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塊錢能幹什麼?
在飯館裡等着小二將麪條送上來的時候,管明棠的腦海中卻只剩下這麼一個念頭。
十塊錢!
這是現在自己的全部家當!
丟他老母……
曾幾何時,在小說中,一個個穿越者,無不是靠着堪稱神器的——手錶,撈取了穿越後的第一桶金,從此主人公便飛黃騰達了,他們中弱者躍爲鉅富,家財億萬、妻妾如雲,強者竊國之權柄,王霸之氣縱體而出,名臣甘心俯首,美女爭紛投懷,而他們之中,無論是強者亦或是弱者,都和自己如此的相似,他們的都是靠着手錶完成的初期的財富積蓄,而後,纔有了而後的一切。
而反觀自己呢?
同樣的“神器”竟然只賣了十塊大洋,而在當鋪、鐘錶行內,款式相近的手錶擺滿了櫃檯,這……丟他孃的三零年代!
恨恨的於心間罵了這麼一句,管明棠的腦海中又一次浮現出先前那個問題,十塊錢可以幹什麼?
十塊錢可以幹什麼呢?
朝周圍的飯桌看去,在這個時代的北平,三四人小聚,有酒有菜、有葷有素,也就是一塊大洋,一碗麪條也就七個銅板,一塊大洋能換220枚銅板,這意味着,如果僅只是吃麪條的話,一塊大洋夠自己吃三十碗飯條,還能搭上幾個燒餅。
這意味着,僅只是吃的話,自己一個人,可能需要三個月,才能吃完這十塊大洋,可人在這個時代,需要解決的不僅只有吃的問題,還需要解決住與衣,如此一來,這十塊大洋可就不夠花了。
考黃埔軍校?
混個一代名將做做?
似乎現在黃埔軍校已經變成中央軍校了,自己也不可能與蔣先雲、胡連、邱清泉、陳庚這樣的名將做同學了,甚至於自己也許還沒成名將,就成炮灰了。
發明個玻璃、水泥?
似乎……就連這小飯館的地也是水泥,窗戶上也嵌着玻璃,這可是二十世紀三零年代!
人生最痛苦的事情是什麼?
恐怕莫過於此了,苦思冥想近一個小時,在那碗不知小二什麼時候端上來的麪條早已經涼透後,管明棠卻痛苦的發現,在這個時代,似乎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地,準確的來說,對於一個大學時就讀於社會學專業的人來說,想在這個時代“聲名雀起”,還真不是一件容易事。
經過兩次工業革命長達一百餘年的發明創造之後,人類史上該發明的東西,此時,早就被人發明了,至於還未發明的東西,那更不是管明棠所能發明創造出來的。
“讓你上大學時不學好!”
又一次,管明棠痛恨起了後世極具特色的文理分科來,若非想着文科女生多,現代光棍多,自己又豈會報美女多的文科,若是學理科的話,沒準現在坐在這的就是中國的愛因斯坦。
嗯,這年頭相對論也寫出來了!
哎……
“小二,給我來兩個小菜,弄壺酒!”
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弄壺酒喝吧!
酒是燒喉的二鍋頭,與後世二鍋頭不同,這個時代的二鍋頭雖說廉價,但絕不會添加各種添加劑,更不會用酒精勾兌。
半壺酒進了肚,苦着臉,望着那街外的繁華,又一次,管明棠生出了濃濃的無力感,這個時代,甚至還不如……
“哎……”
卻是一聲長嘆,那突地一聲長嘆中,似乎有着道不盡的辛酸,說不盡的苦水,有的只是那又濃又厚的辛酸。
“哎……”
又是一聲長嘆,這長嘆似乎換了個人,今個不知怎麼了,天涯淪落人都聚到了這地方。
聽着那聲堪比自己的長嘆,管明棠順着聲音看去,卻看見旁桌上,卻是做着兩個穿着青布袍的中年人在那喝着悶酒,這兩人看起來也就是四五十歲的樣子,兩人一個胖,一個瘦,胖者如彌樂一般,若是展顏樂呵着,看起來就是一盡是福相之人,而瘦者卻又是一副尖嘴之相,小鼻小眼的再配上一副老鼠須,卻是顯出了幾分奸相來。
兩人雖是相貌不同,可這會兩人卻像是兄弟兩似的,任誰看到都會如此以爲,原因無他,只是因爲兩人面上的愁容憂色,那面上的愁苦之狀再配上不時的唉嘆之聲,不定遭到什麼打擊來着,可再瞧兩人那打扮,顯然是殷實之家,即是如此,又有什麼好愁的?
“末臣兄,您嘆什麼氣啊?”
倒杯酒,孫開泰眯着那老鼠眼兒瞧着楊末臣。
“在這北平城裡頭,除了四大戲樓,也就數您那陽平樓了,這知名的班子有幾個沒在您那唱過戲、搭過臺兒,上個月,您可是請了……”
“嘿,我的開泰老弟,你覺着這從外請來的戲班子,能唱響這北平的戲不?能救得了我那開德樓嘛?”
說話的功夫,楊末臣臉上的肥肉抖動着,若是笑起來,不定會讓人覺得多樂和,可這愁容滿面的樣子擺在那團臉上,卻是顯得有幾分怪異,甚至讓人生出想笑之感來。
“正乙祠有梅蘭芳在那撐着臺柱子,湖廣會館、陽平會館、安徽會館,也都有自己的班子,你瞧着,現如今那,咱們這些個小戲樓子,讓他們給擠兌的,愁啊!我那……”
伸出一把手來,楊末臣卻是苦笑着。
“三天沒出戲了!”
“你那才三天,我那都五天了,現在我連閉樓的心思都有了……”
湊着耳朵聽着那兩人的談話,管明棠總算是弄明白了原因,原來是兩個被擠兌揭不開鍋的戲樓老闆。
梅蘭芳,若不然,自己也聽一場戲?
戲?
你有那個錢嗎?能聽得起嗎?
自嘲着,倒空酒壺,管明棠端起了最後一杯酒,突地,卻又有一個聲音傳了過來。
“……現在我都尋思着把我那戲樓改成電影院得了,至少……”
端着酒杯的手置到嘴前,懸於半空,杯雖近嘴,但卻未喝下去。
電影!
旁桌傳來的兩字,只讓管明棠眼前一亮,手也不由的按着放在桌上的那兩個黑包,心下不由激動起來,電腦、投影機……這……這根本就是給自己準備的啊!
“電影院?這改電影院又豈是好改的,那電影院裡黑糊隆冬的,連地也是一臺一臺的,咱們那……”
喝完杯中的酒,就在孫開泰爲同爲難兄難弟的楊末臣倒杯酒時,耳邊卻是響起一句話來。
“兩位先生好!”
茫然的擡起頭,眯着醉眼,孫開泰、楊末臣兩人看到一個年青人站在桌邊,那人朝他們抱拳作個禮。
雖說並不認識這個年青人,可先前他們倆進店時,卻注意到了這個年青人,原因無它,只是因爲他那身打扮有些古怪,中不中洋不洋的打扮,這年頭可是見多了,可像他這樣穿着一件白色短袖圓領衫,衫上還寫着幾個洋文字母,下面又穿着條藍褲子的人,踢着雙帶兒鞋的人,的確還沒見過。
你認識?
你認識?
孫開泰、楊末臣互視一眼,均得到不認識的回答,那他這是?
“這位先生,未請教?”
站起身,楊末臣回個禮,然後探詢的問道。
“鄙人姓管,”
再次施個禮,管明棠笑呵呵的回答道。
“不知管先生有什麼事嗎?”
此時,不論是楊末臣還是孫開泰兩人臉上都不見了先前的愁色,反倒是一副正常之狀,若非管明棠一直觀察着兩人,還真難把他們倆與先前那倆唉聲嘆氣之人聯繫在一起,想來,也就是硬撐着。
“兩位先生,方纔我不小心聽到……”
果然一提自己聽到他們的唉嘆,管明棠便注意到他們兩的臉色一變,笑容也顯得有些尷尬,想來也是,誰又願意讓別人看到自己的難處。
“……所以呢,有一件事,想和兩位先生打個商量!”
笑着雖說對方未請自己坐下,管明棠倒是自己主動坐下了。
“哦……”
互視一眼,楊末臣應一聲,好奇的看着這人,這人要商量什麼?
“是這樣,鄙人新近剛從美國回國,在美國時,鄙人曾於好萊塢拍攝電影,這不,近日剛剛回國,恰好手頭存有幾部於美國所拍電影,這一直尋思着應該於何處放映,不知,能否租用二位戲樓放映電影!”
面上帶着討好的笑容,望着面前這兩人,管明棠的心臟差點沒提到嗓子眼裡。
電影!
先前當他們提到電影的時候,管明棠便看到了一個機會,電影,作爲一個電影愛好者,在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內,下載有上百部電影,其中不乏一些老片舊片,若是他們同意自己在戲樓裡放映“電影”的話,那麼……
財富!
管明棠可以想象,當電腦中的那些電影“放映”出來的話,哪怕只是一小部分,就可以給自己帶來數之不盡的財富,
即便是自己回不到屬於自己的時空,只需要憑藉那些電影,沒準自己還能成爲聞名全世界的大導演,不對,應該是大編劇,大製片家,也許是制騙家!
管他呢,反正有錢,那就對了!
到那時,別說是金錢,即便是名利、地位,恐怕也都接踵而至了,但是,有一個前提,就是……看着面前的這兩人,管明棠知道,自己的未來或許就取決於他們兩位了。
“租用戲樓?”
眉頭微微一擡,楊末臣試探着問了一句。
“不知先生一日願意出價多少?”
反正戲樓關着也是關着,自然的現在有人願意租,他倒很是樂意,當然,有一個前提,那價格必須要合適。
“一毛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