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嬤嬤和溫沐蘭對視一眼,立刻迎了出去。
來宣旨的這名內侍,兩人都在延慶宮裡見過,是肖太后身邊極得力的心腹內侍,叫做聶遊。
致遠居的下人們只知道昨日少夫人出了府,至今未歸,並不知道具體發生的事。聽到懿旨,都有些慌了手腳。
鄭嬤嬤帶着衆人跪下,聶遊打開手中懿旨宣讀完畢,讓鄭嬤嬤接了,道:“我們進屋去說話。”
懿旨的內容很簡單,說肖太后今日夜夢驚厥,得仙人託夢指點,徐婉真是有大福氣之人。有她相伴,就能讓肖太后睡覺安穩,因此便宣她入宮伴駕。
鄭嬤嬤心知肚明,徐婉真根本就不在府中,如何伴駕?這只是爲了徐婉真的名節,肖太后使的一個障眼法罷了。
果然,聶遊進了屋,輕聲道:“少夫人信得過的丫鬟,有沒有身形和她相似的?速速裝扮了,與我進宮。”
鄭嬤嬤讓白瑤、桑梓、採絲幾個心腹丫鬟都進來。徐婉真被擄走,她們都心知肚明。要掩飾此事,也需要她們的配合。
採絲斂禮道:“我去。”她的身形和徐婉真最爲相似,人也內斂沉穩。
但鄭嬤嬤搖了搖頭道:“你有婚約在身,月底韓羿的阿孃就能入京。若你的婚事不能如期進行,落在有心人眼中,恐生波瀾。”
桑梓自然更不行,她不但有婚約在身,體型嬌小和徐婉真相去太遠。
白瑤沒有說話。她本就是從宮裡出來的人,要冒名頂替而進宮,在宮裡被人發現真實身份的可能性極高。
溫沐蘭站出來,道:“我去吧。我的身高和少夫人差不多。”這樣看下來,果然只有孤家寡人的她最合適。
“好,那就快些。”聶遊點點頭道。
白瑤伺候聶游到花廳歇腳,鄭嬤嬤、桑梓、採絲迅速將徐婉真穿過的衣物收拾整理出來,給溫沐蘭裝扮起來。
何時能尋回徐婉真,無人知道。溫沐蘭這一去,也不知道會扮多久。
鄭嬤嬤原想她陪着溫沐蘭進宮,萬一有個什麼事,也能有個照應。但是她若去了,致遠居里沒人看着,恐怕會生出亂子。
想了想,讓青麥進來,將事情撿緊要處跟她講了。
鄭嬤嬤盯着她的眼睛,問道:“在宮中,任何情況下,都不能讓人發現真相。你可明白?”
青麥神情肅然,應道:“明白了,嬤嬤。哪怕婢子死在宮裡,也不會讓人發現沐蘭姐姐的身份。”
“好。”鄭嬤嬤讚道:“我沒看錯你。等少夫人回來,一定重重有賞。”
“婢子不求重賞,只求少夫人平安無事。”
……
一刻鐘後,溫沐蘭頭戴帷帽,披着墨綠色錦緞鑲白狐毛斗篷,蹬了一雙徐婉真慣穿的緞面繡鞋,在青麥的伺候下,從致遠居出發,在衆目睽睽之下,跟着聶遊一起進了皇宮,拜見肖太后。
致遠居的下人們心中各有猜測,少夫人何時回來的?爲何他們一點都不知道。
但是,從這裡走出去的,就是少夫人啊,還是太后娘娘宣了懿旨來接。若不是少夫人,那豈不是犯了欺君之罪?
他們只在心頭懷疑自己,少夫人一定是在什麼時候回來了,而自己離得遠,並不知曉而已。
鄭嬤嬤送走了溫沐蘭,心頭並沒有覺得鬆了一口氣。相反,接下來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既然少夫人入宮伴駕,那致遠居內就必須一切如常,就跟少夫人在的時候一模一樣。
徐文敏那裡,她必須親自過去交代一聲。桑梓、採絲的婚事,應照常進行。院中該採買的,該有人情往來的,都不能疏忽。
有太后出手遮掩,無人敢質疑。但眼看就是年底,權貴之家的飲宴、人情往來是最頻繁的時候。
好在徐婉真往日就不喜交際應酬,這時不露面也有入宮伴駕這個天大的藉口在。但該送的禮,卻應一個不漏的周到了才行。
鄭嬤嬤不允許,因她的失誤,而被人猜出真相,從而傷害到少夫人的名譽。
……
這兩日,徐婉真昏迷的時候多,醒來的時候少。
也不知道他們是用的什麼迷藥,每次醒來頭腦都有些昏昏沉沉,讓腦子無法轉動思考。
第一次醒來,她還在船上。
只不過,已經換了一艘大一些的烏篷船。看守她的,還是毒蛇和那兩名健壯婦人。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她只覺得腹中飢腸轆轆餓得難受。看外面的天色,漆黑一片。將她弄醒用過飯菜之後,婦人再次給她端來了加了料的茶湯。
第二次醒來時,她在一輛馬車上。
這輛馬車很小,不僅顛簸得厲害,裡面連轉身都困難。在對面盯着她的,已經換了一名從未見過的婦人。
渾身骨頭都好像快散了架,看不到外面的景色也聽不見人聲。
“我們要去哪裡?”徐婉真嘗試着和她說話。但那婦人不理不睬,伸手將飯菜端到她的面前。
這次她的飢餓感明顯沒有上次強烈。粗糙的吃過飯,見那婦人又端來那碗茶湯,她搖頭制止,“我要小解。”
小解總要下車吧,徐婉真想看看究竟到了哪裡。
沒想到那名婦人不聲不響的,從座位底下給她拿出一個銅盆。
徐婉真無法,只得忍住羞憤在銅盆裡解決了生理需求。她只慶幸,對方派來的是婦人而不是男子。
第三次醒來,她竟然身處一艘畫舫之上。
身上的衣裙已被換過一次,換成一套普普通通的夾襖衣裙。頭上貴重值錢的首飾也被拿走。
摸了摸渾身上下,好在裡衣還在,電魄雲鐲和藏針鐲、紫檀木髮簪這些都還在。
徐婉真暗自鬆了口氣,慶幸鄭嬤嬤想的周到,這些東西都不是什麼惹眼的首飾。對方既然要留她的性命,就不會做得太過分。
聽見不遠處傳來絲竹之聲,有歌姬在唱着豔曲,還有男子的淫笑聲。甚至,在她隔壁的艙室內,伴隨着一下一下的撞擊聲,傳來令人臉紅心跳的陣陣呻吟和浪叫。
四下無人看守。
但她抱着自己的雙膝,在牀上縮成一團,不敢輕舉妄動。
有人推門進來,將飯菜放在桌上,道:“主子果然沒有說錯,少夫人是識時務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