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孤峰道院外。
看着緩步而來的袁文博和佟童,陳淮生心中暗歎。
目光裡的清泠和眉角的淡然,還有眼底隱藏的某些複雜情緒,一年多不見,似乎自己和二人的關係又回到了從前。
不,應該是沒有那麼敵對,但那種說不出來的味道,縈繞在三人中間。
陳淮生當然知道他們因何而來。
本屆三名掌門親傳弟子,雖然掌門未出關,但是由掌院代選,確定爲陳淮生、袁文博、佟童。
陳淮生第一次排在了袁文博的前面。
其實陳淮生並不太在意這個掌門親傳弟子身份,趙嗣天並非掌門親傳弟子,但是他用他的急速進境和真實實力打碎了一切阻擋在他面前的障礙,當之無愧地成爲重華派年輕一輩的天驕。
現在趙嗣天已經閉關一年,正在衝擊煉氣八重。
尋常人五年十年才能尋求的突破,對於他來說也就是一兩年的事情,嗯,陳淮生現在也可以說,對於自己也一樣。
陳淮生甚至以自己年齡已過二十,不符合掌門親傳弟子的標準爲由想要拒絕這個名頭,但是李煜卻以連破二重可以不遵循任何規則爲由否決。
無奈之下,陳淮生只能接受。
自己比袁文博和佟童都大。
但袁文博卻從未接受過自己比他大的現實,大概在他的心目中年齡大不算大,實力強,境界高,才爲尊。
佟童略好一些。
雖然也稱自己爲淮生兄,自己也叫她佟師妹,但是她卻沒有叫過自己師兄。
內心身處年齡長和師兄之長,大概在他們心目中都是界限分明的。
現在驟然逆轉,這種反差帶來的難以適應,也在情理之中。
甚至陳淮生都能感覺到佟童原本對自己那一抹若有若無的情愫,在這一刻已經被徹底冰封了。
“文博兄,佟師妹。”陳淮生已經略微改換了一下稱呼。
修真界就是這麼殘酷,當年齡比你大,但境界比你低的,你可以尊稱他爲兄,但是卻不能叫他爲師兄。
除非伱從一開始大家就沒有在乎和計較過這個。
但在三人之間,好像沒有過。
袁文博心中鬆了一口氣。
陳淮生巧妙的調換了口吻稱謂,把“袁師兄”變成了“文博兄”,這給了自己是一個臺階。
文博兄是一個敬稱,不帶任何真實意思,年齡相仿,關係親近,互稱爲兄,很正常。
但如果再喊自己“袁師兄”,在他看來,就是對自己的一種羞辱,無論對方是有意還是無意,說明對方內心根本就沒有在乎“師兄”這一詞的含義,也就意味着他從來沒有在意過自己強過於他。
現在自己輸給了他,他接受,日後再贏回來就是了,到時候一樣可以讓對方心服口服地把“袁師兄”這個稱呼還回來。
“陳師兄。”
“淮生師兄。”
相互一揖,陳淮生笑了起來,“文博,佟童,一年多不見,感覺好像一下子我們就陌生起來了,不該啊,好歹我們也是並肩作戰同窗共讀的師兄弟啊。”
“淮生師兄此言差矣,一年多不見,有點兒不太適應也很正常,大家相互適應一下就好了。”佟童很巧妙地含笑一句,不動聲色地定位了當下各位的狀況。
陳淮生臉色淡了下來,“真的這麼重要?”
二人輕笑搖頭不語,內心怎麼想的不得而知,或許要用時間來檢驗。
“也好。”陳淮生深吸了一口氣,看了二人一眼,“想必你們也知道掌院相招之事,日後還要齊心協力。”
一直到陳淮生離開,佟童才神色鬱郁地看了一眼同樣表情怔忡的袁文博:“袁師兄,這種感覺好麼?”
“不好。”袁文博遲疑着搖頭,目光縹緲,“可要讓我心安理得地笑顏相迎,我又做不到,甚至感覺到難受,甘居人下不是我的習慣,更不是你的風格,所以或許現在保持一定距離,對你我他纔是最合適的,嗯,怎麼形容呢,大概我們都像刺蝟,如果離得太近,就會傷到對方。”
袁文博的形容如驚蟄聞雷,佟童愕然,但又有幾分觸動。
看着陳淮生飄然而去的身影,內心有些隱隱流血的感覺,彷彿真的被蝟刺扎傷了。
三日後,陳淮生、袁文博、佟童從傳功院遷出,進入小孤山。
小孤山與小孤峰兩峰對峙,以埡口分東西。
東面連綿羣嶺其實就是小孤山的延續,雖然都不高,但是卻向東南綿延百餘里,這一片也就是掌門專屬地。 馭風巡遊一圈,落地站定,陳淮生心中無限感慨。
方圓十餘里,莽莽蒼蒼,十餘座高低起伏的山巒峰嶺,無數條溝谷溪流,這片土地就屬於自己了。
其中一座洞府,一處道院。
四處靈泉,泉涌如噴,而且其中一處還是溫泉。
靈地靈田大大小小十餘處,光是十畝以上的就有三塊,最大一塊超過三十畝。
而地力靈氣最肥厚濃郁的一處,簡直堪稱寶地,比最初自己拿到那處靈地條件要好太多了。
或許和長老執事們相比,差的就是沒有道種弟子的侍奉了。
只不過這一處地方竟然已經荒廢了十餘年了。
前一任已經身故,就是那一位煉氣巔峰衝擊築基走火入魔身亡的。
先前掌院道院的弟子還擔心陳淮生會嫌棄這一處地方不吉利不願意要,但陳淮生看後毫不猶豫地就要了下來。
我命由我不由天。
這樣好的風水寶地,比其他幾處要好不少。
很顯然那一位身故者當初就是親傳弟子中的佼佼者,只不過可能是因爲自身原因而闖關失敗罷了。
自己豈會在意這些?
想一想一年多前,自己還只是一名外堂弟子,三年多前自己還只是一個未曾入道的道種,但現在卻已經是天壤之別。
心潮澎湃間,陳淮生當然也明白這個親傳弟子身份,以及如此超乎尋常的高規格待遇,只怕背後就是巨大的期待和萬衆矚目的壓力了。
掌院沒多說什麼,但陳淮生清楚,儘快提升境界是必須的,提到了趙嗣天和鹿照鄰。
鹿照鄰本來就是要成爲親傳弟子的,但因爲特殊原因未成,什麼特殊原因,掌院沒說。
二人非親傳弟子卻表現卓越,這給親傳弟子這一脈也帶來巨大的壓力。
也給了長老和執事們很多詬病的理由,認爲宗門傾斜資源太多,結果表現卻一般。
趙嗣天的表現的確逆天,三十七之齡,已經在衝擊煉氣八重了。
也就是說,四十歲衝擊築基並非不可能,如果不是陳淮生親眼見識了於鳳謙的戰場悟道,三十多歲就成功築基,他真的覺得趙嗣天就是天花板了。
原來對親傳弟子沒有那麼多感悟,甚至還有些不屑,特別是趙嗣天以非親傳弟子身份已經凌駕於這些親傳弟子的表現,更是讓人心馳神往。
但現在當自己成爲親傳弟子之後,這份感覺滋味又不一樣了。
自己面臨的挑戰很大,趙嗣天在前,而後邊袁文博和佟童卻又盯着自己,這沒讓他感到緊張,反而有了某種勃發的動力和野心。
也許首先要面對的就是去參加汴京上元道會。
雖然還不清楚參加這一場道會有何意義,意味着什麼,但是陳淮生感覺得出來,掌院以及執事長老們都很重視這一場道會。
“當然重視。”
接過小焰峰侍奉弟子雙手呈上的龜山白腸茶,陳淮生含笑示意,那名弟子也是受寵若驚,連連點頭退下。
“哦?師伯,這裡邊有什麼原委麼?”陳淮生沉吟着道:“好像這場上元道會主要是以築基以下的新生代修行弟子的切磋爲主,這裡邊有什麼講究麼?”
“太過深奧的層面我不多說,但是我知道這是一次證明或者說展示重華派自身的機會。”吳天恩語氣凝重,“弋郡風雨不斷,天時不佳,妖獸潮起,弋南首當其衝,凌雲宗內亂不斷,白石門虎視眈眈,紫金派趁火打劫,我們獨木難支,就只能依靠盟友,但是如果不能向盟友們展現出足夠的底蘊實力,也許盟友們就會有所取捨。”
“可是像我們這樣的煉氣初中段弟子,能證明什麼?不該是更高層面……”
“你說錯了,恰恰是你們這個層面弟子的表現更能證明我們門派的底蘊,築基甚至更高層面,如果都亮出來,那就沒底牌了。”
吳天恩淡淡地道。
陳淮生眼睛一亮,下意識地問道:“莫不是掌門問道應劫成功紫府了?”
吳天恩訝然,這傢伙倒是反應很快啊。
微微一笑,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吳天恩自顧自地道:“總之,這幾個月你要好生修行,另外在法術上也要考慮一下,求精不貪多,一二門達至巔峰即可。”
“另外,若是其他方面有什麼需求,也可以提出來,只要求一點,你們要儘快提升實力,上元道會關係到宗門生存,去的人每個都要有所表現,徐天峰,姚隸蔚,趙嗣天,你,還有袁文博和佟童,是重中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