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蚩尤要活過來了嗎?你至於那麼上心嗎?”白鈺露出了一個極爲狡黠的笑容,還夾雜了幾分洞悉天機的愉悅,“不過,有蘇河在,那個蚩尤嘛,是活不了的……”
白鈺說話總是講一半留一半,既不留下話柄,也不讓別人聽明白。至少陶烏就經常聽不明白他在講什麼,只是現在這事,好象跟自己也有干係,所以便忍不住要問下去。他撓了撓頭髮,先是在心裡思索了一下白鈺話裡的意思。有蘇河在,蚩尤是活不過來的,聽着好象有些太匪夷所思了。
陶烏的腦子轉得很快,認識白鈺這麼些日子,他也深知如果問得太直白,只會被他賞個看白癡的眼神兒,於是露出一個非常八卦的表情,對他說道:“你知道嗎,杜仲那個小術士去純陽觀裡取出了六任式盤,然後北山澤手下那個叫孟儒的死老頭,去找過他,想要那個式盤誒……”
白鈺聽了並沒有表現出太過驚訝,他淡淡的回答道:“北山那傢伙啊,最不喜歡這個世界上出現變化,他總想把什麼事都控制在自己的手裡,那樣他才能放心。不過這次他大概又要失算了……”
陶烏仔細的注意着他的神色,說到最後一句時,他的臉上似乎染上了一層隱約的愉悅。儘管自己對那頭化名爲北山澤,並且還變化得跟個普通中年男人似的白澤,沒有絲毫的好感,但也不是太能理解白鈺現在的這個神情。
“你跟那個北山澤,認識很久了嗎?”陶烏問道,跟着又在心裡嘀咕着,興許白澤也想吃這道小點心。
“也不算太久,還不到兩千年,不過他年紀很大,活了日子誰也不知道。”白鈺坐到沙發上,慢條斯理的吃完陶烏給他帶來的新鮮龍眼,然後才伸出指頭指了下他腰間裹着的浴巾,起身說道:“換身衣服吧,咱們該出發了。”
陶烏雖然還有很多問題想問,不過覺得也不用急於這麼一時半刻,“哦。”了一聲,很順從的拖着旅行包去了外間。沒多會兒,白鈺也換了身正常的衣衫走了出來,月白色的絲質衣褲十分合體,腳上是雙看着就很舒服的皮靴,胳膊上還搭了件黑色的長風衣。他的樣子看上去並不像是要去什麼危險的地方,而更像只是打算隨便出門逛街。
陶烏有了上次去甘淵的經驗,這次穿了一身輕巧的抓絨衝鋒衣褲和登山鞋,此時旅行包也被他背到了肩上,看着完全是一副要徒步青藏線的揹包客模樣。白鈺一想到他那個大包裡裝的全是吃的,就笑出聲來。
對於他的嘲笑,陶烏根本不當回事,去甘淵就是沒有做好準備,畫餅充飢的傻事,他纔不要做第二次。
走出酒店大堂,已經有輛越野車停在那裡了,酒店的門童很有眼力勁兒的替他們兩個拉開了車門。白鈺拍拍陶烏的肩,說了句給小費,就自己先上了車。陶烏翻了個大大的白眼,心想自己怎麼就這麼倒黴摧的,千里迢迢跑到這個氣候惡劣的鬼地方來,還倒貼着銀子給白鈺做狗腿。抽了張百張鈔票給門童,然後才氣哼哼了上了車。
司機從後視鏡裡看了
看這兩個打扮得南轅北轍的‘遊客’,但沒有多話,很快就把車開出了格爾木的市區,然後沿着開闊的公路,一路向西行駛而去。陶烏因爲沒有睡太久,上了車後沒多久,眼皮就開始發沉,他甩甩頭嘟囔着問道:“我怎麼覺得是被你騙到這裡來的啊……”
白鈺卻很開心的笑了起來,一雙桃花眼彎彎的,白膩精緻的臉更顯妖媚。他擰開瓶純淨水,喝了一小口,然後才轉頭看着陶烏說:“因爲你蠢啊。”
陶烏被這個直白的回答給氣得不輕,連瞌睡都驅散了。他衝着白鈺呲出兩排白森森的牙,做了個要一口咬斷他脖子的動作後,才扭過頭去。車窗外的湛藍天空高極了,連雲彩都少得很,間或有車與他們交錯而過,讓這高原上的戈壁灘,有了幾分生氣。
“呦,說你蠢你還不樂意嗎?”白鈺擡手輕拍了下司機的椅背,讓他把車裡的空調給關掉,再將車窗打到了一道小縫,乾燥的風立即灌了進來。大約是因爲太陽已經升到了半空的緣故,溫度也高了不少,至少不是那種幹冽的寒氣了。
白鈺斜瞄了一眼儀表板,顯示的目前的時速是九十公里,算來至少得搭三個小時的車,便乾脆閉上了眼。不知道他是打算睡一覺,或者僅僅只是閉目養神。
陶烏有些賭氣的沒有搭理他,歪頭揚着下巴依舊望着窗外。西北戈壁上能看的東西沒多少,過了崑崙山口後,時不時也就是能遠遠的看到幾頭藏羚羊而已。不多時,他也有些昏昏欲睡了,不過忽然想起這麼一大早上,自己連飯都沒吃。於是,趕忙從揹包裡隨便掏了袋肉食啃了起來。
司機頭一天接到這個租車預約的時候,被特別告知不僱主不喜歡多話的人,因爲憋了一路沒有開口。他大致判斷僱主應該是相貌妖孽的白鈺,這時從後視鏡看到陶烏明顯是很無聊的吃零食打發時間,便忍不住說起話來。
他清了清嗓子,想着這兩人又真不太像尋常的揹包客,連崑崙山口這種常人一定會停佇一段時間的景點,他們連一星半點的興趣都沒有流露出來,於是直接問道,“你們去布倫臺做什麼啊,那地方也沒什麼景點?而且我這些年幾乎沒有遇到過專門去那裡的遊客……”
“這人去那裡作死,我跟着好給他收屍。”陶烏說完又往嘴裡塞了塊細滑的綠豆糕,實言相告道。可是司機只當他是在開玩笑,還笑着說他真是幽默。
有這樣吃着東西,有一搭沒一搭的跟司機扯着閒天兒,不知不覺間,他們離布倫臺已經越來越近了。忽然,陶烏坐直了身子,定定的看向天空中某一個點,伸出一隻手有些用力的想要去拍白鈺,另一隻手抓着零食口袋戳着車窗,“快來看!那裡!”
白鈺被他一巴掌拍在手臂上,相當不耐煩的睜眼坐直了身子,一眼看到他裡的零食,下意識的先看了眼自己的衣服,尤其是被他拍到的地方。確認沒有弄髒後,才懶懶的靠到他身邊,順着他的指的方向也望了出去。
在很高的地方,有一個拇指大小的黑點,對着太陽的那一側,像
是包了一層很薄的金邊。白鈺只看了一眼,就又坐回了原處,他並沒有像陶烏那樣驚詫,只是淡淡的說了句,“你又不是沒見過,有什麼好激動的。”
“你們看到什麼了?”司機有些好奇,可惜又不能停下車來看,於是又瞅了眼後視鏡,朝陶烏問道。
“踆……”陶烏剛剛說了一個字,便立即頓住,想了想才說,“好大的一隻鳥,飛得很高,而且羽毛好像是金色的,好象是金雕。”
“那你們運氣可真是太好了,好些年頭沒人在青藏線上見過金雕了,還以爲都被偷獵的給獵完了。”司機聽了也很激動,甚至忍不住輕拍了一下方向盤。
青藏高原的人,受藏傳佛教影響很大,因此都視金雕爲佛教八部之一,迦樓羅的化身,而又有一種傳說,說迦樓羅是觀音無數化身中的一個。所以,能看到金雕,對他們而言,是件既吉祥、又很有福報的事。
越野車開過布倫臺的界碑後十多分鐘,白鈺示意司機可以停車了。司機停好車後,跟着他們一起下來,一邊活動着手腳筋骨,一邊四顧張望。這地方全然沒有人煙,更看不出來有什麼值得一看的美景。
“你們確定就到這裡?”司機遲疑了一下,接過白鈺遞給他的一疊百元鈔票,面前的這兩個人,怎麼看都像是養尊處優的有錢人家的少爺,有錢人的思維果然有些與衆不同。不過他覺得這裡還有商機,畢竟這次的僱主挺大大方方,又忙不迭的問道:“你們需要我等在這裡嗎?還是過兩天來接你們?”
他覺得這兩人頂天了也就是在這裡體驗一把露營的感覺,何況布倫臺這裡,往北緊挨着柴達木盆地,往南就有一些大小各異的河谷,所以只要帶了指南針,應該就不會迷失在戈壁裡。所以大可在這裡呆上一宿,到時拖了他們回格爾木,能再賺一筆錢。
白鈺卻揮了揮手,語氣特別婉轉的對司機說道:“不用了,你回去吧,如果需要車,我會再聯繫你的……”
司機的目光呆滯了一下,然後他便轉身回到車裡,一踩油門原路返回了。陶烏站在白鈺身後看得目瞪口呆,儘管知道這傢伙有妖言惑衆的本事,卻沒想到使得是如此輕描淡寫、得心應手。他不禁後退了一步,捂住自己的眼睛,“我跟你說,可不許對我下手啊!”
白鈺的心情顯然不錯,他聽了陶烏的話,卻一步貼到他跟前,湊近他的耳朵,輕聲說道:“放心,我還指望着你給我收屍呢……”
陶烏先是聞到一陣既熟悉又飄渺的香味,跟着就覺得他的聲音,像是一片羽毛,在自己心裡不急不徐的拂過。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做出,掐着白鈺的脖子直接咬上一口的正確做法時,一聲尖厲而充斥着煞氣的嘶鳴,自高空傳來。
他趕忙放下捂住眼睛的手,向着鳴聲響起之處望了去。只見一道金色的影子,如離弦之箭疾馳而來,轉瞬之間,那隻陶烏先前在車上看到的金雕,已撲着巨大的翅膀衝到離他們兩個不足十丈的距離。而它所裹挾的勁風,已揚起了白鈺的髮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