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撿回一個大活人
從小田原的海邊回到清水町的繁華區路程不長,但卻一路紅燈頻頻,而且十分擁堵,車子前進的速度可謂是龜行一般。三井不好意思的對牧紳一說:“真是抱歉啊阿牧,浪費你時間了,你明天還要比賽。”
呵,會知道說抱歉,總算比櫻木那個佔人便宜還一副理所當然模樣的單細胞生物強,阿牧心想。
“無所謂,反正明天勝的一定是我們海南。”
“好臭屁啊。”三井打了一個長長地呵欠:“要加油呀,長谷川,別輸給大叔……”
當車子在下一個紅燈路口停下來的時候,阿牧見後視鏡中的三井腦袋歪在一邊,不知何時已經昏沉沉的睡着了,嘴裡還偶爾嘟噥出一句“鐵男,要戴頭盔啊”,不由莞爾,順手關上了後座的車窗,將擱在副駕駛座上的運動外套取下,蓋在了三井的膝蓋上。
大約半小時左右,阿牧載着三井來到了清水町三丁目的大街,前方不遠是一個丁字路口,他不知道該往哪裡走了。
“三井。”阿牧撳亮了車內的燈,回頭輕聲叫喚。然而三井卻沒有反應,他似乎睡的很沉,幾天的艱難賽程下來,讓他確實感到疲倦。阿牧見在淡黃色的燈光下,面目英挺俊秀的三井此刻顯得更外柔靜,彷彿一個終於在頑皮折騰之後安睡了的孩子,遠離了所有囂雜紛擾,只有周身的安詳和清寧。
牧紳一覺得心裡流淌出一股暖流,他很想伸出手去摸摸眼前男孩的頭髮或者面頰。這個念頭甫一升起,他自己也覺得好笑,究竟是三井太孩子氣了,還是真如櫻木說的,自己從外表和心態都像個大叔?
儘管不願意,但阿牧還是沒有辦法不搖醒了三井,不無歉意的說:“到了,接下來怎麼走?”
“啊?”三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向車窗外張望一圈,從口袋裡掏出了手機,撥通流川的號碼,電話很快就接通了,傳來流川楓清冽而低沉的聲音:“學長。”
“喂,流川,你在家嗎?”三井問。
“嗯,在。”
“呃……那你晚上方便嗎?”
“什麼?”流川似乎一下子沒有明白三井的意思,只是老老實實的回答:“不方便,我爸爸回來了。”
“你爸爸?”三井大感意外,問:“你不是一個人住嗎?”
“我爸爸從美國回來……”流川說:“學長有什麼事嗎?”
美國,怪不得流川一個人住那麼好的公寓,怪不得他總是把去美國,去NBA掛在嘴巴上。三井有點了然,流川的爸爸回來了,難道是要把他帶到美國去了嗎?
想到這裡,三井覺得有些憮然,雖然流川最後要去美國,湘北隊里人人一早就知道,然而當他知道流川可能終於要離開的時候,心裡卻莫名的覺得一陣失落。
“喂,學長?學長?”見電話那頭好一陣沉默,流川似乎有些擔憂的叫喚。
“沒,沒事,改天再聊吧。”三井怏怏的切斷了通話,一臉的蕭條神情。
大概知道了溝通結果的阿牧看着三井,問:“現在呢?我送你回家?”
三井的頭真有點大了。回家?不行,絕對不能讓他父母知道他今天的劣跡。去德男家?不行,德男他們此刻一定正在大呼小叫的給鐵男加油。木暮?三井相信他那樣規矩的家庭,突然要收留一個從醫院裡溜出來的問題兒童,肯定是要嚇壞人家父母的,還是不行。赤木?他前幾天纔在籃球館把人家好一陣奚落,難道就厚着臉皮上門求助,可拉不下這個臉,絕對不行!宮城?暈死,他家在城北,距離這裡至少要半個小時以上的車程,眼前這個大叔還不活劈了自己?不行不行不行!
見三井臉部一陣陣的陰晴不定,最後都化作一個極度沮喪的表情,阿牧猜到了幾分問:“難道你都沒有地方可去了嗎?”
“阿牧,你隨便找個地方把我丟掉算了。”三井哭喪着臉說道,弄不好最後走投無路之下,還得回家吃父母的羅嗦教訓。
“這麼慘?”阿牧覺得有些好笑又沒奈何,乾脆對三井說:“算了,到我家去湊合一晚吧,我確實也沒時間陪你流浪了。”
“啊?!”
“行嗎?”
“行……”雖然三井覺得冒昧,覺得彆扭,但總好過回家挨訓和露宿街頭。三井忐忑不安的坐在車上,覺得渾身上下都不自在,大叔雖然人是不錯,但彼此還不算太熟,何況湘北和海南的關係可不怎麼友好,尤其是櫻木和野猴子,流川和大叔。突然他又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趕緊問阿牧:“喂,阿牧,你家裡的人知不知道是因爲我,你才被流川揍的?萬一……”
這時候了他居然還想這個?背後這傢伙真的跟自己同齡嗎?阿牧終於忍不住放聲大笑,兩個小時積累下來的鬱悶頓時一掃而空。
車子駛進了牧紳一家的大門,三井發現這裡離自己和流川的住處都不遠,由兩座三層獨棟的房子和一個不大不小的花園庭院組成。房子的外觀和庭院的修葺都顯得簡潔而大氣,而一些細部的巧妙安排更顯匠心,雖然三井對建築藝術是門外漢,卻也覺得入眼舒服,很有品位。
三井一早就猜到阿牧的家世應該不俗,於是心裡更是提醒自己要謹言慎行,別出乖露醜和打擾人家。
阿牧把車停好,扶了三井出來,一個四十多歲,看起來沉默精幹但面目慈和的中年男子走了上來,說:“少爺回來了,還帶了朋友?”
“哈,我撿回一個大活人呢。”阿牧笑道:“前田叔叔,你讓人在我的小書房裡安置一個睡榻,我的房間晚上讓給這傢伙了。”
三井覺得很不好意思,紅着臉打招呼:“您好,打擾了。我叫三井壽,是阿牧的,嗯,同學。”
“三井少爺客氣了,見到您很高興。” 前田微笑着說:“我來扶三井少爺吧。”
於是,前田管家從阿牧手中扶過三井,三人一起向庭中的房子走去。正要拾級而上,卻見中廳的門從裡面推開了,一男一女走了出來。
“雨宮小姐不用送了,希望能早獲佳音,期待跟貴公司的合作。”那個男子謙恭客氣的說,而三井卻覺得那聲音在哪兒聽過似的。
二人握手道別後,那個男子走下臺階,迎面遇上了阿牧三井他們。
“京極先生!”一照面,三井的心差點跳出來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那裡在大劇院門口遭遇的京極恭次,仙道的舊情人!
京極恭次乍見三井,面色也是一變,這個遭遇對他來說也是足夠意外的,但他很快就恢復了正色,彬彬有禮的說:“沒想到會遇見呢,三井同學。”
那個女子則約莫四十上下,容貌相當美麗,樸素得體的裝扮中透露着自信流利的感覺,見二人互相叫出名字,也是很詫異的說:“咦,二位認識嗎?”
“是我一個親戚的同學,見過一面。”京極客氣的說。
“這樣啊。”這位被稱作雨宮小姐的女子也落落大方的向京極介紹:“這是小兒紳一,請京極先生多多關照。”
她是牧紳一的媽媽?可是爲什麼姓雨宮,卻不姓牧呢?還有京極恭次爲什麼會在這裡?萬一他把自己和仙道的“關係”說出來,那自己以後在阿牧面前,還要擡頭做人麼?三井想到這些,登時一個頭兩個大。
“再會了。”京極謙恭的對衆人鞠了一個躬,便轉身離去,而三井卻在他轉身的那一刻,從他臉上捕捉到了一個不已察覺,卻饒有深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