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漠北風沙起

如此的陣勢看起來尤爲的不真實,當然這樣的說辭只對我有效。

我的頭還有些痛,是喝酒的原因吧,昨天實在喝的太多了,竟然勝過了爾綿拿,簡直是一個奇蹟。爾綿拿是軍營中出了名的“海量”,可想而知我是多麼的不可思議,估計爾綿拿一雙眼睛都看紅了,當然不是爲了我比他喝得多,而是心疼他的酒。

我站在軍隊後面的小兵之中,前面是排了好長好長的騎兵士。那脊背最爲直挺的就是月離,就我的位置來看,他離我好遠好遠,不過對面的另一個人離我更遠,即使過不了多長時間我們很有可能面對面,但依然很遠。我們之間隔着一個名爲“戰爭”的紅線,在他的眼中,我是敵人。

厚厚的鐵甲帽遮蓋了月離將軍大半的面目,我透過有他地方望向了更遠的前方。突然一雙美目映入了我的眼簾,流露着異樣的光彩。我不知道月離回頭的一瞬是看着我,還是我的身後,不管是哪種原因都致使我扭臉看向的別處,不知道爲什麼,我總是不能注視他的雙眼。

現在兩軍處於對恃的狀態,不知哪方會率先開戰。月離拔出了腰間的長劍慢慢擦拭,看樣子似是要馬上出擊了。但遠遠的,我看到對面的他仍是靜肅不動的樣子,即使只能看到一個不甚清晰的身形,憑感覺卻更加的慎人。那種處驚不亂的氣魄,不是任何一個人都能夠做得到的,他做到了,所以他是帝王,道理就這麼簡單。

“啊!——”

一聲令下,我摻雜在數十萬大軍之中拿着長刀開始向對方衝去。流動的兵士如地面席捲而來的一層黃沙,正意欲將對面的壘石遮蓋。那紋絲不動的壘石也彷彿真的等待着接下來的被淹沒,沒有絲毫的慌亂之色。這種情景一直延續到我們奔跑了數裡之後,對方的騎士們才一擁而上。

我不會騎馬,現在的我是一名小兵。在我前方的大瑞扭頭看了看我,可能是我拿着大刀奔跑的樣子很滑稽吧,這麼嚴肅的時刻,大瑞的表情似乎一看到了我就處於了面部抽筋的狀態。接着他就奮力的用腳踢着馬肚子,揮舞着馬鞭狠狠的鞭笞馬背,似箭般而去。現在的我有種渾身汗毛都豎起來的感覺,此時我在想着接下來拿着大刀砍向我的兵士,還有被我刺死那一瞬間噴滿身體的鮮血,那可以灼傷皮膚的鮮血,但是我不得不這麼做,在我無法正式迴歸到自己的身份之前。

對方的兵士異常兇猛,大概那“野人”的“野性”具有傳染的功效。我揮舞着長刀,殺死了第一個在戰場上與我持刀相向的兵士。如我所想的那般身上濺滿了鮮血,身上那滾燙的效果真實的可怕。接着接二連三好多的兵士都拿着大刀砍向了我,我亦拿着大刀,使出渾身的力氣,將他們一一殺死。此時,我看到了大瑞,他向我投來了讚賞的目光。我卻已經是滿臉淚水摻雜着血水,髒污不堪。

“長君,小心你右邊!”後面誰對我狂喊一聲,似是阿伏幹希的聲音,我轉頭向右,一面閃着亮光的兵士向我砍來。我舉起刀與其相持,卻力不及他,很快就要喪命刀下,我一個急轉身,手抓其臂,來了一個騰空後踢,將刀刺向其背,如此才躲過一劫。我唯一比他們多的就是這胡亂玩了十幾年的拳腳了,在軍營閒暇時刻我會將它拿出來練習提高,直到剛剛我用它殺了人,也就是我將所謂的“防身術”變成了“殺人工具”。

周圍的兵士在一個個的倒下,我的後背也已經有刀傷出沒。

受傷的似乎總是背部呢。

一陣旋風從我耳邊吹過,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棕色馬匹,如狼般的眼眸投射而來。我的心跳如停止一般,這是迄今我們距離最近的時刻,卻是在戰場之上,而且似乎我就要殯命於他的馬蹄之下,我用盡全身力氣來了一個側翻身,背部的傷口開始了被撕裂般的疼痛,並蔓延在我的周身各處。這個從馬蹄之下奪命而出的動作讓我在地面滑移了好遠,值得慶幸的是又躲過一劫。但是現在我想的並不是這些,而是如果我告訴他我就是檀長君,就是他遠方和親而來的郡主夫人,不知會有什麼樣的結果。他會不會一臉的吃驚然後將我救走,或者——或者一臉的不可信任將我殺死。儘管英雄救美如此的讓人多發幻想,但是我更願相信後者,並非我不勇敢,而是我的勇敢建立在充足的勝算之上。

此時,他風華的臉龐移向這邊,我與他相視一眼,看到那雙野性的眸子裡盡是嗜血的光芒,那種嗜血是我不曾喜歡的,並且永遠也不可能喜歡。他與周圍的兵士開始廝殺,但那雙眼睛始終將我的動向完全鎖住,是不是我散發着某種與衆不同,才使他如此的關注,如此的想要置我於死地。

很快!

他解決了周圍的束縛開始揮刀向我這邊。從一開始我就知道,他是不會放過我的,原因很簡單,一個小小的兵士從他的馬蹄之下逃生,這給他帶來了極大的羞辱。對於這個羞辱的製造者,他沒有理由要放過。

不能死,這是我必須要做到的。

背部刀傷疼痛難忍,敵人接連不斷,他的馬兒也正向我這邊駛來。剛穩住了身形,耳邊刮來一陣疾風,就在此時,我身體一輕,落在了一個馬背之上,馬兒帶着我往回疾奔而去。他與他迅猛的馬兒也離我越來越遠,視線越來越模糊,直到最後變成一個黑黑的小圓點,他妖冶的臉龐就鎖在那個小點裡面。當所有的兵士如同我做的這匹馬兒一般開始往回跑時,我知道,這次戰鬥暫時結束了!

我抓着馬背疼痛難忍,但還不至於糟糕的昏迷過去。大瑞一路帶着我狂奔,一直到敵軍不再追趕。此仗以我們拖着殘兵剩將退至軍營而告終。

很快,幾天過去。

我背部的傷依然沒有好,只因我沒有告知軍醫我的傷勢究竟怎樣,只說沒有大礙擦破了皮。這種隱藏着身份的日子是很難熬的,尤其受傷的時候,我只是自己尋些藥水去無人的地方擦拭,然後用衣物舊布裹纏一番。雖然癒合的慢,可終究還是好了。這還多虧了我讀得一些藥理,不然可就要吃大苦頭了。

雖然戰敗,我卻是出盡了風頭。

大瑞說,他還是小看了我,說能從那“野人”馬蹄之下逃身而出這是幾乎不可能之事,但我卻做到了。雖然差一點丟了性命,但還是令人佩服的。如此這樣,自打仗回來,兵士們都對我刮目相看。月離將軍還召見我入他的營帳之中,賞賜了好多的酒肉之物,還有衣錦。我想,這次我該向爾綿拿炫耀一番了。還要叫上大瑞,阿伏幹希一同享用這賞賜。

這肉我不敢多嚼,因爲時間長了,總能吃出人的味道。

“長君,有兩下子呀,看你那嫩嫩的小手,沒想到殺起人來,也毫不遜色麼!難道是我那瓶好酒的功效?呵呵……”爾綿拿說的酒星沫子噴了我一臉,我抹了把臉,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牙對他傻笑了一番,沒有多做解釋,況且也不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情,我不過是爲了自保而已。

“長君,你不會騎馬,我想着如果你騎上了戰馬,會更加的厲害的。等我找個機會,向月將軍提議一下,讓他賜你一匹好馬,你看如何?”大瑞口中嚼着肉塊,一邊還手舞足蹈的對我說着。“我看你第一眼之時,就覺得呀你不平凡,看來我的眼光也蠻好的啊,哈哈——”

不管我們三個聊什麼,坐在一旁的阿伏幹希只是自飲自酌,沒有過多的言語。在我記憶中他不是那種不苟言笑的人,今天也不知怎麼了,變得如此沉默。我一把拍向他的後背,說:“怎麼不同我們一起說笑,悶着幹什麼?”

“長君!”爾綿拿拉了我一下,意思是不讓我打擾阿伏幹希。然後在我耳邊小聲說了句“蒙兼死了!”

只是四個字,我便知道了阿伏幹希此時的傷感。

蒙兼是他的一位好友,是一同進入軍隊的。我記得前天他還去我們住的營帳裡談笑風生,而今天就已經掩埋於黃土之中,再也無法言語了。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倒了一杯酒,給他也倒了一杯,然後我端起酒杯和他的相碰,之後一飲而盡。

沒有了一個人,可是感覺竟是差瞭如此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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