開口:“你說我當初既然毅然決然,又何必在後面做出這些事。”他自嘲地一笑:“最初在劍花血祭和你這丫頭在一起,我想得很簡單,即便千難萬阻只要我努力,一切都能解決。但顯然我有些天真了。”
墨筱苒沒有說一句,只是這麼靜靜地聽着。一年了,她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聽他說起當初的種種,知道他內心真實的想法。
“我興沖沖去了C市見了你,便更加確定了自己,回了津城我開始謀劃如何在現實也能和你一起。但想來你也猜到了,我家裡人極力反對。”他停下腳步,看着她,由不得她也看到了他眼中那抹神色。所以當初和她一般難過的不是隻有她一人,還有他是吧?只是彼時他把那份心傷藏得很好。想到這裡,她的心生生疼了一下,她下意識地便撫了上去。
“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我沒有辦法放着家人不管不顧,而且我母親的身體也每況日下,我更不能逆了她的意,所以我覺得趁你還未對我太過用情,早點結束對大家都好。”他說着。
墨筱苒正要回他一句,怎麼他就斷定她就對他用情不深了?但話未出口便發現他臉上的神色異常凝重,那份凝重在她看來似乎重得太詭異。她有些吃驚,縱然當初的決定讓他難過,但她也並不比他少難過分毫,她知道那種痛是什麼樣的。可他如今臉上這痛徹心扉般的神色卻比她當初多了百倍不止。但轉念一想,他如此這般估計是當初明明放不下還要故意演戲讓她斷了念想,所以這痛苦比她深了些也是正常的吧!
“既然如此,你如今又如此對我,那昔日你所做的豈不是白費了?”她問道。
他無奈一笑,將目光投向了道路盡頭:“誰說不是呢?我一直在暗處,以爲只要你能平安回到C市,我們便不會再有交集,誰知中間竟然出現了一個何小媛?”
是啊!若不是何小媛,他和她恐怕真的不會再遇。老天是在玩他們吧?
“就算是何小媛讓我們意外重逢,你也該端着當初絕情的模樣纔是正經。”
此話一出,他由不得一手拉着她的胳膊,有些埋怨地說道:“我是人,又不是神。”
她忍不住一笑。自然知道他的意思,理智和情感的拔河,她再熟悉不過了不是嗎?只是如今他們這樣又算什麼?終究不會有結果。
蘇域看着她,也看到了她剛剛還明亮的雙眼又暗了下去。有些話他不說她也懂,所以又何必多說。
兩人繼續沉默地向前走着,各自懷揣着自己的心思。
“他們說你還在劍花血祭。”墨筱苒突然說道。
“嗯!”我後來登錄YY看見你說的話了。
她看着他,咬了咬下脣,幽幽地說:“YY有差不多一百多條留言,卻沒有你的。”
他沒有解釋什麼,卻說道:“3月11日,你的簽名說‘難過’;3月20日,你轉載了一篇日誌《隔着千山萬水,我卻不能告訴你我想你》;4月1日,你的簽名說‘今天是愚人節,可我覺得去年一年都是4月1日’;有很長一段時間你都在聽一首歌《灰色頭像》。”他說完,看着她,就這麼看着。
她臉上的神情隨着他的話不停地變換神色,從驚訝到難受到呆住:“你……”
“是不是覺得我的套路很深?”他突然故作輕鬆地笑着說。
看着他的笑,若不是真的瞭解他,恐怕就真的覺得他雲淡風輕了,可終究她知道他。她勉強一笑:“是挺套路的。”她突然將自己冰涼的手伸進了他溫暖的手中,他驚訝地看着那相握的手,卻聽見她戲虐地聲音:“可是我喜歡!”
他微愣!看着她被凍得有些發紅的鼻頭和那紅撲撲的小臉兒,一笑:“傻!”
她的另一隻手挽着了他的手臂,微微向他靠近將下巴枕在他的肩頭,笑道:“沒你傻!”這句話並不是戲虐,而是她此時內心最真實的想法。
她就這麼拽着他繼續走着,感受着那讓她熟悉的氣息。今夜今時,她不想多想,管它明日如何,管它現實種種,只要此時他在她身邊便好。
“你能上游戲嗎?”他突然問道。
她搖了搖頭:“筆記本帶不動。”
“想上去看看嗎?”他的聲音在她頭頂溫柔地響起。她的身子卻由不得一僵,輕聲說道:“不敢。”
“是怕看到那個被你殘害到1級的陌茈汀瀾?”
此話一出,她立刻推了他一把沒好氣地說:“這頁能番過不?”
他一笑:“不能。看來你果然是怕看見她。”他想了想說:“既然你筆記本上不了,我們現在去網吧。”說着不由分說地拉着她朝不遠處的網吧走去,任由她在他身後怎麼掙扎都沒用。
其實這條街就一個網吧,也就是那日她去的。坐在電腦前,她莫名地看着他:“你爲啥今天非要拉着我上游戲?”
“其實這大半年我一直希望你有一天能登錄遊戲,又害怕你上游戲,但既然今天你都發現了我的秘密,那再讓你看看你的陌茈汀瀾也無妨。”
她狐疑地看着他,倒也被他勾起了好奇心,打開遊戲輸入了賬號密碼,她在“確認”鍵上遲疑了一下,又看了看一旁的蘇域,最終點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