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說一件漫不經心的小事。
就是因爲太過平靜了,蘇晚忍不住側目而視。
冥夜說……他沒有父母?
蘇晚舉着手裡不斷散發出香味的烤魚,然而不知道爲什麼,蘇晚忽然就沒有了胃口。
而冥夜靜靜地坐在一旁,一雙冰冷妖異的翡翠雙瞳就這麼看着蘇晚。
沒有人說話,空氣陷入了長久的尷尬。
要安慰他嗎?!
可是冥夜這人看着太冷傲也太強悍,不像是需要安慰的主,更何況……
蘇晚現在也是父母與世長辭的狀態,其實情況並不比冥夜好多少,她也沒有資格去安慰冥夜。
蘇晚纖長的睫毛顫了顫,她只好裝作什麼都沒說過的樣子低下頭,用力地咬了一口手中的烤魚。
明明仍然像先前那樣美味,外焦裡嫩,非常香脆,又有河魚最爲動人的鮮美,然而蘇晚卻覺得自己有點食不知味。
蘇晚訕訕地張了張脣,然而一時之間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旁邊的篝火仍然熠熠燃燒,散發出的火星映着冥夜的臉龐,明亮卻又孤獨。
看到蘇晚欲言又止的模樣,冥夜的臉色倏地沉了下來。
他的目光掃過蘇晚,犀利得像要把蘇晚整個人洞穿。
“我說我沒有父母,你很驚訝嗎?”
蘇晚被冥夜那一眼看得指尖一顫,彷彿整個人被寒霜覆蓋,陡然冰冷。
蘇晚知道自己的反應可能刺激到了冥夜。
畢竟冥夜看起來也不像是喜歡撒謊的人,他大可以直接不回答這個問題,卻偏偏說出了答案。
蘇晚秀眉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蘇晚遲疑了兩三秒,總算想到了一個不錯的說法。
“沒有啊,我只是在想,你這麼厲害,會不會像齊天大聖那樣的角色啊?”
蘇晚邊說邊朝冥夜眨了眨眼睛,極力緩解現在尷尬的氣氛。
“齊天大聖?那是誰?”
冥夜喃喃着這幾個字,一向犀利的眼神難得掠過幾分迷茫。
看到冥夜疑惑的眼神,蘇晚頓時就怔住了!
她完全沒預料到冥夜竟然沒聽過猴哥的鼎鼎大名!
但是仔細一想,畢竟已經過去了不知道多少年,歲月變遷,滄海也化作桑田,再有名的名著也可能遺失在文明演變裡。
蘇晚眉梢微動,立刻微笑着跟冥夜解釋。
“齊天大聖啊,又名孫悟空,它可厲害了!齊天大聖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無父無母,但是幹了好多令人景仰的大事!”
蘇晚因爲從小就喜歡看書,基本上小學的時候就吧西遊記給翻看了好幾遍,不過當時看的是兒童簡化版。
長到這麼大,孫大聖一直都是蘇晚心中的“男神”,所以蘇晚講着講着,杏眸中都泛起爍亮光芒,宛如星辰。
冥夜聞言愣了愣,只是看蘇晚這神采飛揚的樣子,不由得更加好奇齊天大聖的身份。
“那是虛構的人物吧?”
畢竟不可能有生物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即使是他,雖然無父無母,但也不會像齊天大聖那樣……
冥夜想着想着,原先還算平靜的神色越加落寞,像是籠罩了一層灰色
蘇晚並沒有看出冥夜的失意,她擡了擡下巴,做了個高深莫測的表情。
“虛構人物怎麼了!齊天大聖永遠活在我和千千萬萬的書迷心中,比真人更鮮活呢!”
冥夜看到蘇晚神氣活現的樣子,心裡生出幾分莫名的感慨。
“確實。”
不管是虛擬人物還是真實人物,只要有人記掛着,那也算不虛此生。
……
夕陽漸西下,當河岸線吞噬掉最後一絲晚霞,夜幕籠罩了整個大地,萬籟俱寂,只能聽到昆蟲的窸窣聲。
晚餐享用完畢,篝火噼裡啪啦地燃燒着,時不時冒出幾顆火星。
蘇晚和冥夜兩人圍坐在篝火旁,一時之間都不太想動彈。
這天晚上月光黯淡,天上有幾顆星子閃着熠熠光芒。
蘇晚仰着頭,遙望着天上那些爍亮發光的星辰,那些痛苦和陰霾慢慢佔據了她的心頭。
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她所能失去的東西,所能失去的人,都漸漸離她而去。
有時候蘇晚也不明白,人爲什麼要這麼痛苦地活着?!
這種感覺,很糟糕很糟糕……
冥夜順着蘇晚的視線看去,他遙望着天上的那輪孤月,聲音低沉而磁性。
“蘇晚,我剛剛在那邊找到了一個山洞,我們可以將就着度過一晚,然後……”
冥夜頓了頓,他望着瓷白的側臉,心中忽然有些寂寥。
“然後……等我和你離開藍何星,我們就分道揚鑣吧。”
蘇晚懵懵懂懂地點點頭,對於冥夜提出兩人分道揚鑣,她是半點都不奇怪。
“好。”
畢竟他們倆也不算什麼親密的關係,最多算是共過生死的戰友吧,離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忽然之間,蘇晚想到了一件事。
她凜了凜神色,試探着對冥夜開口。
“冥夜,你聽說過地球嗎?地球,還存在嗎?”
冥夜點點頭,他側頭望着蘇晚,聲音淡淡。
“你說的地球,也就是那個幾千萬年以前人類生活的母星,不過那邊很早就因開採過度,導致全人類移民。”
冥夜的聲音很溫醇,然而字字如刀,一點點割在蘇晚的心臟上,隱隱作痛。
“現在的地球,不過是漫天沙塵的荒地而已,連長期定居者都沒有,只是偶爾有人爲了參觀人類的母星,當作旅遊,也偶爾有人在地球下葬,說是葉落歸根。”
冥夜頓了頓,詫異地掃了蘇晚一眼。
“你想去那裡?”
蘇晚點頭應是,然而不過兩三秒的時間,蘇晚又搖了搖頭。
“其實也算不上,那裡是我的故鄉,可我想回到的故鄉,是幾千萬年前的故鄉,並不是現在這個地球。”
一直到現在,蘇晚還沒搞清楚她跟江雪城到底是怎麼來到這兒的,她無時不刻都想要回去,更想帶江雪城兩人一起回去。
只要回去了,她就有辦法讓江雪城相信她。
冥夜看到蘇晚眉宇之間的憂愁,不由得抿了抿脣角。
“你想說時空溯流?那很難,不過據說大祭司早年就在研究這件事,你要是想知道,不妨從大祭司那邊入手。”