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凡塵一路小跑,到了那人身邊,一看之下驚爲天人!
這顯然是個女子,準確的說應該是個仙女,她的容貌絕對不是凡人所有,就像是剛剛從書中走下來的神女,豐肉微骨,身姿窈窕,脣紅齒白,美目如秋水盈盈,蛾眉若遠山青黛;臻首似美玉溫潤,纖手擬春蔥細素。
腰如柳枝,春風撫掠,倏爾驚起,牡丹國色差嫣紅,金盞銀臺遜仙容,欲把嫦娥接引人間過,不料羞慚三分色。
更絕的是這個女子身上披了一件深綠色的斗篷,想必是植物的葉子吧。
孟凡塵繞着她走了好幾圈,腦袋上下起伏,看了個清清楚楚,不由得讚歎大自然的妙手神工:“我一直不相信有神仙的存在,今天我算是信了,如果沒有神,怎麼會有如此完美的植物?就連衣角都如此神似。”
孟凡塵伸手摸了摸女子的斗篷道:“手感還這麼像真的布料,這葉子真厲害!”
轉到女子面前,孟凡塵更是驚歎:“眼睛竟然還會動!這跟真人還有什麼區別!”
遠觀了許久,孟凡塵忽然有了個想法:“衣服都這麼像真的,不知道她的肌膚怎麼樣,手感是不是也和人一樣呢?”
“嘿嘿嘿……”孟凡塵搓着手道:“仔細想一想,我還沒碰過女人呢,還不知道女人皮膚摸起來是什麼感覺,看這樣子,想必差不了。”
孟凡塵小心翼翼的把手伸了過去,像摸摸女子的臉蛋,然後女子擡手就是一巴掌呼他臉上了。
這一聲脆響啊,嚇得張逸度都從地上蹦了起來。
沈南天還問道:“張兄,這是哪裡傳來的聲音?聽上去好清脆啊。”
張逸度擡手,示意他不要作聲,側耳聆聽,不一會的功夫,孟凡塵的慘叫就傳了過來。
“不妙,孟凡塵有危險!”
沈南天和張逸度拿起兵器衝了過去,遠遠的就看見一個女子把孟凡塵的雙臂抓住,扣在了他背後,死死按住他,孟凡塵受制,不能動彈,直接趴在了地上。
而女子一腳踩在他身上惡狠狠地道:“快說你姓什麼叫什麼,來此地做什麼,又是哪裡的人,不然本姑娘割了你的腦袋!”
“我叫孟凡塵,爲了尋找催生誤入此地。”孟凡塵帶着哭腔道:“至於我是哪裡的人,這個我是真不知道啊!”
“既然你不肯說……”那女子在斗篷裡取出一把小刀抵住孟凡塵的咽喉道:“那就別怪本姑娘手下不留情了!”
“啊啊啊!”孟凡塵連聲慘叫道:“不知道的事情你讓我怎麼說啊!”
“女俠饒命!”張逸度眼看孟凡塵要死於此處,急忙跑上前道:“不知道我這兄弟怎麼惹到女俠了,在下於此給女俠道個歉,求女俠饒了我這位兄弟吧。”
那女子依然不依不饒,橫眉冷對道:“你又是什麼人,我怎麼知道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張逸度想了想,覺得此事有點難以證明,他只期望這女子知道劍閣和琳琅閣了:“在下張逸度,在劍閣上屈居第五,現如今在琳琅閣做事,這位兄弟是我的好友,爲了給另一位好友治毒,這纔不遠千里來天山尋找催生。”
“我憑什麼相信你?”那女子眼神愈加凌厲:“跟他稱兄道弟的人,估計不是淫賊就是色中餓鬼!”
“這話怎麼說的。”沈南天迷糊了:“姑娘怎麼會有此推論?我們可都是實實在在的好人,從不做那種欺男霸女的行當。”
“哼!還敢狡辯!”那女子嘲諷地笑道:“上來就用一雙賊溜溜的眼睛盯着我,用言語調戲,還伸手非禮,這種人能是好人!?物以類聚,你們能是怎樣的好人呢?”
張逸度眯着眼,鄙視地看着孟凡塵道:“你調戲人家姑娘,還非禮?”
孟凡塵一陣的苦笑,不敢面對張逸度的眼神。
“還笑的出來。”那女子緊咬銀牙,手上又多了幾分力氣,把孟凡塵的胳膊都捏紫了:“果然不知悔改,該打!”
“這件事一定有誤會。”沈南天放下砍刀道:“我放下武器,女俠也放開我兄弟,好好談一下,如何?”
張逸度的劍也被他扔到了一邊道:“我也表示一下誠意。”
“你們的誠意看樣子不錯,但也只是看樣子不錯而已。”那女子似是看穿了他們幾個人的心思,嫣然一笑,這一笑,多是嘲弄:“我一個弱女子哪裡打得過你們兩個大男人?若是再放了手中這人,恐怕更不是你們的對手了。”
沈南天道:“你做事也太過於小心了。”
“這山洞本來就隱秘,能來的人更是少,簡直是毀屍滅跡的好所在。”那女子直接坐到了孟凡塵身上,左手依然扣住他的脈門,右手食指翹起一指沈南天道:“小女子可不想命喪黃泉,無人知曉啊!”
“誰說來的人少了!”沈南天不服氣:“就在我身後,有一大幫人,都是我們救出來的。”
張逸度補充道:“是一個老人家帶着我們來的。”
那女子動搖了,問道:“是個怎樣的老人,又是如何帶你們來的?”
沈南天道:“大概年逾花甲,樣子很精神,手裡拿這個紫色的珠子,破了瘴毒,這才帶我們到了這裡。”
“算你們運氣好。”那女子站起來,鬆開了孟凡塵,拍了拍手道:“這次我就不跟你們追究了,帶我去找那個老人。”
張逸度拾起兵器,帶着那女子往樹根處走去。
沈南天扶起孟凡塵,看了看他的手,好在只是青了一點而已,並不算大問題。
把砍刀塞到腰間,左手拍了下孟凡塵肩膀道:“兄弟,以後不能再調戲小姑娘了,你看看,這次就是個教訓。”
孟凡塵哭喪着臉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冤枉啊!”
沈南天瞪眼道:“有什麼冤枉的?難道你沒對人家姑娘動手動腳的?”
“我以爲她是個樹!”孟凡塵想到剛纔自己那番舉動,羞愧難當地捂着臉道:“哪成想是個真人,總之我這惡名聲是傳出去了,以後都沒臉見人了!”
“好了好了,你也別太擔心。”沈南天小心看向那女子,見她專心跟着張逸度,並沒有回頭,這纔敢跟孟凡塵耳語道:“等下我教你怎麼勾引小姑娘,你把她騙到手就好了,一旦成了夫妻,今天的不愉快,那就成了玩樂而已。”
“真的?”孟凡塵眉飛色舞,一臉的興奮:“你真有這種本事?”
“這個請你放心。”沈南天拍拍胸膛,一副長者風範:“我可是很有經驗的,家中一妻三妾都是我哄來的。”
孟凡塵挑起大拇指道:“豔福不淺,值得學習。”
說話間,到了大樹根下面,老人見到那女子愣了一下,驚慌失措地道:“毒王,您、您怎麼來了?”
說出了她的身份,四周的人全是驚駭,誰能想到讓整個武林都膽寒的天山毒王,竟是個女子,而且如此年輕!
孟凡塵嘴張的老大,訥訥不可言。
張逸度懷疑地道:“你是天山毒王?”
那女子施施然一笑,也看慣了世人驚訝地目光,淡淡地道:“你有什麼問題?”
“不敢。”張逸度拱手道:“只是有些意料不到。”
天山毒王頗有興趣地道:“那在你們眼裡,毒王應該是什麼樣的?”
“我還以爲這位老人家纔是毒王。”孟凡塵緩過神,照實說道:“即使不是個老人,那也應該駝背,或者怪里怪氣,動不動就殺人害命。”
沈南天拉了拉孟凡塵的衣袖小聲提醒道:“言多必失。”
“我說的都是真心話。”孟凡塵還不自知失言,繼續道:“莫說是我,你們是不是也都在想那天山毒王是個糟老頭子?”
沈南天嘆了一聲,不說話了,他原來怎麼就沒發現,這個孟凡塵那麼不會說話。
以前孟凡塵充當的都是打手的角色,哪裡說過幾句話,現在他多說了幾句,也暴露了他的秉性。
直言不諱固然是好事,坦誠相待也是君子所爲,不過有些話還需要修辭。
張逸度出來打圓場道:“我這兄弟心直口快,毒王不要在意。”
“對。”沈南天道:“我這兄弟腦袋有點問題,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
孟凡塵嘟囔着道:“不就是失憶嗎?說不定過幾天就好了,至於總拿這件事說嗎?”
“世上惡語,何止是如此?我又怎麼會生氣?”天山毒王好奇地用一雙秋水剪瞳注視着孟凡塵道:“不過我更在意的是,你說他腦子有問題,失憶了,但是我並沒有看出來他有問題啊。”
孟凡塵大喜道:“我就說我沒事吧,連武林赫赫有名的毒王都說我沒問題,事情很顯然了,是你們的眼睛出了問題。”
天山毒王拉住孟凡塵的胳膊道:“跟我來,我要好好研究一下,你到底是什麼病情。”
沒等孟凡塵有所反應,就已經被天山毒王拉走了,到了無人的地方,一針將他扎昏。
天山毒王先順着任脈查下去,手指剛一觸碰到穴絡之上,指尖就是一陣發麻,良久都難以恢復過來。
“好強的功力!”遇到平生罕見的功夫,天山毒王大喜過望,又施一針,將他扎醒。
孟凡塵迷迷糊糊地爬了起來道:“剛剛發生了什麼?怎麼我的頭那麼暈啊!”
天山毒王難掩喜悅之情,抓住孟凡塵的肩膀道:“快說,你從哪裡偷學來這麼強的功夫!”
“什麼叫偷學啊!”孟凡塵撇嘴道:“我的功夫是與生俱來的,天生異稟你懂不懂!”
“不可能。”天山毒王眼中閃着異彩,似乎要看到孟凡塵的骨頭裡:“沒有幾十年的刻苦修煉,絕對不會有這麼強的武功,你是吃了什麼靈丹妙藥才練成的這種武功?”
“以前的事完全不記得了。”喟然長嘆,無奈和哀傷雖然被深深埋藏,不過還是流露了出來:“在失憶之前,發生了什麼,我都一無所知。”
一個人從生到死,從無知到通達,從小長到大,這當中發生的故事都是獨一無二的,也註定了每個人的思想和未來。
有的人厭煩自己的回憶,可當失去的時候,又會不停地在懷念。
人就是這麼的有趣。
別人都有家人,都有一個令他們逃避現實的港灣,可孟凡塵沒有,他就只有眼前漫無邊際的路,最盡頭只有黑暗,那是目光所難及之處,充滿了未知,充滿了只屬於虛無的恐懼。
天山毒王推測道:“能瞬間提升功力的藥物,屬性多是剛猛,說不定就是因爲藥性衝擊了你的經絡,你才失憶了。”
聽她說的頭頭是道,孟凡塵歡喜地問道:“毒王你有沒有治療的辦法?”
“很抱歉。”天山毒王鬆開手,垂頭喪氣道:“我無能爲力。”
“那算了。”既然沒有辦法,不如灑脫地道:“忘了那就是有忘了的原因,想不起來就想不起來吧,反正也不影響什麼。”
天山毒王卻是不肯放棄:“萬一你的過去很重要呢?萬一你還有家人,有妻兒呢?難道你就不想和他們在一起?他們有可能還在苦苦等着你。”
一番話說動了孟凡塵的心,他剛剛想要去尋找腦海裡的回憶,但現實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記憶裡還是空蕩蕩的,他是誰?從哪裡來?他的家人又是誰?
這一系列的問題沒有任何答案。
天山毒王看出了他的沉思、他的迷惘,不忍心驚破他的回憶,輕輕坐下,望着孟凡塵。
只是這時他英俊的臉上,蒙上了一層痛苦。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瑩白色的樹葉落下一片,落在了孟凡塵的頭上,打斷了他的思考。
“想不出來啊!一點點都沒有!”孟凡塵看着自己的手,眼神逐漸渙散,口中喃喃道:“這是爲什麼?爲什麼!”
天山毒王嘆了一聲,在孟凡塵百會穴上施針,輕聲道:“睡吧。”
孟凡塵緩緩閉上了眼睛,臨倒之時,躺在了天山毒王身上,昏昏欲睡的他口中說了一句:“好軟。”
天山毒王笑了出來,用手推了推他道:“果然是色鬼,都睡下了還不忘佔便宜。”
孟凡塵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在夢裡他恍恍惚惚的看見了一個人,和他並肩而行,一直走了很久,那個人忽然加快了腳步,漸行漸遠,直到連他的背影也看不見了,只有腰間的那把刀,看上去如此的熟悉。
孟凡塵纔想起來自己仍然不知道他是誰,想要張嘴說話,卻睜開了眼睛。
“睡得怎麼樣?”天山毒王柔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讓孟凡塵渾身都舒暢許多。
夢還沒忘,那個人的樣子卻怎麼也想不起來了。
好歹也陪着他走了那麼遠,到頭來連他是誰都不知道,孟凡塵覺得很傷心。
“毒王,我想問你一件事。”孟凡塵依然躺着,明晃晃的樹葉令他眩目神迷,也給了他一點點勇氣,讓他有機會說出了心裡的話:“你叫什麼,能告訴我嗎?”
“不能告訴你。”天山毒王俏皮的眨了眨眼道:“這是個秘密。”
“可是我不想就這樣毒王毒王的稱呼你。”孟凡塵坐了起來,誠懇地看着天山毒王道:“我覺得這是一件大煞風景的事情。”
想了片刻,天山毒王才道:“可以告訴你,不過你要答應我一件事。”
“什麼事?”
“如果你恢復了記憶,第一時間就要告訴我。”天山毒王語氣蠻橫地道:“明不明白?”
“這個沒問題。”孟凡塵答應了下來道:“一定最先告訴你。”
“那好,你聽清楚了,我叫阿黎,黎明的黎。”阿黎眼睛一瞪,義正辭嚴地道:“你要是敢忘了,這輩子都別再想叫我這個名字!”
“我怎麼會忘呢?”孟凡塵笑道:“這麼好聽的名字,我就算忘了自己,也忘不了。”
老人走了過來,手裡捧着十六枚黃色的果子,每一枚都跟花生粒差不多大。
“因爲被韃靼兵帶走了,所以老朽纔沒有依照約定給毒王送去黃陽果,還請毒王諒解。”
“無礙,老人家沒事就好。”阿黎把黃陽果一顆顆拿在手裡,端詳着道:“幸好黃陽果五日一結,上次結果你沒送來,並不妨礙這一次它的果實。”
“等一下。”孟凡塵忽然覺得哪裡不對勁,問老人道:“老人家,我們剛剛來的時候這黃陽果結果沒有?”
老人慚愧的低頭道:“結了,不過沒有成熟,等到成熟了,老朽摘了下來,不過怕外面韃靼兵沒有撒,沒敢出去,果子還腐爛了,耽誤了毒王煉丹。”
孟凡塵看着阿黎手裡的黃陽果道:“阿黎手裡的黃陽果是哪裡來的?”
老人道:“老朽剛剛摘下來的啊。”
孟凡塵直接蹦了起來道:“也就是說我們在這裡住了五天!”
“七天。”阿黎白了孟凡塵一眼道:“如果不是因爲這麼長時間沒有黃陽果,我也不會跑過來看發生了什麼事。”
“啊啊啊……”聽說時間過去了那麼久,孟凡塵嚇得手足無措道:“朱離啊,我對不住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