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這位師妹心中複雜難言的滋味陳淮生大略能感受到,不過這位丁師妹拜入師尊門下,進境也一樣迅猛,現在已經是煉氣五重了。
能入商九齡的眼,絕不僅僅只是因爲她是丁宗壽的曾孫女,其資質稟賦絕對是過得了關的,否則商九齡不會接受。
其母才煉氣七重,但她就已經煉氣五重,在商九齡門下,五到八年內破煉氣七重,應該不是難事。
商九齡也感受到了自己這個最小的女弟子心中的觸動,連自己都震驚,更別提她了。
其父才築基,但其父都五十多了,在宗門裡一樣算是年輕俊傑,但和陳淮生相比,就不可同日而語了。
這份懸殊對比,也難怪她有些失神。
“陳師兄的進境簡直讓人不敢置信,小妹記得前年師兄與小妹初見時,和家母一樣,才練氣七重吧?這才兩年光景,師兄竟然就築基了。”
丁熹蓁忍不住自己的感慨,話語裡也充滿了憧憬和回味,還有幾分雀躍。
她沒有自己父母乃至祖父曾祖父那麼多考量,畢竟也纔是十七八歲的女孩子,丁家也沒有給她灌輸太多其他心思。
而她還有兩個弟弟,其中一個弟弟才十二歲,剛覺醒了靈根,父母的心思應該在弟弟的身上。
當然作爲丁家女子,在宗門中選擇合適的道侶也是應有之意,這個合適自然也就是要有利於丁家日後在重華派中的地位鞏固。
面對這個小師妹的感喟,陳淮生也不好不答:“愚兄這兩年有一些機緣,比如和月廬宗那邊交手,另外在修行過程中也有些感悟,所以進境略快一些,不過以小師妹的資質,又有師尊的教誨,愚兄相信要不了幾年小師妹就能趕上來了。”
對這種話,都知道不過是聽聽就好,但丁熹蓁還是很高興,說明這位師兄還是很認可自己的資質稟賦的。
“謝謝師兄的鼓勵了,小妹拜在師尊門下,除了日常接受師尊教誨外,更希望能多和師兄們交流切磋,也希望師兄們不吝教益。”
丁熹蓁很會說話,畢竟是散修大家出來的,既然能拜入商九齡門下,肯定其祖父、父母都專門做過交待。
“呃,可能要讓小師妹失望了,愚兄平素都在雲中山那邊,少有來山門這邊,……”陳淮生笑了笑。
但丁熹蓁哪裡肯罷休,嫣然一笑:“那小妹如果來雲中山那邊呢?早就聽說師兄的白鹿洞府亞賽人間仙境,小妹未得師兄邀請,還從未去過,……”
陳淮生下意識瞟了一眼坐在一邊笑盈盈不說話的商九齡,無奈之下也只能道:“那當然歡迎,小師妹能來,愚兄自然掃榻以待。”
這話語有點兒語病,對於師兄妹之間,似乎更有別意,但二人乃至商九齡都沒在意。
商九齡甚至在琢磨,如果陳淮生真的與丁熹蓁結爲道侶的話,似乎也算是一個雙贏,對於宗門的穩定大有裨益。
至於說陳淮生洞府中方寶旒一直住在那裡,商九齡自然也是清楚的。
但是方寶旒性格疏淡,不思進取,在修行上似乎難有太大的造化,煉氣七重都是陳淮生硬逼着才晉階。
相比之下,熹臻就要上進許多,四十歲之前也不是沒有可能,前途要光明得多。
再說了,重華派本身就不禁雙修,多一兩個道侶也很正常,像原來的凌雲宗過來的弟子中,就有不少是兩三個道侶雙修。
陳淮生離開的時候,商九齡還在低聲叮囑,而丁熹蓁則很知趣地遠遠站在一邊,一直等到陳淮生和商九齡說完話,才翩然過來。
“師兄,那可就說定了,這幾日小妹就要來白鹿洞府造訪,……”丁熹蓁眨了眨眼睛:“不知道師兄此番去汴京道會……”
陳淮生沒想到這丫頭心思倒是周密,也不在意:“是啊,就是這幾日可能就要啓程,師妹也要去?”
“嗯,雖然小妹可能沒機會上場,但是還是很希望能去汴京一觀盛景。”丁熹蓁一臉期待:“到時候小妹希望能和師兄結伴而行。”
在對方酒窩嬌靨洋溢着的笑容下,陳淮生實在不忍心拒絕,只能勉爲其難地點點頭:“若是要去的話,宗門必定會有飛槎相送,肯定是同行了。”
“那師兄我們可就說定了。”丁熹蓁臉上的笑容簡直就能融入人心裡去,看得陳淮生心中也連呼厲害。
這丫頭似乎練過心靈法印?修煉此道的,慣以心神強大爲基礎,也就意味着在在咒法符籙上有所擅長。
陳淮生離開之後,丁熹蓁那笑容依然在自己心間回眸,這讓他也有些驚訝。
自己可是築基了,自問不是誰都能在自己心間留下深刻印象了,但這丫頭卻能做到,端的是不凡。其修行的心靈法印不是師尊所授,要麼是家傳,要麼就是另有門徑。
修行宗門中這種情況很多,並不忌諱另學。
只要能有助於提升自己靈境和法術,不屬於那等有違天道有傷天和的功法,都是歡迎的。
當然這種情況本身也不多,便是自家宗門的功法都夠你修習了,更何況貪多嚼不爛,那種胡亂習練的,基本上都是資質一般走不遠的。
到吳天恩的道院時,吳天恩的心情就真的太複雜了。
自己前年衝擊築基二重成功,他還破以爲傲。
但是看到凌雲宗歸併過來之後,宗門裡一下子就增添了許多築基,而且不少都是築基中段和高段,自己這個築基二重一下子就顯得有些黯淡了。
他還琢磨着也許翻了年自己該再閉關兩年來修行,力爭早一些衝擊築基三重,甚至還和苟一葦都約好,一併閉關。
他原本也想過可能像王垚、徐天峰他們會很快追上來,也有這份心理準備,但是他卻真沒想到陳淮生這麼快就築基了。
他知道陳淮生會築基,甚至也不會慢,但他琢磨再怎麼也得要一兩年時間吧。
不,一兩年都有些誇張了,畢竟這傢伙才直入巔峰幾個月,三年從煉氣九重到築基,就應該是非常驚豔的表現了,可現在……
瞄了一眼吳天恩的神色,陳淮生內心也是複雜。
知道這種情形對於對方心境觸動有多大,但他也無奈。
這種情形遮也遮不住,反倒容易讓人不悅,尤其是吳天恩,更是對他恩重如山也不爲過,所以還不如坦坦蕩蕩地來。
“哎,淮生,你說你就築基了,就這麼輕輕巧巧,隨隨便便,我都不知道該是如何說了,心裡邊……”
吳天恩很快就調適了過來,只是再怎麼調試,內心的這份苦澀也揮之不去。
他也知道自己該爲陳淮生感到高興,自己也該高興,畢竟陳淮生是自己一手接進來的,如果當初沒有自己的一力接收,陳淮生也許就再無此造化了,重華派也得不到這樣一個絕對稱得上是曠世奇才的弟子。
但對比自己,他又真的覺得自己不該高興。
自己都快九十了,才煉氣二重,也許三五年,甚至兩三年後,這個傢伙就會追趕上自己?
自己帶回來的是一個何等妖孽啊。
“師伯,如果沒有您的一手扶持,弟子是斷無可能走到今日這個地步的。”陳淮生誠摯地道:“師伯的恩情,弟子銘記在心。”
吳天恩長吁了一口氣,終究釋然:“這還是你自己的本事和造化,不過,淮生,只怕你現在都會成爲咱們宗門裡很多人眼裡的目標了,不服氣的,羨慕嫉妒的,懷疑質疑的,當然,更有覺得你這樣是表現是出風頭故意壓制他們的,……”
“出風頭故意壓制他們的?”陳淮生笑了,“誰這麼無聊?有本事,他們也出風頭壓制我不就行了?”
“既然你才從掌門師兄那裡過來,就該明白我說的是誰。”吳天恩嘆了一口氣,“宗門現在的確實力大增,但是也帶來了一些隱患,大家似乎就沒有那麼團結一心了,這內裡七拱八翹,話語裡各種陰陽怪氣的也多了,連掌門師兄都是在揣摩這些,力求平衡,這樣下去,過多心思放在這些上邊,只怕會影響到大家的修行的。”
陳淮生何嘗不知道這裡邊的問題。
這是宗門迅速擴張,尤其是以這樣一種方式擴張壯大不可避免帶來的副作用。
要解決這些問題,就只能通過繼續發展壯大,通過內生的發展壯大,而不再是依靠對外兼併吸納。
商九齡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所以纔會想要把自己推出來,用自己的例證來向這幾年從河北,從義陽和朗陵新進來的弟子證明和影響他們,促進整個宗門的凝聚力。
從這一點來說,商九齡這個掌門還是合格的。
“師伯,掌門師尊也發現了這一點,所以他纔會想要利用這一場汴京上元道會來磨鍊融合咱們宗門內部,形成同仇敵愾齊心協力的共識,連弟子都硬生生被他拉進去,必須要參加這場道會了。”陳淮生無奈地苦笑道:“弟子本來是不想參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