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牀上的男人邋里邋遢，鬍子拉碴，頭髮不知道多久沒修剪，長到及肩，劉海長得能遮住眼睛。
墨銳想到墨巖青剛纔衝醫生大喊大叫的時候，那猩紅的眼眶。
活像個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或者被掘了墳墓的野鬼。
他回頭看看與醫生說話的小警察，以及與墨家人打電話的嚴厲警察，小手撥開墨巖青臉上凌亂的頭髮，順手拔了幾根下來，藏在口袋裡。
墨巖青在睡夢中似能感覺到疼痛，眉心微蹙。
嚴厲警察打完了電話，過來說：“小朋友，你爺爺奶奶一會兒就來了，你要去吃點東西麼？”
墨銳從他眼裡看到了忐忑，他剛剛還聽到那個小警察喚他“隊長”。
因爲墨巖青是墨衛東的兒子，所以墨巖青病了，他們纔會這麼慌張。
墨銳從胡思亂想中回神，搖搖頭，掏出自己的手機說：“我跟我媽媽說了，她一會兒來接我。”
話音才落，周倩蓉的電話打進來了。
“墨銳？你在哪兒？你巖青叔叔怎麼樣了？在哪個病房？”周倩蓉聲音緊繃，一連發出四個問號，那聲音裡有一絲急切，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我馬上下來，你在樓下等我。”墨銳把電話給“隊長。”
隊長跟周倩蓉說了幾句話，不知道周倩蓉說了什麼，他神色尷尬，最後手機還給墨銳。
墨銳把手機放好，很乖巧的樣子：“叔叔，我下去了，我媽媽不會上來的。”
爺爺奶奶要來了，所以媽媽不敢上來的。
得到對方點頭，他一溜煙下樓，避開周倩蓉的車子，偷偷溜到馬路上打出租車。
下車時，他故意把關機的手機遺留在出租車上。
……
周倩蓉在樓下等了半個小時，沒看見墨銳。
“這個死孩子，跑哪兒去了！墨巖青有什麼好，非要跟他在一起……”
手機打不通，她急躁地按喇叭，聽到周圍一片罵聲，便下車，火大地關上車門。
到了墨巖青所在的病房門前，她下意識地整理一遍衣服。
沒敲門，直接推門而入。
墨衛東和賀蘭君、墨巖廷站在病牀前。
賀蘭君回頭，厭惡地蹙眉：“你來幹什麼？出去！”
她聽說了，周倩蓉見墨巖青一面，墨巖青就進了醫院。
兒子奄奄一息，哪怕犯了天大的錯，她怨他，恨他，看見罪魁禍首依舊沒好氣，忍了又忍，纔沒上去給周倩蓉一巴掌。
——她記起來，墨巖青自己說，是他把周倩蓉害得這麼慘。
“我是來找銳銳的，銳銳呢？”周倩蓉的目光落在病牀上那個人的臉上。
墨巖青的臉色更加蒼白，比紙還白，彷彿蒙着一層陰沉沉的死氣。
她爲這個念頭，心跳驀地快了一拍。
轉開視線，打量一圈，沒看見墨銳的身影，心一沉。
“我們來的時候，阮隊長說，銳銳已經去找你了。周倩蓉，別再作妖了，我們墨家不歡迎你，巖青也不稀罕你來探望。”賀蘭君冷冷地說道，攔在病牀前面，擋住周倩蓉的視線。
“媽媽，我今天來不是吵架的，我一直在樓下，沒看見銳銳。你們快點告訴我，你們把銳銳藏哪裡了？”周倩蓉急了，也顧不上整理看見墨巖青那一刻複雜的心思。
墨衛東和墨巖廷對視一眼，周倩蓉不像是說謊，他們這才重視起來。
墨巖廷清冷地問道：“銳銳身上有手機麼？你找過他麼？是不是去衛生間了？”
周倩蓉急得快哭了，趕緊地把與墨銳的聯繫過程說了一遍。
手機關機，消失半個小時，杳無音訊。
這絕不是去衛生間那麼簡單。
“咳咳，倩蓉姐姐，彆着急，你們先在醫院找找，銳銳是個懂事的孩子，咳咳……不會亂跑。”墨巖青虛弱地開口，咳嗽不止，才說了兩句話，臉頰上就出現潮紅，額頭也見了虛汗。
周倩蓉連忙點頭，跑出病房。
“啊？銳銳真的不見了？這可怎麼好？”賀蘭君也急了，罵道，“我就知道倩蓉不會帶孩子，好好的孩子給她弄丟了，她根本沒把銳銳放在心上……”
墨巖廷擰眉，第一時間打給莫晚晚，打了三遍莫晚晚才接電話。
他鬆口氣，沉聲說：“晚晚，是我，墨銳在醫院不見了，你出門小心些。”
他擔心墨銳跑去傷害莫晚晚，畢竟不久前，周倩蓉還跑到莫晚晚面前說那些混賬也說不出來的話。
“墨銳不見了？我知道了，你們儘快找到他。”莫晚晚心一凜，顯然與墨巖廷產生相同的想法。
她摸了摸肚子。
“能不出門就別出門，等我們找到他，我會通知你的。”墨巖廷聽出她的警惕，微微放心，琢磨再多加幾個保鏢放在莫晚晚身邊。
莫晚晚“嗯”了一聲，道聲謝，毫不猶豫掛斷。她不想聽到與周倩蓉、墨銳、墨巖青有關的任何事。
墨巖廷嘴角泛起苦澀。
不管他願意，還是不願意，他和莫晚晚之間越來越生疏，距離越來越遠。
放下手機，墨巖廷面對的就是賀蘭君的怒火。
“巖廷！我告訴你，銳銳已經變好了，你怎麼還把他朝壞處想？他如果知道自己的生父這麼猜忌他，他該多傷心！”賀蘭君痛心。
“媽，我說過，銳銳擅於僞裝，你別被他騙了。三天前，周倩蓉跑到晚晚面前，讓她打掉孩子，以免我們的孩子與墨銳爭奪父愛。墨銳這個時候失蹤，我不敢保證他沒這個想法。”墨巖廷皺眉。
墨衛東輕輕頷首，表示贊同，勸道：“蘭君，小心駛得萬年船，銳銳前科太多……”
賀蘭君捂臉哭：“報應！報應啊！以前我不相信你們，現在你們也不相信我！好，我去找銳銳，你們眼裡銳銳是壞人，那你們別管！”
說完，她跑出病房。
墨衛東和墨巖廷面面相覷，都露出無奈的神色。
墨巖青直起上半身，想要下牀：“我也去找銳銳。”
“墨巖青！你添什麼亂？躺好！我和爸去找。”墨巖廷眉一蹙，聲音嚴厲，把墨巖青摁了回去。
如果不是聽醫生說，墨巖青失血過多，差點死了，他是不會來醫院看他的。
他現在心裡還憋着氣呢，看墨巖青衝動，更是沒好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