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偌大的鬥獸場裡,人聲鼎沸。
只見宣判臺上兩個執行人押着一名小丑模樣的犯人,仔細看,竟然就是當年曾經救下予軒的滑稽魔術師樂鄞。
看臺上許多爲基金會造勢的支持者們正狂熱的叫囂着:“咬死他!咬死他!……”
首席大法官繼續宣讀道:“通緝犯樂鄞,化名費澤爾曼,潛逃海外多年,最終也難逃法網。本庭判你進執行場受豺狼撕咬。程度,重傷。”
在一片叫囂聲中,樂鄞被兩名執行人送入了執行場。他手裡提着橡膠棍,戰戰兢兢地行走在執行場中,前方几只豺狼見狀也撒腿奔來,眼看就要撲到樂鄞身上。這時閃豹俠再次從天而降似的攔在樂鄞與豺狼之間。他衝着狼羣突然發出一聲低沉的豹吼,褐色的眼睛閃爍出一陣陣凜冽的寒光。狼羣頓時被嚇得戰慄不前,嘴裡還不住地發出嗚咽聲,最後紛紛夾着尾巴溜回去了。
看臺上的人羣先是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得鴉雀無聲,隨後爆發出如海嘯般的歡呼聲。
閃豹俠隨後轉身,“是該到了結束這苦難的時候了,我帶你走吧!”他說着扶起樂鄞就要離開執行場。突然他全身一震,呆立在那裡,表情先是驚詫,然後是痛苦。
此時樂鄞卻獰笑着從閃豹俠脖子上抽出被注射完的針管。
“報告董事長,綿羊基因病毒注射液已經完全注入豹人體內,正在起作用了。”他對着耳麥說道。隨後在天使之塔的指揮大廳內,一位基金會執行董事高興地回答道:“很好,從策劃到執行都幹得非常漂亮。你們將受到會長的親自嘉獎。”
“謝謝董事長。”
閃豹俠踉踉蹌蹌地向前走了幾步,雙手掐着自己的脖子痛苦地喘息着,全身青筋暴露。
樂鄞得意地一邊哈哈大笑,一邊撕去小丑的面具,原來他根本不是樂鄞,而是一個僞裝成樂鄞的黑衣幹事。他指着鬥獸場的另一角被吊起來的小丑說道:“蠢貨,你看清楚了,那纔是你要救的人,不過你已經沒有機會了。哈哈……”
閃豹俠倒地抽搐了幾下終於昏厥過去,而他的身上的豹紋也漸漸褪去,直至回覆予軒的本來面目。隨後一大羣黑衣幹事將予軒捆綁入籠後繞場展示。
看臺上的人們和正在收看電視直播的人們對閃豹俠的被捕無不驚訝悲慼。
一家親官方的媒體在抓捕現場做實況直播,記者對着鏡頭義正言辭地解說道:“這個作惡多端的所謂閃豹俠,終於沒能逃脫法律的制裁,等待他的將是正義的審判……”。而旁邊幾個其他媒體的記者卻搖頭皺眉說:“胡說八道。”甚至有個記者一臉鄙夷地衝他豎起中指。
姝雅也從網上認出曾經救過她的閃豹俠竟然就是當初與她有過數次邂逅的予軒,禁不住爲他擔憂起來。
二
長安都終於迎來了最黑暗的歲月。
一種致命的病毒在長安都以極快的速度開始傳播。瘟疫伴隨着恐慌在民衆中間迅速地蔓延開來。不斷攀升和加劇的疫情每一天都佔據了各個媒體的頭版。長安城邦政府宣佈進入緊急狀態。
天使基金會宣佈捐獻巨資以幫助思科生物科技公司研發抗病毒疫苗。
與此同時,對閃豹俠支持者們的清算絲毫沒有鬆懈。許多在媒體或網絡上公開支持過閃豹俠的人被列入第六類人,受到不同程度的審查、警告,或是關押。記者木吉也因報道閃豹俠而被關入鬥獸場,而姝雅和同伴也因爲在街頭舉辦聲援閃豹俠的行爲藝術而被關進鬥獸場。他們都將接受首席大法官的公開判決。
曾經收養予軒的教堂和孤兒院被報復性的燒燬。安慈神父和一大批神職人員被毆打和凌辱。一切宗教活動和公共活動都以實施緊急狀態爲由被禁止。
再也沒有閃豹俠來帶給人們奇蹟與希望,整個長安都陷入了無盡的絕望與哀慟中。在這一片風聲鶴唳中,天使之塔塔頂探照燈的光芒卻顯得那麼刺眼與灼人。
三
入夜的鬥獸場一片死寂。
走廊兩旁的囚室裡關滿了形形色色的“犯人”,他們都是因從事反對基金會的活動而獲罪入獄的第六類人。
予軒也被關押在其中。他四肢都被鐵鏈銬住。渾身上下都是被拷打的傷痕。他睜着眼睛,瞳孔四周依然是深褐色。
記者木吉正好就關在予軒旁邊的囚室。他扒在鐵柵欄前衝予軒呼喚道:“嗨!哥們。你還挺得住吧。”見沒有迴音,他又說道:“我說,你倒是出個聲啊,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着!”
“我都這樣了,還有什麼好說的?”予軒突然開口回道。
“這時候你不想再認真考慮下我之前的建議嗎?嗯!”木吉問道。
“現在考慮這個不是太晚了嗎!我已經不是閃豹俠了。”
“別灰心,一定會有轉機的。我相信這世界還是邪不勝正的。”
這時巡邏到近前的監獄管理員吆喝道:“誰批准你們說話的,馬上給我閉嘴。”管理員剛走過去一會,突然傳來一陣異常的聲響。隨後就見管理員哼哼了一聲倒在囚室前一動不動了。
五個一身黑衣,蒙着面,身形敏捷的持槍者闖了進來。他們警惕地互相掩護着,來到予軒的牢門前。其中一個持槍者蹲下身從管理員的身上搜出電子門禁卡。他站起身用電子門禁卡一間一間地打開各個囚室。他先打開予軒的牢門,兩名同伴隨即進去解開予軒身上的鎖鏈。接着他又打開木吉的牢門,對木吉點了點頭,輕聲說了句:“自己人,是深水炸彈組織這次營救行動的。”
一位看上去象是頭領的人對那些走出囚室的犯人們說道:“大家聽着,我們這次行動主要是爲了營救閃豹俠。我不能保證大家都能安全的逃出去,如果你們選擇自由,那就儘量跟上我們,否則就留在這裡。”
姝雅第一個站出來說道:“寧肯冒生命危險,也不要懦弱地苟活一生。我跟你們一起逃出去。”
所有的犯人們也都紛紛附和,表示願意一起逃出去。
那位頭領點點頭,說道:“能跑多快就跑多快。大家自求多福吧!”說罷就命令同伴:“好吧,我們直奔接應地。”
一行人開始悄悄地向鬥獸場外移動。在穿過一片空曠地帶時,警報突然響起。“大家快跑啊!”剛剛打開大門的頭領喊道。於是人們撒腿玩命地向大門外跑去。
警報很快就招來大批的黑衣警衛和黑衣幹事。不過他們還是來晚了點,犯人們都已經衝出大門四散而逃。
黑衣警衛們在黑衣幹事的指揮下,用電擊槍將一個個還沒來得及跑遠的逃犯們擊昏在地,然後衝上前一頓猛踢後將其銬住塞上囚車。
予軒,木吉,姝雅和樂鄞此時在五名營救人員的護送下來到接應的噴氣直升機。兩輛武裝車開着槍向他們追來。營救人員一邊開槍還擊一邊掩護他們登機。領隊指着姝雅和樂鄞對予軒大聲喊道:
“這兩個人不在我們的營救計劃中,我們帶不了這麼多人。”
“那好吧,我也不登機了,我和他們一起跑。”予軒神情堅決地說道。
木吉見狀也說道:“我不能丟下他們,我和他們一起。”
領隊瞥了眼正在駛近的車,衝他們甩了甩頭,“快上吧。”
一行人於是迅速地登機。
車裡的人不停地向他們射擊。一名營救人員在還擊時被擊中身亡,領隊的手臂也被擊中。爲了吸引住火力,不使警車擊中還未升空的噴氣直升機。一名營救人員沉穩地說道:“你們趕快升空。我先在地面阻擊他們。”然後關上艙門,向武裝車開槍還擊。
噴氣直升機在密集的槍聲中徐徐升空。
那名成功爲他們爭取到升空時間的營救人員被擊中倒地,隨後被一大羣黑衣警衛包圍。在即將被擒之際,營救者吞下一粒藥丸即死去,沒來得及阻止的黑衣幹事氣得衝他的屍體連開數槍。
一輛通訊車裡,一名操作員盯着雷達屏幕對着話筒向指揮中心報告道:“報告指揮中心,逃犯乘坐的噴氣直升機正在升空,請速派戰機追擊。”話音剛落,那邊就有數架戰機升空。
噴氣直升機升空後,駕駛員立刻命令副駕駛:“釋放電子信號干擾器。”
“是,這就釋放。”副駕駛一邊答應一邊操作按鈕。隨即數十顆電子信號干擾器從機身脫落向四面八方飛去。隨後直升機向海上全速飛去,隨後緊貼着海面飛行着。
稍後飛抵的戰機飛行員望着雷達屏幕上的無數個干擾目標一籌莫展。
稍後直升機開始變換動作,變成潛水器悄悄地潛入海里前行。機艙裡的人們始終沉默不語,個個神情凝重。
駕駛員似乎在搜尋着什麼目標。予軒打破沉默向領隊問道:“可以問下我們這是要去哪裡呢?”
領隊告訴他說:“帶你去見我們的領導人。”
“就是你們說的深水炸彈嗎?”
“是的。”
四
很快駕駛員就發現目標,於是升到海面,向一艘停泊在海面上的漁船靠近並隨後打開艙門。一行人開始緩緩走出艙門到漁船上。一個熟悉的老人此刻就站在船沿默默地注視着他們,目光堅毅而沉着。雖然老人穿戴得像個船員,但是予軒他們還是一眼就認出,這個老人正是長安都的總督慕容。
連木吉也錯愕不已,怔怔地說道:“原來這個深水炸彈,竟然就是我們的總督。”
一行人走入船艙坐下。
予軒向總督說道:“謝謝你救了我和我的朋友們。對你一名手下的遇難我表示萬分的難過。”
“能搭救受到全體民衆愛戴的閃豹俠,這個犧牲是值得的。”
“爲什麼要這麼大費周章地營救我。我現在已經失去超能力了。也許,我永遠都不會再成爲閃豹俠了。”
“住嘴,你沒有權力這樣自暴自棄。不管你現在有沒有超能力,在長安都全體民衆的心目中,你永遠都是能帶給他們希望的閃豹俠。我們拯救的不是你,而是代表着光明與正義的希望。如果你真的以爲就靠你那點單打獨鬥的狗屁超能力就能與基金會抗衡,那我只能說,年輕人,你真的太天真了。讓我告訴你吧,真正能戰勝基金會的超能力其實蟄伏在長安都的全體民衆中。”
“他說的沒錯。”一直在旁默默不語的魔術師樂鄞突然對予軒說道,“沒有人能憑一己之力去擔當救世主。”他又轉向慕容總督說:“我明白你的意思,要戰勝強大的基金會,只有靠長安都的全體民衆一起釋放出自己的超能力。”
“你的表述非常準確。”慕容總督欣然說道。
“只是有一點我不明白。”樂鄞說。
“請講。”
“您貴爲總督,位高權重,何以如此處心積慮地要以基金會爲敵呢?你和基金會應該同爲一個既得利益集團,不是嗎?”
“從邏輯上講,你說的沒錯。但事實是,我在內心深處從沒有認同過基金會的所作所爲。我一直在尋找機會,在不暴露自己真實態度的情況下伺機除掉基金會。所以當基金會看中我在知識界的聲望邀請我出任總督時,我很爽快地答應了。本以爲可以藉此機會制約基金會,但是基金會的能量超乎我的預料,他們實際操控了總督府各個政府部門的權力運作,包括警署和司法系統,這麼多年來,我其實只是他們的一個傀儡總督。爲了等待機會,我只好隱忍着,甚至時不時違心說些附和他們的言論,也因此被世人戳罵。我內心的痛苦和煎熬沒有幾個人能懂。”
“我能體會到你所說的這種痛苦和煎熬,這麼多年來,我何嘗不是如此啊!唉!”樂鄞重重地嘆了口氣。
“可是要怎樣才能將埋藏在民衆中的超能力激發出來呢?他們看上去是那麼溫順與平靜。”姝雅不解地說道。
“是深深的恐懼與倦怠,壓制了他們的超能力。”慕容總督用低沉有力的嗓音說道,突然又直視着予軒說:“正如同你成爲閃豹俠之前一樣,備受基金會勢力的凌辱卻無能爲力。”
“是的,那段經歷的確是不堪回首。”予軒答道。
“可是你最終找回了自己的超能力,並不僅僅是神豹山的豹子賦予你的神力,而是因爲,達到極點的憤怒使你突然拋開了恐懼,當死亡都不能讓你退縮和懼怕時,你就獲得了重生。於是,就有了偉大的閃豹俠。”慕容總督激動地描述道。
“可並不是所有人都能具備閃豹俠那樣的條件。我們的民衆看起來似乎有着超強的忍耐力,而不是超能力。”木吉說。
“你們看到的只是表面。”慕容總督拿起一顆原子彈的模型說,“就像一顆原子彈,貌似安靜的外表下其實包裹着無數不安分的原子,而只要其中一粒原子發生裂變,就會誘發所有的原子發生裂變。砰!脆弱的平衡瞬間就會被打破。而你,”慕容總督突然轉向予軒說道,“閃豹俠,就是這第一粒發生裂變的原子。你是正義與力量的化身,長安都的民衆愛戴你,信任你,他們把希望都寄託於你。除了你,沒有任何人能給他們這樣的信心。我彷彿看見,在你的振臂一呼下,人民拋開了恐懼,在你的指引下衝入天使之塔,從此人民不再生活在基金會的鉗制之下。公正與自由將再次迴歸長安都。到那時,你將成爲長安都萬衆擁戴的新總督,而我的使命也就完成了。”
船艙裡所有的人無不爲慕容總督激情的演講而動容。
“所以,你絕對不可以倒下。”最後慕容總督斬釘截鐵地說道。
“對不起,總督先生,請原諒我之前的不成熟。我不應該一遇到挫折就消沉。讓大家失望了,對不起。”予軒滿懷歉疚,繼而又堅毅地說。“我一定重新振作起來。我向你們保證,閃豹俠,永遠也不會被打倒。”
衆人聞言紛紛鼓掌叫好。船艙裡頓時羣情激奮。
“我看好你,閃豹俠。加油!”慕容總督舉起一隻拳頭,微笑着對予軒說道。
“閃豹俠,我們挺你!加油!”衆人七嘴八舌地附和道。
“嗨!嗨!我想,或許會有辦法,能讓閃豹俠恢復他的超能力。不管怎麼說,總得去嘗試下。”
“對啊!如果能想辦法去除毒針的毒性,閃豹俠的超能力說不定就能恢復。”姝雅贊同道。
“我相信你。可怎樣才能去除我體內的毒性呢?”予軒問道。
這時魔術師樂鄞點點頭說道:“我到有個思路,或許能幫助解除閃豹俠體內的毒素。”
衆人於是齊刷刷地把目光聚集於魔術師身上。樂鄞邊想邊說道:“既然閃豹俠的超能力是來自於神豹,而神豹的神力又是神豹山所賦予,那麼重新激活閃豹俠超能力的奧秘,或許就隱藏在神豹山。所以,我認爲你應該去神豹山,去傳說中那隻神豹的棲息地,或許能尋找到激活超能力的辦法。”
樂鄞一席話令衆人立刻茅塞頓開。
“好!我看就依魔術師說的辦。我派飛行器將你們投送到神豹山。接下來,就看你們的造化了。”慕容總督頗爲心動地說道。
衆人紛紛點頭,眼神裡滿是期待與果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