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留下,”渡河前,劉備在河邊下令:“此地關係我軍補給線,公瑾,你帶幷州固山軍團在此防守。”
“大人放心,有我在此,北來之敵(右匈奴)我爲你擋之,西進援兵我爲你護之,必不負大人所望。”周瑜行了個青州軍禮,慷慨激昂的回答。
劉備盯着周瑜,目不轉睛:“公瑾的才能,我毫不懷疑,你既在此地留守,必能讓我後路無憂,不過,我所期望的豈止是這些?”
周瑜毫不猶豫地回答:“大人過河後,我立即遣人,通知晉陽張郃,讓他提兵南下,配合主公的攻擊,我會建議張郃,採取左重右輕的兵力佈置,在汾河西岸以重兵向南緩緩推進,汾河東岸,派出騷擾部隊,配合我的固山軍團牽制右匈奴。”
“還有……”劉備猶不甘心地問。
“我還要派遣信使向冀州報捷,說明我們已攻入汾河之左,要求白羊部族,天馬部族,以及其他部族功勳之士開始向西河遷徙,左匈奴若是打算退出西河,與我們在草原上兜圈子,我們可以用這些遷徙的部族佔據西河美稷之地,修建殖民點,以便和匈奴長期相持。”周瑜利落地回答。
“好,你能想到這些,已經足夠多了,但是,你駐紮在此,還需注意那裡的動向——”劉備一指南方,周瑜脫口而出:“曹操?”
“不錯,”劉備意味深長地回答:“我軍選擇在此時出擊,就是因爲曹軍的主力在弘農鏖戰,你在谷城已經遇見過夏侯淵了,應該知道:曹操選擇出擊的時刻,把握得如此精妙,不能不讓人毛骨悚然,急襲夏侯淵,每日三百里,這話雖然誇張,可是我軍半數主力出動,曹操的動向實在讓我不放心,你必須密切注視曹軍動向,一有異常,立刻向我稟報,另外,你必須把界休建成一個港口,準備船隻,或逆水而上接應我軍,或順水而下,準備對曹軍軟肋下手。”
徐庶田疇悚然而驚,一抹微笑出現在周瑜脣邊:“大人即對曹孟德如此不放心,爲何不搶先下手?”
“非不爲也,就是沒有藉口啊!”劉備惆悵地說:“青州的局勢,要是用商人的話說:它就象一個母公司,陶謙所在的徐州是青州的合股作坊(合資公司),孫伯符的江東,是青州的控股作坊(控股公司),泰山,琅邪郡是我們的子作坊(子公司),冀州,幽州是我們的獨資作坊(獨資公司),幷州嘛,是尚未完全控制的新廠房。
兗州,曹孟德雖然和我們有商業往來,可我們只能算是個參股股東,我本想借契約法,公平交易法的推選,在兗州挑起事端,進而以保護青州利益的名義,尋釁滋事,奈何,三年,曹孟德沒給我半點機會,此次我大軍出征,實在是需要半隻眼睛盯着曹操,嘿嘿,就不知道,他給不給我機會。”
田疇馬上插話說:“若曹軍突然自弘農退兵,請公瑾立刻通知我們。”
徐庶補充道:“曹軍若是有異心,就會在我們與匈奴開戰後,突然行動,此刻,船隻的建造尤爲關鍵,有了接應,我們隨時可以撤出戰場,出現在曹軍意想不到的地方,公瑾,其他的事都可緩,造船不能緩。”
大軍渡河之後,徐庶仍沉浸在剛纔的交談之中,猶豫半晌,心神不定地催馬走近劉備身邊,說:“主公,我軍因元老院的干涉,大軍遲出發了30天,我擔心匈奴已做好了遊鬥準備,而曹操也已獲知了我軍已出軍的消息,萬一匈奴向草原深處撤退,我軍空耗兵力,四處尋找他們,而曹操乘機攻擊青州,我軍回調不及,如何是好?”
劉備尚未回答,田疇插話:“元直不知道匈奴的情況,所以說這個話,其實此一戰,匈奴是不得不打,西河美稷之地是大漢賜予他們休生養息之地,匈奴定居於此,已三百年了,他們已把這當作他們的家園,此時我軍兵鋒直指茲城王庭所在,他們往哪裡撤?只要他們敢讓出茲城,我們就敢於不追,等我們遷徙的部族到達西河之後,看他們如何再回家園?”
徐庶搖了搖頭:“主公一路行來,全是殺戮,當此毀家滅種的危急時刻,我怕匈奴會死戰不休,曹操是諸侯中唯一採用青州軍制的,也非常講究團隊作戰,我們與其他諸侯的作戰是以團隊打個人,一旦曹操發難,戰術上我軍優勢並不明顯,主公,周瑜那裡是否再加一個軍團?”
劉備微笑着回答:“周瑜之才,尚須大加磨練,沮綬,田豐年齡漸老,已數次露出退休之意,周瑜、魯肅是用來代替你倆的後備人選,沮、田兩以退後,你倆將替代他們的位置,周瑜,魯肅,荀彧三選其二接替你倆的職位,剛開始,給他們加加重擔,是爲了測試他們的才能,然,絕不能驟加重兵,這對他們今後的發展不利。”
過去,中國的百姓沒有財產權,當權者再位高權重,一旦退仕,都可能被一個縣令侵奪財產,所以,當權者總是希望長久地佔據官位,扶植黨羽,失植親近,以備退休後,保全自己。
然而,人之本性好逸惡勞,青州規定了人之財產權神聖不可侵犯,沮、田二人的長子漸入中樞(沮鵠掌管情報機構,田豐長子田節在陳羣手下擔任戶部侍郎),二人年齡越來越大,感到精力不濟,掙夠了爵位和封賞的左右軍師,都感到對得起家族,故此萌生退意。
自陳羣推出官員任職年限制後,兩人更是頻頻示意,打算退仕,安享晚年。
劉備瞥了一眼抑制不住興奮的田、徐二人,接着說:“兩位有空多多指導他們,若他們能力不夠,接替不了你們的工作,沮、田二人暫不能退……”
田疇、徐庶連連連點頭,每個人都渴望得到榮譽,社會承認以及更大的發展空間,劉備在任命張昭爲琅邪太守後,召回了陳羣,讓他主持官制改革,陳羣提出了三公六卿制,三公爲相國,督軍,司法三種官職,對應朝廷的丞相,太尉,司徒這三個職位,不過此司徒非彼司徒而已。
另外,陳羣把六卿之下官府職員(公務員)分爲十七個等級,每個等級都規定了最長的服務年限,不進則退,到了年限,升不了上一個職務,就必須退仕。
這一官員的任職期限制、防止了地方官員扶植親信,霸居鄉里,另一方面,官員不再是終生制,有利於年輕一代的成長,讓整價目政權機構保持朝氣。
兗州濮陽,曹操略有點興奮的看着一封軍情報告:劉備的軍隊進入西河,左匈奴召集各部落,花去了二十餘天的時間,目前,各部落的青壯男丁正在向中陽彙集,準備與劉備決一死戰。
曹操攻入弘農的軍隊,由曹洪、夏侯惇、張燕率領,最能打的徐榮、最善急襲的夏侯淵尚留在他身邊。
“公達(荀攸),青州將領雖多,然善戰者不過劉備一人,如今,劉備出征,你認爲,我們現在自弘農撤兵,反攻冀州和青州有沒有把握?”曹操謹慎的問。
荀攸端詳着自己的手指,漫不經心地說:“主公莫忘了,廣繞城中還有一個‘每所攻擊,無不破者’的高順,還有劉備四大軍師頭兩位的沮綬、田豐,劉備虎狼也,咬人一口,入木三分,我軍既無必勝把握,還是不要輕易招惹。”
郭嘉淡笑着說:“劉備此次攻打匈奴,用的都是冀、並兩州的新軍,青州大軍團未動,平陰城第三軍團的魯肅仍然遏制住我們的咽喉,劉備刻意抽調泰山軍團參戰,焉知不是一個陷阱?泰山,黃忠尚在,魯肅沉穩,黃忠勇猛,這兩個人毗鄰而居,主公還是另外尋找時機吧。”
曹操鬱悶地接受了郭嘉、荀攸的建議。
回頭想起自己已佔據兗州大部,勢力深入了司隸,感到也該讓父親享福了。
於是,他派遣人去東海,尋找到了躲避戰禍的曹嵩,曹嵩接獲兒子的消息,大喜過望,舉家搬遷,搬運財產的馬車超過三千輛,隊伍綿延上百里。
董卓遷都,搬運皇室財產的馬車不過二百輛(據歷史記載),曹嵩這一炫耀的行爲,引來了無數人的窺探,曹操與劉備面和心不和,曹嵩不敢進入相對安全的青州,直接向徐州的沛郡走去……
徐州琅邪郡,伊籍乘坐的船隻靠岸,婉絕了護兵的熱情款待,伊籍堅持從陸路進入青州,張昭看在簡雍的面子上,特地派遣琅邪名士趙昱陪同,一路前往鄴城。
蒙陰城,伊籍在趙昱的陪同下,進入退役軍人會社所開的一家驛站,沿途,不斷有客人向趙昱行禮,昱坦然受之。
自洛陽搶救皇室典籍之後,趙昱的聲望在青州僅次於管寧,教師這個行業,在青州素有見官高一級的待遇,大教習管寧是劉備之師,十位首度教習都是各行業之翹楚,門下弟子無數,趙昱以搶救典籍的功勞獲得首度大教習的封賞。
沿途行來,所享受的待遇一時無人比擬,連帶伊籍也感覺到頗有風光。
洗漱完畢,趙音拉着伊籍,進入飯堂,堂中所有的客人均紛紛起立,向趙昱致敬,在店夥的熱情引領下,趙昱、伊籍登上幾個臺階,來到一個略高於普通客人的餐座就席。
夥計們流水般將好酒好菜送來,趙昱自得地請伊籍就飲,片刻過後,嘗過諸菜,消除了飢餓感的伊籍,順勢打量着廳堂內的環境,不經意地發現自己的桌角下墊着一本書籍。
伊籍好奇地伏下身來,查看着那本書冊,一見書名,大驚失色,隨即撲倒在桌子底下,拽出了那本書,頓時,引發桌子上的杯盤一陣脆響。
易,這是一本易經,出生於荊州玄學派的伊籍對易經奉若瑰寶,見到店堂內竟把易經墊桌角,憤慨的話都說不出來。
“上不好易,故此,易只能墊桌角。”趙昱放下筷子,表情嚴肅地說道。
其實,這一場面是趙昱刻意安排的,青州長度的度量衡與其它地方不一樣,不是精確到寸(22釐米),而是精確到毫米,桌子腿,不可能不一樣,進入飯堂之前,趙昱按照簡雍的交代,特意讓人鋸短了一支桌腿,安排了這樣的場景。
伊籍嘴脣哆嗦着,撫摸着書的封皮,說:“《易》學博大精深,豈能因爲上面人的個人喜好如此糟蹋學問?”
趙昱端起了酒杯,輕輕地抿了一口美酒,說:“青州好雜學,農工商牧,格物,地理,化學皆有提倡,上獨不好《易》,昔日,著名術士襄楷在其面前說讖語,被玄德公吊死在樹上,公此去青州爲官,切記,切記,不可妄談玄學。”
趙昱放下了酒杯,繼續說:“至於說《易》經博大精深嘛,此乃古人之語,事過境遷,甚至成了技術進步最大的障礙(諾貝爾獎獲得者楊振寧所說)。石器時代,古人見到斧子可以砍伐木頭,就認爲金克木,大火可以熔化金屬,就是火克金,水可以熄滅火,就是水克火。可是,現在是什麼時代了呢?蒸汽機時代,河流邊的水磨既有木製,也有鐵製,水加金生成的是什麼?那動力在金木水火土中屬於什麼屬性?以火燒水,在金屬製成的蒸汽機裡面,生成的動力是什麼屬性?
水克火,難道水不能生火嗎?以水變爲的冰製成的凸透鏡,難道不能生火嗎?以石器時代的矇昧思想指導蒸汽機時代的技術,不是進步,而是絆腳石。
最重要的是,以《易》經理論研究出來的五德始終說,是動亂的源泉,所謂,秦屬水德,漢以火德克之,此種邪說導致黃巾叛亂,所謂以土德取代火德,五德始終邪說實在是我大漢民族動亂之根源,玄德公乃大漢宗室,在青、冀、並、幽四州,誰若提及火德衰微,必將受到玄德公忌恨,伊史既入青州,此事不可不察。”
幷州前線,劉備率大軍,沿西河湖一路向北進軍。
行軍途中,田疇頻頻後顧,劉備忍無可忍,問:“子泰,你在擔心後軍嗎?”
田疇點點頭,答:“後軍雖然軍伍整齊,然其號令不一,一旦有事,我怕其拖累全軍。”
田疇做事的精細一向被劉備欣賞,聽到這話,劉備心有同感,翻身注視着後面的雜牌軍。
青州軍中的信號向來是最大的軍事秘密,軍號手、鼓號手由於體力消耗較少,超期服役的現象十分普遍,雜牌軍中,退役的軍號手、鼓號手沒有幾個,軍令從隊前傳到隊尾,耗費的時間不少,這支部隊的統領,能將這支雜牌軍帶領得有模有樣,實在是個人才。
徐庶插話道:“這很簡單,正規軍中,每個老軍號手,鼓手都帶有幾個幼童學徒,派出幾個老手,讓那些幼童到後軍鍛鍊去,如此一來,前後軍的軍號就統一了。”
田疇嗯了一聲,接着說:“我大軍十萬,爲了飲水方便,沿西河湖而走,主公,你看!”田疇馬鞭一指東側的西河湖岸:“那蘆葦身高過人,草中羣鳥驚飛,若匈奴埋伏一支人馬在蘆葦叢中,我軍突然遇襲,前軍、中軍倒好說,後軍豈不是要各自爲戰?”
劉備勒住了馬,沉思着說:“我聽說,荊州南方,苗疆之地,苗人喜歡燒荒,燒荒過後的土地肥沃,利於第二年耕作,不知道,這蘆葦燒了之後會怎麼樣?”
徐庶立刻插話,打斷了劉備的慫恿和暗示:“不妥,夏季,草原風向多變,雨水充足,草木蔥蘢,點火之後,風向控制不易,若是弄巧成拙,我軍不是自陷絕地?”
劉備憤恨不止地揮舞着馬鞭,指着岸邊的蘆葦叢說:“我恨不得,把這土地犁上三遍,每遍灑上鹽土無數,讓她今後千萬年寸草不生。”
徐庶露出目不忍睹的神情,田疇低下頭來,默然不語。
羣鴨飛起,蘆葦叢一陣細細嘩嘩的響聲,典韋提着戟鋮,搶步上前,大喝:“有警,戒備。”
蘆葦分開,一個瘦小、滿臉泥污的人形動物竄出了蘆葦叢,身後跟着三個更瘦小皮包骨頭的泥人,當先的那個泥團瞪着骷髏般的眼睛,笨拙地連聲呼喚。
劉備側耳傾聽半晌,才聽清那個癲狂般的泥團喚出的兩個字——漢人。
劉備的眼淚差一點流下,手足無措地滾鞍下馬,一迭聲地大喊:“收弓,收箭,別嚇着孩子。”
田疇一催馬,攔在了劉備面前,說:“且慢,主公,雖然林深草密,可是此地是匈奴牧馬的場所,每年有百萬人次來往於此,若不出於匈奴默許,他們如何得以躲藏?”
典韋猛地竄起來,掄起了大斧,劉備一跳,湊近了典韋身邊,一腳踹在了他的屁股上,踢倒了典韋。
“他在喊‘漢人’,那是我們的同胞,匈奴要冒充,會找幾個口齒更伶俐的人,這是我們的同胞啊,即便他是匈奴的奸細,匈奴已到了差遣婦孺上陣的地步,有何可畏?我十萬大軍收容這幾個小孩,怕什麼?”
田疇勒住馬繮,歪着頭,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四個泥猴,看着那癲狂跳躍的小孩,發出了一聲嘆息:“喉結都不大,是女人,主公,且等待一會,我去盤問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